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YED交流會那天,姜海風接到了一個電話,是哥哥打來的。
“在做什么?”姜海松的第一句話。
姜海風心里一涼,問:“上班,哥哥最近好?”
姜海松沒有回答問題,直接說:“你哪里有錢嗎?借我點錢,我最近缺錢?!?p> 姜海風明白了,看了一眼周圍,還好樓梯間沒人。她小心地回應:“要多少?”
“三萬左右,有嗎?”
聽到對方這個數(shù)目,姜海風嘴角一絲無奈的笑,只能說:“沒有。”說完又覺得抹了哥哥的面子,接著說:“沒那么多,幾千還行?!睕]一會兒聽到電話那頭“哼”了一聲,沒了聲氣。
沉默一陣,姜海松開口了:“有幾千?”
回答前,姜海風小心地估算著:這個月生活費得留個一千,購物節(jié)不買東西了,手頭留點零花地幾百,存款留一點。估摸完,她小心地說“三千”,生怕傷害了對方自尊。
姜海松一聽,好像不是很滿意,問:“就這些?你這還上什么班?”看妹妹沒有回答,他繼續(xù)說:“我現(xiàn)在是急用,沒有多一些?”
“沒有?!睂Ψ胶芎啙嵉卣f,過了一會,又說,“五千,最多五千?!?p> 姜海風說完,心里涼透了,存款又少了。電話那頭的姜海松倒是安穩(wěn)了,只聽他說:“今天晚上可以給我吧?快信或者網(wǎng)上轉(zhuǎn)賬?”
“我一會給你。”姜海風冷冷地說。
“好,我有錢了就還你。”姜海松語氣中有一絲感激。
姜海風無奈地掛了電話,這個長不大的男孩。姜海松好像打小就看不慣他這個妹妹,但談到錢的事情還是會找到她,不知道是對這份信任表示感激呢還是表示無奈。她一個人在外面的大城市,吃穿住用都花錢,姜海松也到過夏都,知道這里的消費水平,但還腆著臉來借錢,對她沒有一點愛護體諒,想到這里姜海風就心寒。接著,她又想到了父母,姜家家長算得上是很好的父母了,上了年紀,但不給孩子添麻煩,經(jīng)濟自力,生活自理,當然,還時不時地接濟孩子,自覺到讓姜海風心疼。對兒子,姜父并不滿意,曾不止一次的對姜海風表示對他很失望,而每次姜父因為兒子大發(fā)脾氣時,姜母就會偷偷難受,或者幫兒子說上兩句話:“他也不容易”,“他是有家的人”。就這樣,在夫妻倆的軟撕扯和姜父毫無意義的情緒中,姜海松我行我素,一直保持了自己的脾氣和習性。對這一點,姜海風非常清楚,小時候見到父親批評哥哥,母親心疼他,看父親罵得厲害了,她也很同情哥哥,但一起玩耍的時候,姜海松不是嫌棄她笨就是嘲笑她只會讀書,這些日常的行為稀釋了她對他的同情,以至于大學之后,回到老家,有沒有見到自己的哥哥對她來說并不重要。她和姜海松之間的紐帶,只有父母,看在父母的份兒,姜海風才愿意接觸他聽他各種奚落。借給他錢也是這樣,她可以不搭理這個人的,但想到這個孩子又要去煩父母,父母心情低落了估計對每個孩子都不會積極,父親聊天時估計又是一頓不滿,母親又會各種警惕地告誡她,就像小孩子遇到壞叔叔會對大人這個群體保持懷疑一樣,姜海松似乎讓自己的父母對自己的孩子產(chǎn)生了不信任。她就是在這樣不信任的環(huán)境中長大的,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整個家庭氣氛,姜海風努力維持和擴展著父母和子女之間的信任,如果拒絕了姜海松,這個男孩去問父母要錢,父母在麻木中又挨一棍子,不疼,但心寒,寒意會滲到她和姐姐那里,能在自己這里解決的,就解決了。
這個讀書讀傻了的孩子還是太天真,何況五千塊和三萬塊差得遠呢。姜海松周末回了家,問母親要三萬塊,姜母為難地說:“我手頭只有兩萬,其他還得去取?!苯K牲c點頭:“先兩萬吧,不用去取,別告訴爸爸。”
姜母不屑地嘟了一下嘴,很快收回表情,問:“小姝和小宋去買巧克力快回來了吧?我得趕緊做飯了?!?p> 姜海松看看母親,心里有一絲不快,要是姜海風問家里要錢,母親不是這個臉色吧?他“唉”地叫了一聲,把姜母嚇出一個白眼,她趕緊鉆進了廚房,留下兒子在客廳冷清清地坐著。不一會兒,他拿起放在桌子上地車鑰匙,跟姜母打個招呼:“媽,我朋友請吃飯,一會吃飯不用等我?!?p> 姜母從廚房探出頭:“在家吃啊,你爸爸快回家了?!?p> 姜海風沒回應,腳已經(jīng)邁進了小院,揮揮手,出了大門。姜母看著他的背影搖搖頭。姜父回來,看到客廳里吃著巧克力豆,看著電視的小姝,學小姝歪著頭的樣子,問:“啊呀呀,小公主回來了。”
小姝看了一眼爺爺,害羞地扭過頭撲在沙發(fā)上,點點頭說:“人家才不是小公主,是小學生?!?p> 姜父笑了笑,掛好了衣帽,進廚房看看妻子,說:“把上周買的火腿炒了,海松喜歡吃?!?p> 姜母點點頭:“我炒了一小盤?!?p> “這怎么夠,兒子飯量大呢?!苯缚粗鴦偵w住碟子底部的肉,搖搖頭。
妻子看看他,說:“海松出去吃,和朋友去吃?!?p> 姜父馬上收回望著火腿肉地目光,很失望地“啊”了一聲,轉(zhuǎn)而說:“那我們幾個差不多了,我剛好買了奶酪餅,本來想明早吃,小宋和孩子在,今晚就解決了?!?p> 姜母白了老伴兒一眼:“那我米飯不是白做了?”
姜父看了看,不甘心地說:“聽你的,聽你的。”說完退出了廚房。姜母一個人留在廚房想起自己的丈夫,又好笑又可憐。姜海松和朋友在飯桌上啃著排骨的時候大概沒想到,在自己覺得自尊受到打擊的時候,家里的父母還在想著做他喜歡吃的東西,在廚房操勞的母親也是如此,盡管她剛剛給了他一筆錢。人的自尊,有時候就是這樣可笑。
睡前,姜父躺在床上問姜母:“海松沒什么事情吧?回到家也不著家。”
姜母說:“能有什么事,他不就是那個樣子,以前讓他好好讀書也不好好呆學校里。睡了,老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