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秋天,整個城市又冷又潮,姜海云看著天氣一天天涼了,對家里的老人不是很放心,周末回去看看。還沒到家門口,就見到弟弟姜海松滿臉怒氣的走下樓梯?!昂K桑@是怎么了?”姜海云叫住他。姜海松看了她一眼,又回頭看了看家門口,說:“瘋子!”好像沖著誰大罵一樣,還沒等姐姐反映過來,人就走遠了。姜海云搖搖頭,略有忐忑但更顯無奈地推開家門。
一進去,姜父靠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姜母皺著眉頭洗菜?!皨專@是怎么了?”姜海云不敢和父親搭話。姜母一看她進來了,擦擦手問:“你來了?門關好了沒?”
姜海云點點頭,姜母繼續(xù)問:“吃過午飯了?”
“吃過了。”姜海云放下東西,挽起袖子打算洗菜,繼續(xù)問,“弟弟剛才回來了?”
“是啊。”
姜母沒說多少,在客廳的姜父倒是進了廚房,用輕蔑的語氣回答:“他還能做什么?不就是要錢。我告訴他了,我沒錢?!?p> 對于這個答案,姜海云也猜出了幾分。姜海松問家里要錢這件事已經不是什么新鮮事了,現(xiàn)在大家工資都一般,也沒人做老板,偶爾生活接濟不上問家里要個錢是很正常的事,被父母拒絕也是很正常的事,但姜家父子為什么搞出這么大動靜?這還得從姜父說起。姜海松工作后,姜家給他買了房,后來看海松兩口子要買車,姜家又贊助了一筆,姜父認為,這些大物件的錢給兒子掏了,解決了他的后顧之憂,就盼著這個男孩子好好工作,好好經營自己的家庭了。姜父的想法沒錯,這樣做也確實免除了兒子生活中很多的負擔,但不知是他低估了生活的負累還是弄不明白社會進步之后消費的升級,姜海松時常問家里伸手。姜父意識到自己慣了孩子,但每次拒絕了兒子伸手,要不就是又怕他行了歪路,還是奉上鈔票,要不就是孩子他媽把錢偷偷塞給了孩子,長此以往,這姜海松時不時的要錢就成了常事,只是以前都是他發(fā)火拒絕,現(xiàn)在孩子野了,居然沖著家里撒氣。
姜海云看父親的臉色,心里居然自覺不應該但又忍不住的冷笑了一下,這還不是給慣出來的?!笆遣皇怯龅绞裁词铝??”她問姜父。
姜父擺擺手:“他能遇上什么事?就是想換一輛車,沒錢了?!?p> 姜海云笑了笑,安慰父親:“他們兩口子應該有存錢的?!?p> “存什么啊,養(yǎng)個孩子存什么啊?!边@回姜母倒是開口了。姜海云沒敢再做聲,也著實不喜歡看著姜母偏袒弟弟,她手一甩,說:“我去買瓶紅燒醬油,一會拿那塊五花肉做紅燒?!闭f完挎上包出門。
“怎么一個個都這樣啊?!”姜母不滿地說。
到了晚飯時間,姜海松沒回家,姜父不說話拿起了筷子,姜母和姜海云也陸續(xù)拿起筷子。
姜母夾了一塊肉給姜海云,說:“兒子不知去哪里了,這不是說了回來吃飯。”
“管他去哪里,只知道花錢?!苯缸焐险f,但心里多少有些擔心,又說,“他這人,永遠都滿足不了,要我的命?!?p> 姜母趕緊給姜父塞了一塊肉,說:“別瞎說,這老了不都指望他們?!?p> “指望不上了。這樣子指望不上了。”
老倆口的話說得旁邊的姜海云心里堵得慌,又愧疚又后悔——愧疚是因為自己因為工作原因,很少來家里照顧兩個老人,讓這上了年紀的老倆口在家里獨居;后悔則是悔今日不該回家,碰上這檔子事,這話該說給姜海松或者那個遠在千里之外的好孩子姜海風聽啊。她夾了一塊肉給姜母:“媽,吃肉,弟弟就這個樣,脾氣大,估計一會就好了?!?p> 接下來姜母的回應讓她十分后悔開口:“脾氣大,家里人人都是脾氣大!”這后半句是說給姜父聽的。姜父沒理會妻子,沖著姜海云說:“你也吃?!?p> 晚上,姜海云留在家里陪父母,天色暗了,姜母抬頭看看墻上的掛鐘,有些擔心:“海松現(xiàn)在也沒給個電話信息,不會怎么樣吧?”
姜父還是沒有理會她,姜海云接過話:“媽,他那么大的人,放心?!苯敢矝]看女兒一眼,盯著電視自顧自地擔心。姜海云看著這個為家里操勞了一輩子的女人,突然覺得有一絲悲哀。從她記事開始,就只見到姜母上班時腳不著地,下班后忙不完的家務,有些文人氣息的姜山娶了會持家的姜母,真是莫大的幸運。下班回家有飯吃,出門有干干凈凈的衣服,三個孩子不用他操心,可以一門心思撲在醫(yī)學研究上,姜父在外面周全得不能再周全,這種周全帶到家里,就是口頭上理論無數(shù),到了實際操作,反而常常做甩手掌柜,妻子事事躬親。而對于妻子,姜山除了表示感謝,什么都不管不問的??纯蠢蟼z口,再想想自己,那句“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還真是百用的名句。
三人不言不語地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突然樓下傳來砸鐵門的聲音,姜母噌地起身去窗戶邊看,姜海云緊跟在后,是弟弟。姜海松手里拿著一只雪糕,站在一樓院子里,見到樓上的母女,就張口嚷道:“這么老了,那些錢不給我給誰???給誰???”
“別叫了,你瘋了嗎?”姜母沖著樓下吼了兩句,吼完眼眶紅了。姜海云見弟弟喝了不少酒,就知道壞事了,又聽他一嚷嚷,這下糟糕!趕緊換鞋想要下樓把他拉出門去。姜父關了電視,從沙發(fā)上起身,一臉怒氣地對姜海云說:“別管他,讓他瘋?!闭f完,回臥室睡覺去了。
“你們對自己那個小瘋子好,就不管管我?!”姜海松繼續(xù)嚷著,他說的是姜海風,“讓她回來照顧你們啊,讓她回來管你們啊,錢不都給她了嗎?”姜母聽不下去,也去睡覺了。
姜海云下樓拉住弟弟:“你干什么,喝這么多酒,回去睡覺?!?p> “你管我喝酒?怎么不去管管你男人。”姜海松把雪糕往地上一甩。
姜海云放開手:“你繼續(xù)。”喝酒的,都是魔鬼。她心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