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問你，長子繼承法下，第一序位是誰?”皮萊吞了一口烤的發(fā)紅流油的乳豬肉。
肉很軟爛，皮萊發(fā)出的咀嚼聲，令人胃口大開。
“父死子繼，長子接替?！辈继m不假思索。
“家族只有私生子跟侄子，誰替?”
“侄子。”
“承上，領主父親若使私生子合法化，”
“那就要看有無當?shù)亟烫谜J可，還有妻子是否同意，若缺一，那可能會被判定合法無效，”
“若家中還有招贅的女兒在?”
“看地區(qū)，哪怕同一國度，各公爵，伯爵領內(nèi)的存在之古老法律，也會使繼承人選優(yōu)先順序改變，以巴伐利亞來說，哪怕是男性獨有繼承，但無子狀態(tài)下，若有懷孕的女兒便可以攝政，等到生下孩子后，看是否為男性……”
黑暗時代的繼承法，經(jīng)過幾百年社會轉化后，產(chǎn)生各種復雜的宣稱權爭議。
領地自古便存的繼承法，上級封君新法，教廷頒布神法，聯(lián)姻統(tǒng)治之后的繼承法……
兩人一問一答。
皮萊打了個嗝，“你剛說到重點，本團‘騎士總管’，母系往上推四代，來自巴伐利亞，到了他外祖父時期，成為一位伯爵……”
面帶醉意的皮萊，不知是頭暈，還是有意賣弄知識，轉說起幾百年前之事。
“巴伐利亞曾經(jīng)威風無比，征服者馬度大帝時期，以巴伐利亞為主心，成立西至法蘭克東部(包含今日施瓦本)，北近丹麥，東連波蘭，捷克，南觸奧地利的“大巴伐利亞”行省。
解體后分為五大部落公國，到了百余年前，五部活動范圍僅限于今日的巴伐利亞。公國之主跟王，沒有差別……
A.E.1254年冬，五公之一的‘波托?利萊施(今國王塞洛繆之先祖)’與另外一位公爵，發(fā)動對其他三公的征戰(zhàn)，巴伐利亞進入“五公之戰(zhàn)”，我們總管的的外祖父趁機成為獨立伯國君主……”
“是A.E.1255年春?！崩绽镎业綑C會打斷。
但其實正確時間應該是“A.E.1255年夏”才對，寫出英雄之詩的卡羅爾先祖杭特，嘗到甜頭后，還想再寫，但連續(xù)數(shù)本，都無法再造輝煌。
他于多年后聽聞五公之戰(zhàn)暴發(fā)時，決定寫下“英雄之歌—續(xù)篇”。
他以五公之戰(zhàn)為切入視角，描寫中歐地區(qū)的動蕩不安。
“發(fā)財立品”的杭特，這次考證嚴謹，更親身前往戰(zhàn)區(qū)，他要扭轉教士貴族只重視神學，輕視文學的觀念。
每一段文字，他都細心雕琢。
但五公之戰(zhàn)耗時五年結束，杭特第二年中便蒙主招見，他選了其中一位大公為主要視角，可這大公第三年便被下毒而死。
而這部未完結的作品，最后被尚格大公收入書庫中。
高庭宮淪陷時，書庫被人燒毀，如今正本已不存，但故事記于霍華德心中，布蘭小時候便聽過其中內(nèi)容。
五公之一的“波托?利萊施”后來成為巴伐利亞王。
他作戰(zhàn)勇猛，身先士卒，愛惜手下，貴族們都愛他，但是領民跟教士苦不堪言。
在戰(zhàn)爭期間的殘暴殺俘行為，跟上臺后大量沒收教士財富，禁止修道院跟教堂，擁有超過一定數(shù)量的土地。
使教士口誅筆伐，當代歷史文獻，包含其他領主修的年表，多稱其“惡人波托”。
現(xiàn)今巴伐利亞王國，仍由利萊施家族統(tǒng)治，動蕩之中，已傳六任。
有趣的是，反抗教廷的血液，被波托王傳于后代，他之后的四任王，都因跟教廷不睦，全被稱為“惡人”，名氣甚大。
現(xiàn)今國王塞洛繆，為波托曾孫，惡名還升級為“毒蛇”。
這段歷史，布蘭很熟，但仍做出受教神情。
皮萊加快語速，“我們騎士總管的外祖父無子有個次女，次女就是總管母親。
當時該伯國法令制度為，男性優(yōu)先，若無男性，便由同一家族女性繼承，有生育男孩的女性優(yōu)先。
所以總管的次女母親繼位順序勝過她的長姐。
可放大到巴伐利亞當時采取的“封主繼承法”，規(guī)定這種情況是侄子優(yōu)先。
所以在總管母親上臺不到一個月，前伯爵侄子，偷襲城堡成功。
不到五年，這侄子因卷入王室陰謀，而被剝奪頭銜，這塊頭銜最后落到私生子手上。
當時波托王將這私生子血統(tǒng)合法化。
這私生子后將自己長姐放逐入修道院，成為女修士，并追殺次姐。
我們當時的總管才六歲，一同逃到羅馬來。
他跟母親思思念念，想著取回封地跟頭銜，雖然他母親在五年前已死，但……”
這故事騎士總管講了很多次給騎士團成員聽，所以進團有些日子的成員，都耳熟能詳。
布蘭專心聽講，大致明白波托王所以如此，乃是因后來他想將自己王位傳給一位私生子，而非正統(tǒng)長子，所以先用封臣試驗。
但波托王死后，封臣擁護長子，新王仇視私生子貴族，認為他們血統(tǒng)不夠神圣，所以波托王在位時，發(fā)出的私生子合法文書，全被新王推翻，很多受其賜封的私生子貴族，再次失去土地。
這塊伯爵家族封地，后來被拆分兩部份，一部份于今日被星辰傭兵團所有，也就是布雷利家族。
長串解釋，讓布蘭懂了這段復雜歷史。
這樣一推，騎士總管繼承母親的宣稱權，有合法立場，去討要原屬于她母系家族的封地，但要面對的對手是封地新主人，這里面還有數(shù)種變化。
總管獨立打勝巴伐利亞，威震巴伐利亞，自己效忠自己。
總管獨立打勝城堡主人，拿回家族榮耀，效忠巴伐利亞。
總管受騎士團幫助打勝，給騎士團交稅，提供活動據(jù)點。
入團宣誓那句，騎士團“直接對教宗負責，不受國王和各地主教控制”。
正好能用在此種狀態(tài)。
這種隔代又非本人，限制條件甚多的宣稱，時人稱為“弱宣稱”。
教廷曾經(jīng)宣布，只能遺傳一代，避免永無止盡的追討對敵，同為天主子民。
而若霍華德死去，那布蘭也會得到對威尼斯的“弱宣稱”。
近來，大概是巴伐利亞混亂不堪，許多人都說毒蛇王瘋了，騎士總管認為這是最好機會。
他鼓動其他高層幫自己，但運氣差了些(教宗自認感悟基督之聲，將騎士團絕對武力都被抽調(diào)離去)，若不是要征東方，恐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入當?shù)兀M行頭銜爭奪戰(zhàn)。
聽到星辰傭兵團，想到斐特烈，布蘭覺著世間真小。
“所以你要跟總管去打?”布蘭問道。
“湊一筆錢，找?guī)讉€扈從，用劍立下功勛的時刻到了，等我回卡斯提爾時，我還會有巴伐利亞的土地。”
皮萊說完，啪的一聲，醉倒酒館。
終于躺了，這死酒鬼，勒里嘆口氣，接著面紅耳赤也慢慢躺在桌上。
布蘭找來仆人，把兩人帶回他的新屋，等到酒醒，再派人送回騎士團。
隔日送走新朋友后，布蘭獨留屋內(nèi)，等待西蒙來到。
希爾德在馬廄里照看豪斯，但被下令，有人到來時，他便放下手邊工作，并梳洗干凈，再進入主人書房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