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以命換你余生安穩(wěn)

　　聽到真相后，尹子雪怔愣了許久，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把所有的關(guān)心隔絕在門外。

　　不吃不喝，不聞不問，只是呆坐著，抱緊自己。

　　到了第三天，靈力就要被精神力吸干時，血域在無意識狀態(tài)下開啟，她瘋狂地用匕首把自己割的遍體鱗傷。

　　直到最后終于筋疲力盡，虛脫到站不起來，緩緩挨著門坐了下來。

　　呵，真可笑。哈哈哈好可笑啊哈哈哈哈哈……

　　她早就該死了，不是么，該死的一直都是她啊。

　　明明那么多次接近真相，就差一點(diǎn)，真的，真的就差那么一點(diǎn)就發(fā)現(xiàn)了……

　　尹子雪埋頭痛哭，哭到最后太陽穴生疼，再也流不出眼淚。

　　為什么是她，為什么偏偏要她承受這種過錯。

　　三哥緊皺的眉頭，日漸虛弱的身體，換洗衣服上的斑斑血跡，藏在箱子背后的殷紅紗布，如此明顯的變化她是瞎了嗎居然沒看出來。

　　可……可是……可是她只想留三哥在身邊多呆一會兒啊，有錯么？

　　她只想緊緊抓住三哥的手，生怕一松開就再也見不到了，這么卑微的祈求，有錯么……

　　嗚嗚嗚……

　　尹子雪哀嚎著，哭喊著，直到最后變成聲聲嗚咽。

　　對現(xiàn)實(shí)的絕望，對傷害至親的懊悔，對無力改變的痛苦，隨著一字一句的哭訴，扎在尹子衿心里。

　　四妹，你……你不必如此痛苦啊……

　　不安地守在外面的人緩緩方向撫著門框的手，轉(zhuǎn)身背靠著門，身子滑到到地上。

　　他努力過，但不能阻止事情發(fā)生到今天這一步。

　　兩個人背對背坐著，一個在屋里，一個在屋外，同樣的姿勢，不同的心情。

　　今晚的月亮多漂亮啊，可惜了……

　　尹子衿伸手，指縫里透過的光照在臉上。

　　這么好看的月亮，以后，都看不到了。

　　微風(fēng)拂過發(fā)梢，閉上眼睛，握緊了手。

　　就要分別了。

　　二更天時，聽到里面?zhèn)鱽淼木薮舐曧?，尹子衿快速起身踹開了門。

　　尹子雪本就一心求死，明明扎穿了的心臟卻被靈力保護(hù)起來。

　　心如死灰的她徹底淪為精神力的傀儡，眼睛腫脹，七竅流血，聽到突兀的聲音就迅速攻擊進(jìn)來的人。

　　沒想到這一見，就是最后一面。

　　尹子雪處于一種歇斯底的狀態(tài)，大力地捅了對方十幾下，最后被濺在臉上的血驚醒。

　　等她終于從怔愣中回神，那個溫潤如玉的人正張開懷抱環(huán)著她，兩人額頭相貼。

　　對方眼神溫和，嘴角一直有血滴落。

　　而她手上的匕首，正直直插進(jìn)三哥的心臟里。

　　大腦一片空白——

　　她……她殺人了？手微微顫抖，慢慢地，抖動幅度越來越大。

　　她，她殺了人，殺了三哥。

　　想把匕首拔出來又不敢動，想叫人來幫忙又喊不出聲，最后哆嗦著嘴唇不停地喊著三哥，無意識地重復(fù)地說著三哥。

　　尹子衿皺緊眉頭，刺中的地方疼的說不出話，靈力快速流逝，喉嚨處涌上濃重的血腥，流下的血不一會兒就把青衣衣衫染成了嫣紅。

　　多少次在夢里看著四妹沾滿鮮血的雙手，他反復(fù)質(zhì)問自己是不是選錯了，或許另一條路比這個更好。

　　如果四妹不在了，不會有那么多人承受痛苦，尹家也不必歸隱，他也不是這個結(jié)局，所有人……對，所有人都能善終。

　　但是，他，他不能這么自私。

　　他曾懷疑是不是自己有點(diǎn)懦弱，可到了即將離開的這天，當(dāng)他看向她，抱著她，吻上她的額頭，他又是多么地慶幸，還能聽見四妹叫他一聲：三哥。

　　為了這句三哥，他前行的腳步早就停不下來了。

　　別怕。

　　尹子衿安慰地張張嘴，沒能出聲，淚水也順著臉龐落在地上。

　　他知道，也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zhǔn)備。

　　只是沒想到……離別的日子，這么快。

　　他真的想，是的，他無數(shù)次想著可以陪四妹走完這一生，看著她在萬花叢中翩然起舞，隨風(fēng)飄動裙擺飛揚(yáng)；看她從靈動活潑的小丫頭長成溫婉的妙齡少女，驕傲地挽著那人的胳膊告訴他：此生非這個人不嫁，然后大婚，成家，育子。

　　看著她找到破除血域的方法，遠(yuǎn)離權(quán)利紛爭，逃離追殺，看著她快樂瀟灑，詩意人生，最后兩人白發(fā)蒼蒼，她依然甜甜地在他耳邊喊著：三哥。

　　可所有的夢，所有的奢望，都在今天打碎了。

　　崩潰地扯下衣角給三哥止血，只能看到血源源不斷從傷口處流出，感受對方的氣息逐漸微弱。

　　你答應(yīng)過我的。

　　尹子衿虛無地握著尹子雪的手，二人之間靈力流動。

　　他很清楚，等他離開人世，四妹會走上什么道路。

　　可他不能……再也不能阻止這個悲劇。

　　世人都以為百曉通無所不能，既然可以預(yù)知未來，當(dāng)然可以扭轉(zhuǎn)命運(yùn)。

　　但外人不知道的是，這才是他們這類人背負(fù)的詛咒。

　　知道事情會發(fā)生，已經(jīng)在腦海里看了不知多少遍，最后還是要眼睜睜看著它變成現(xiàn)實(shí)，體會絕望。

　　比后悔更令人心碎的，是明知會發(fā)生，卻無法挽回。

　　你答應(yīng)過我的。

　　最后一滴淚，最后一句囑托，最后一眼。

　　尹子衿的靈力消散了，身體不再動彈，胸腔不再起伏。

　　好好活著……

　　尹子雪呆愣地抱著三哥的身體，肩膀抽動，她是想哭的，可刺此刻卻完全流不出來眼淚。

　　放聲大笑，笑到喉嚨像被刀劃拉過一樣生疼，終于從荒唐的笑變成了嚎啕大哭。

　　撕心裂肺，心力交瘁。

　　聞聲趕來的尹家老大和老二強(qiáng)硬地拽開尹子雪，看到已經(jīng)沒了氣息的尹子衿，相對無言，一個忙著安撫四妹，另一個為三弟蓋上了白布。

　　什么是死亡？

　　尹子雪一把推開二哥，撲到尹子衿蓋著白布的身體上。

　　什么是死亡。

　　她不停地呢喃著三哥的名，三哥的字，那些沒能說出口的話，沒能表達(dá)的歉意，愛意，悔意，他都聽不到了。

　　什么是死亡……

　　大概，是再也觸不到的手，看不到的容顏，聽不見的聲聲呼喚，感受不到的心跳。

　　叫他的名字沒人回應(yīng)，說給他聽的話也不會有回應(yīng)，張開懷抱，再不會有那樣一個他把你擁在懷中。

　　直到……直到時光碾過記憶，把他遺忘在歲月的長河里。

　　一別即永別，不會重逢。

　　尹子衿離世大概三個月，百里家主帶著兩個兒子來尹府給尹子雪和尹暮遠(yuǎn)做死侍。

　　又過了段時間，白澤也來投奔尹家，歸順了尹子雪，和百里清和一起研制可以抑制血域的解藥。

　　沒想到解藥制成了，尹子雪卻要付出代價，她的聲音開始變得低沉沙啞，模樣也不再像女兒家嬌嫩美艷。

　　這很痛苦，但她卻苦中作樂。

　　自此，尹家再也沒有女兒，原本的尹家四妹更名換性，成了現(xiàn)在的尹家三弟尹子羽。

　　他不再表現(xiàn)出對三哥離世的痛苦，因?yàn)?，身為四妹的尹子雪可以，她有著三哥留下的烙印，但尹子羽，這個本不該存在的人，不可以。

　　復(fù)活三哥的念頭在他心里扎根，發(fā)芽，成了活下去的唯一執(zhí)念。

　　明知道山高路遠(yuǎn)，道阻且長，但這既然是他做下的孽，就必須由他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