陸西諾一把推開了門,煙草味混雜著喧囂聲洶涌而來。
大廳之中,酒杯碰撞間的脆響,紙牌交錯之間的嘩嘩聲,老虎機運轉(zhuǎn)時叮叮作響,火柴摩擦間的嗤響,第一口香煙入喉時心滿意足的嘆息聲,互相之間吹牛逼時的高聲呼喊,共同構(gòu)筑了這間大廳的熱熱鬧鬧。
陸西諾一進來,所有人手中的動作都一滯,一個個都伸手高呼起來。
“老陸,別下國際象棋了,來下自走棋啊,最近玩的人很多啊?!?p> “一會要講講荒獸的故事啊,老陸?!?p> “老陸,我兒子考上未央大學(xué)了,選什么專業(yè)好就業(yè)???”
……
人群喧囂沸騰,陸西諾嘎嘎大笑,揮舞著手,高興地一個個招呼了過去,楚舟嘖嘖稱奇,這個陸西諾,看起來在退伍老卒里地位很高啊。
他一個小青年,跟隨在陸西諾背后,大多數(shù)人雖然注意到了,但也是知趣地沒有詢問,視而不見。
楚舟跟隨陸西諾上了三樓,坐在室內(nèi)陽臺的邊上,看著大廳中的喧囂景色,眉頭漸漸皺起。
雖然剛剛那些人看起來熱情洋溢,但是楚舟能看出來,這些退伍老卒大都穿著廉價的軍裝夾克外套,一個個的臉上都有生活留下的困苦痕跡,日子想來都過得皺巴巴的。
他看著陸西諾掏出一副撲克牌,不禁問道:“退伍老卒,生活都如此困苦?”
陸西諾手里嘩嘩洗著牌,“這里是退伍老卒協(xié)會,不是退伍軍官協(xié)會,他們大都是普通士兵,偶爾有幾個士官,我們這些人原本就無權(quán)無勢,不然也不會當(dāng)大頭兵了,退伍后自然混的一般?!?p> 他看著楚舟詢問的眼神,懶洋洋地指著自己,“至于我,我是這里唯一的士官長,所以他們尊敬我,懂嗎,小子?!?p> 對于帝國整體的軍事系統(tǒng),楚舟也算了解幾分,士兵和軍官是兩條截然不同的晉升體系,互相之間幾乎不會交匯,帝國軍官多出身于貴族之家,或是軍事院校出身,一入伍就是尉官,再沿著軍銜體系不斷晉升,到校官,再到將軍。
而普通人入伍,則要從大頭兵做起,運氣好些的,可以晉升為士官,至于士官長,那是普通士兵能做到的最高軍職。
難怪這些家伙對陸西諾如此尊崇。
陸西諾指著洗好的撲克牌,“德州撲克,贏了我,就告訴你想要的信息。”
楚舟樂了,他可是在云頂賭場都能殺伐四方的,面對陸西諾這個老頭子,他自信在思維上不會輸給對方,點頭開始摸牌。
陸西諾摸著牌,嘴里還在砸吧著,“你小子和李墨一樣,也是未央大學(xué)的?”
楚舟嗯了一聲,“精密機械系,以后也許會做個機械工程師。”
陸西諾嗤之以鼻,譏諷道:
“機械工程師,機械的東西,你學(xué)了多少?”
楚舟掰起手指,一個個數(shù)著:
“Solidworks,Catia,CAD,畫圖軟件就學(xué)了這三個,至于模擬仿真的Ansys,Abaqus還沒有開始學(xué),理論知識的話,目前跟著課程走……”
陸西諾嘎嘎冷笑著,“小子還是太年輕,這年頭機械能掙幾個錢,畢了業(yè)估計連未央內(nèi)城的房子都買不起,以后還怎么結(jié)婚,有這精力不如去搞計算機?!?p> 楚舟知道面前的老頭就是搞機械出身,看來對于收入問題,還是耿耿于懷。
他看著手里的兩張“5”,一張“6”,倒也沒有不滿或是動怒,“對于帝國來說,這些年培養(yǎng)了這么多工程師,面對荒獸的侵襲,還是有不少作用的。”
陸西諾擺擺手,不屑一顧,“小子記住,工程師紅利,不是工程師的紅利,對于帝國來說,大量廉價的理工科人才是紅利,對于你個人來說呢,我就呵呵了,你小子還年輕,拿著未央大學(xué)的文憑轉(zhuǎn)行做計算機,還來得及?!?p> 楚舟哭笑不得,陸西諾這勸人轉(zhuǎn)行還上癮了,不過他自己的舍友李墨倒是有準(zhǔn)備轉(zhuǎn)行,一邊敷衍著學(xué)業(yè),一邊認(rèn)真鉆研計算機的相關(guān)東西,但對于楚舟自己來說,體驗了一周多的異能世界,他還是對于這種殘酷暴虐的生活更加感興趣。
無論是機械還是計算機,這種悶頭腦力搬磚的活,他終究無法愛上。
陸西諾摸著牌,嘴里還在砸吧著,“老吳最近怎么聯(lián)系不上了,是不是又在閉關(guān)鼓搗什么?”
楚舟摸牌的手突然一僵,面上的神情沒有控制住。
或者說,沒有必要控制。
他當(dāng)初能認(rèn)識陸西諾,就是因為吳師傅和陸西諾是好友,舍友李墨又是吳師傅的徒弟,借著這層關(guān)系,才讓陸西諾為他打造武器。
陸西諾將手里的牌放在牌桌上,端起金色的威士忌,眼神呆滯而落寞,隨即深深吸了一口氣,死死握緊了酒杯。
“怎么走的?”
楚舟有些猶豫,按照李墨的說法,吳師傅做過不少暗活,所以他的死不能報案,得自己查,不過既然陸西諾是吳師傅的好友,想來告訴也無妨。
“在自己的閣樓里,被人割喉,手背有被啃食的痕跡?!?p> 陸西諾握緊了酒杯,手背上青筋像是老樹根一般暴起。
楚舟能看出來,陸西諾很憤怒,但是這個風(fēng)衣背頭帥老頭終究是沉默著,憤怒的情緒像是火山底下的熔巖,翻滾燃燒。
他端起威士忌,一飲而盡,隨即看著大廳中的滿堂喧囂,怔怔出神。
原本約定好的牌局,終究是無法進行下去。
楚舟看著手里的三個3,心想沒準(zhǔn)就是個滿堂紅,可惜了。
他的視線漫無目的的掃射,老黃和周武安的消息,得找個由頭來打聽。
冒然詢問,只會暴露他的目的。
看著陸西諾流露出的情緒,楚舟從座椅上起身,“抱歉了,陸——”
一個“陸”字開口,他突然間語塞,不知道該怎么稱呼陸西諾,考慮到陸西諾是機械工程師,他還是按照習(xí)慣,決定按照工程師的身份來稱呼:
“陸工,我先去趟洗手間。”
他得讓陸西諾緩緩情緒。
陸西諾頹然擺擺手,面容似乎蒼老了幾分,楚舟悄悄走下樓,在二樓的洗手間釋放膀胱里的壓力。
結(jié)束之后,他擰開黃銅水龍頭,楚舟看著清水沖洗著自己的雙手,不斷產(chǎn)生泡沫,又很快破裂。
吱呀——
略顯尖銳的開門聲,在冷清的洗手間中有些刺耳,楚舟聞聲抬起頭,看著水龍頭上方的鏡子,一個蹲位的塑料門被人推開。
這人身穿黑色休閑西裝,身材消瘦挺拔,頭戴貓臉面具,雖然臉無法看清,不過他側(cè)身走路時,身影給楚舟一股熟悉之感。
楚舟撓撓頭,眼神露出幾分困惑,仿佛剛剛睡醒卻發(fā)現(xiàn)忘記了夢境,自從青銅巨塔坐鎮(zhèn)意識之海,他總是會有無形中的眩暈感,記憶力似乎也下降不少。
貓臉面具男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抬頭看著鏡子,看清了楚舟的臉,他的身子突然一僵,某種敵意如同烈焰般蒸騰燃燒。
楚舟皺起眉,自己是天煞孤星嗎?
怎么來個位置偏僻的退伍老卒協(xié)會,都能碰到……“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