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透鏡：約會
“全界會的……”
“沒想到能這樣偶遇，你是那個‘組織’的人對吧？”眼鏡女子打斷了魏行云的話，帶著些微的苦笑一步一步走上臺階，“我今天以我個人的身份行動，與‘全界會’無關，看我衣服就知道了。”
她扯扯外套的下擺。她確實沒有穿之前見到的黑袍，而是一身休閑裝。配色不說明艷也算輕快，與爛尾樓的環(huán)境氛圍格格不入。
——穿著休閑裝跑到爛尾樓的案件現(xiàn)場來？
魏行云沒有說話，再次將注意力集中到右眼。
眼鏡女子停在最后一級臺階，說道：“你的兩只眼睛顏色不一樣啊。這就是超能力的標志嗎？”
“……”
“嗚哇，好慘的案發(fā)現(xiàn)場?！彼痔筋^往魏行云身后看去。
魏行云忍不住發(fā)問：“這事和‘全界會’有關嗎？”
“這事和超能力者有關咯？”眼鏡女子反問。
她嘴角仍保持著笑意。魏行云有些應付不來眼鏡女子，右眼透鏡長時間的預熱也讓他感覺不適。
——施仁與怎么還沒回來？是追到了兇手？
“你也不是一個人來的吧？目前在和同伴分頭調(diào)查？”眼鏡女子問。
魏行云身體一震：“喂，你……”
“上兩回就見你和一個造型別致的男人一起行動……”她用眼神道出了下半句：“何況你現(xiàn)在顯然是打算拖延時間。”
——前兩次遇到眼鏡女子時，自己都和齊鳴飛待在一起?？磥硗岽蛘刈屗J定我現(xiàn)在也有同伴了。
沒等魏行云做出回應，眼鏡女子接著說道：“但我們只是私人性質(zhì)的溝通，我也不想被你的同事看到，那樣簡單的事情就要變復雜了……”她說著，從挎包里取出一張卡片，又掏出支筆在上面寫起字來。
“……好嘞。抱歉，打擾你工作咯。這里也不方便聊天，等你下班我們再找個地方聊聊吧。”
名片遞出。
魏行云遲疑幾秒，上前抽走那張名片。
正面寫著“周笑笑”和聯(lián)系電話。背面寫上了“今晚七點”和一家飯店的地址。
再抬眼，眼鏡女子已瀟灑地轉身下了臺階。
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十米外，魏行云松了口氣，右眼透鏡從預熱狀態(tài)冷靜下來。這時一陣眩暈猛地沖上腦門，他踉蹌兩步，好不容易穩(wěn)住了身子。
——自己幾乎從沒這么長時間地預熱透鏡，出現(xiàn)副作用也是意料之中。不過早前跟項尋歌學習透鏡的時候，好像也沒有過這樣的不良反應。
一時想不明白，暈眩感隨時間迅速消退，但右眼仍殘留有異樣的感受。
正回憶著，施仁與從離開的方向再次現(xiàn)身，批頭一句“抱歉，讓人跑了?！?p> 魏行云裝出正常的神態(tài)，一邊把名片塞進口袋一邊問：“看到那人相貌了嗎？”
“看到就不會放跑他了?！笔┤逝c搖頭，“只追到了人影，連體型都沒看清楚?！?p> 他說罷，立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著地上的血跡?；蛟S施仁與所遭遇的情況并非一句“讓他跑了”能夠完全概括。
魏行云借著收起名片的動作，從口袋里拿出手機。同時余光又瞟了眼上來的臺階——眼鏡女子走得相當果斷，讓人懷疑她是否只是專程過來見魏行云一面。
手機只有幾條應用推送的消息。
那位讓人搞不懂的女友倒言行一致，沒以任何理由“騷擾”魏行云。她確確實實對魏行云的生活毫無興趣。
“魏行云，能把你的任務信息給我看看嗎？我的手機沒電關機了。”施仁與忽然問他。
“嗯？沒問題。”魏行云打開任務，將手機遞給施仁與。
——要告訴施仁與剛剛周笑笑過來的事嗎？
直到施仁與還回手機，魏行云也沒有下定決心。
機會轉瞬即逝，二人重新投入工作，轉眼已是傍晚。
盡管兩人都盡可能地進行了搜查和推理，但收效甚微。兇手的身份和動向仍不明朗。
“今天先到此為止吧，我們也算以超能力者犯罪為切入點把本案重新調(diào)查了一遍。今晚我會把結論報告給‘組織’，等‘組織’下一步的安排?！笔┤逝c主動提出下班。
夕陽西下。
二人分別，魏行云猶豫頗久，還是決定去赴周笑笑的約。
名片上所記飯店離爛尾樓不太遠，是城市夾縫里一家不顯眼的店面，內(nèi)部裝飾尚有點格調(diào)。要說高檔怎么都差了些意思，但說低檔也不至于。
一進店，溫暖的油煙味和菜香味就籠住了他，服務員的聲音自食客的交談聲中突出。魏行云婉拒后自行走進大堂內(nèi)，尋找周笑笑的身影。
“真準時吶?！?p> 周笑笑在他背后說道，她只比魏行云稍晚一點，幾乎和他同一時間到的飯店。
兩人找了張空的桌子面對面坐下。周笑笑沒有預約包廂，于是所坐桌位只是嘈雜大堂中靠窗的一角。
自大學畢業(yè)加入“組織”以來，魏行云就罕有傳統(tǒng)社交的機會，對借吃飯來談事情的做法很不適應。想到要打探“全界會”的消息，他半點食欲都沒有，與白天相似又不同的緊張感爬上胸口。
周笑笑交叉手指，以她經(jīng)典的微笑開口：“就像約會一樣啊?！?p> 魏行云眉頭微蹙。他自打第一次見面就對周笑笑沒有好感。
容貌還算端正的服務員走到桌前，給兩人各倒了杯水，指指桌上的菜單，又指指桌角的二維碼，說：“可以掃碼點餐?！?p> 服務員說罷，視線一撇，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了遍魏行云。魏行云困惑地看回去，但他對這位服務員沒任何印象，便只能瞪她一眼。服務員視若無睹地轉身走開。
“你想吃什么？”周笑笑邊掃碼邊問。
魏行云吐出口濁氣：“隨便。”
“那我就按我的口味來了，結賬的時候?qū)Π敕帧！?p> 魏行云無意繼續(xù)“吃”的話題，默默思考要如何切入主題。
“這是‘全界會’里的人推薦的吃飯地方。我也是第一次來?！敝苄πθ魺o其事地主動說出了關鍵詞匯“全界會”。
魏行云舔舔嘴唇，問：“為什么要約到這種地方？”
“主要目的是填飽肚子，聊天是順帶的，我才不喜歡生意應酬那種本末倒置的吃飯場景?！?p> “那你為什么要選出來吃飯？”
“說了只是簡單聊聊，吃飯之余順道解決不就好了？”周笑笑收起手機，“點完菜啦，不合胃口也別抱怨哦?！?p> 魏行云深吸一口氣，余光掃過四周，剛剛那個沒禮貌的服務員不知去了哪里，可視范圍已沒有她的人影。
確認在這種嘈雜的環(huán)境中對話不會被別人注意，他低聲開口：“你知道爛尾樓的遇害事件?！?p> 周笑笑只是笑笑：“新聞也有報道，我知道也不奇怪?！?p> 魏行云還準備說些什么，周笑笑卻豎起左手手掌，示意他停下。
隨后，周笑笑說道——
“——別看我這樣，我其實是處女哦。”
“……哈？”
魏行云完全愣住了，腦中甚至懷疑他自己是聽錯了什么內(nèi)容。
周笑笑很滿意魏行云的反應，不緊不慢地接著說道：“我是臥底。潛入‘全界會’調(diào)查的臥底?！?p> 足有幾秒的停頓。
魏行云的大腦幾近宕機。
“……你也是……”
“不。我不是特別現(xiàn)象調(diào)查局的人?！敝苄πΦ?。
見魏行云不說話，周笑笑解釋說：“前面‘處女’那句，分享秘密能有效增進信任，具體到臥底一事，能證明‘純潔’的秘密則事半功倍。”
“信任……”
她露出前所未見的嚴肅表情：“我需要你的信任。如你所猜，爛尾樓的遇害事件跟‘全界會’有關系?！鐣F(xiàn)在不太正常，我需要你以及你背后組織的協(xié)助。”
對視。
——周笑笑的虹膜為深棕色，她至少不是透鏡持有者。
“為什么那時要用發(fā)傳單的方式宣傳‘全界會’？”魏行云一時想不出合適的問題，只能這么問一句。
這也確實算是他的疑惑之一，在現(xiàn)代社會“全界會”用傳單這種低效且易留下痕跡的宣傳手段實在很無謀。
周笑笑如實回答：“傳單是‘全界會’首領近來主動安排的宣傳計劃，不過還沒真正的開始執(zhí)行，是我從本部偷偷帶出了一些打印好的，在W市發(fā)掉了。”
末了，她又一笑：“不過你是唯一聯(lián)系我的人。世間真是充滿巧合?！?p> 又一名服務員來到他們桌旁，往桌上放下一盤熱騰騰的素菜。
晚餐終于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