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國。洛陽城。
佩玉閣便開在這柳梢大街上,還是整日的繁華與絡繹不絕。
三樓。成茶舍擺設。
兩位僧人,對面而坐,對飲亦辯難。一位穿著紫衣,一位穿著緋衣,皆是朝廷欽賜,為得道高僧所獨有。
另一旁的茶座上則坐著身穿茶褐色的禪僧、玉色衣的講僧、皂衣的教僧,袈裟披通肩,仔細聆聽兩位高僧的辯難。
“空山大師”最靠窗的也有一桌,一身儒家制式裝扮的中年男子作揖道,“十年又見!”
“見過空山大師”一位同樣穿著儒家制式的少年郎起身作揖。
“禮己先生,十年可好!”身披一件黑衣制式的袈裟,男子還禮。
“空山大師,一停留就十年,為何選在鳳鳴國傳授佛法”男子微微一笑,舉杯相邀,“千仗燈國豈不是更適合佛教?!”
“聽聞千仗燈國國君可是一位虔誠的信徒,舍了江山不要,也得禮佛,三次入空門,第一次朝中大臣花費萬萬錢將其贖回,第二次兩萬萬錢贖回,這是第三次了,估摸著四萬萬錢都不能將其贖回了,就連朝閣大學士一頭撞死在朱紅色大門上,當今圣上都不為所動,大師,多么虔誠的信徒啊”
“如大師在他國禮佛,必然是國士一般待遇,說不定還會有傳言中李國國君賜姓玄奘法師一般的佳話啊”
“五大王朝中就鳳鳴國佛學最衰,那女子陛下效仿清照師迎諸子百家入朝,就連那不能擺在明面上的術士都比你們佛家混的好,大師就不再想想?!”
開口之人便是十年之前公審夢依然之后不曾離去的儒家代表,禮字輩的‘禮己’。句句誅心之話就這么拿出來擺在臺面上揶揄對面的佛家代表空山大師,果真是最不禮己之人。
“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笨丈酱髱煵灰詾橐?,依舊自顧自飲茶,“佛家子弟又豈會在乎那世俗之名”
“千仗燈國,謗木函與肺石函已然蒙塵,‘一冠三年,一被兩年’亦是昨日?!?p> “那‘都下佛寺五百余所,窮極華麗。僧尼十余萬,資產豐沃’佳話變諷刺,繁華之下已露毀滅之意”
“我不滅佛,佛卻因我而滅??!”空山大師面帶失落的開口,忘了望遠在千里之外的千仗燈國方向,放下茶杯。
“大師就是大師,空字輩排在戒、定、慧之前亦是有理由的”禮己再次舉杯相邀,臉上帶著贊同之色。
謗木函與肺石函,為千仗燈國所首創(chuàng),原本為如果功臣和有才能的人,沒有因功受到賞賜和提拔,或者良才沒有被使用,都可以往肺石函投書信。如果是一般的老百姓,想要給國家提什么批評或者建議,可以往謗木函投書。
曾幾何時,那是海晏河清。
兩人相對一笑,彼此心領神會。
“禮己大師為何在鳳鳴國停留十載,開臺講課?”空山大師反問道。
“受人所托!”
“大師為何選擇鳳鳴國,還沒有答復于我呢”
“亦是受人所托”
“大師你不地道啊”
“禮己先生亦如此啊”
兩人再次舉杯,哈哈大笑。
“我想問問空山大師,之前被住持賜名‘空空’,為何又自行改成空山呢?”
“佛說:不可說!”
“那禮己先生為何放棄位列三綱之列,獨獨傾心于五常中的‘禮’呢?!”
“子曰:不可說!”
一位妙齡少女,翩翩而至,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仿佛兮若青云之蔽月,肩若削成,腰如約束,明眸皓齒,芳澤無加,鉛華弗御,瑰姿艷逸,儀靜體閑,柔情綽態(tài),媚于言語。
少女晃動著窈窕之姿,行走之間是純情之態(tài)、艷麗之媚、成熟之姿、婉約之柔皆變化自如,一步一蓮花,一步一姿容。
走到那位身穿紫色袈裟的得道高僧面前,俯身貼著他的耳朵,輕輕耳語,悄悄問圣僧:女兒美不美?!
身穿紫色袈裟的得道高僧瞬間呆滯,雙目飛速的變化,或喜悅或傷感或雀躍或憂傷,久久不能平靜。
少女翩翩,來到禮己身邊的那位少年郎面前,將尖尖的鼻尖對著后者的鼻尖,呵氣如蘭,開口問答:“小書呆子,你想起來你叫什么名字了嗎?”
少年郎書生臉頰通紅,小聲的開口道:“小生子期!”
“誰給你起的名字?!”少女雙手叉著腰,嗔道。
“自然是家?guī)?!?p> “那你想叫自己什么名字?!”
“不曾多想!”少年郎弱弱的開口。
“那你還記得我嗎?”
“姑娘上次說過叫‘八敬’”
“那我也說過我不喜歡那個老光頭給我起的名字,我想了好久,決定為自己取個名字叫‘甄宓’”少女微微一笑,繼續(xù)貼著少年郎的鼻尖,說道,“你喜不喜歡啊?!”
“姑娘的芳名,姑娘自己喜歡便好!”
“你行了冠禮了?”少女伸出纖纖玉手,給少年郎輕輕的理了理發(fā)絲,再次呵氣如蘭,“叫子期,字什么呢?!”
“字仁人!”
“好奇怪的名字”少女念了幾遍,隨即有些開心的道,“倒是也順口”
少女從背后拿出一串糖葫蘆,替給少年,少年忸怩不曾收下,那少女便蹲在少年郎身前,自顧自的吃著,絲毫不介意,或者說絲毫不避諱少年郎,想來少女已經將他視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了。
少年郎依舊如十年前那般,滿臉通紅,盡量避開少女的視線。
空山與禮己,兩人依舊如同十年前那般,相視一笑,舉杯飲茶。
當清照路過佩玉閣的時候,經不住清陽師姐的拉扯,進店為清陽買了足足十件的玉質掛飾,有玉簪子,有玉吊墜,有玉手鐲,甚至還有一個男子佩戴的玉扳指。
再次見到那位自稱妙玉的女子,十年的時間根本不曾在她臉上留下痕跡,依舊貌美,依舊嫵媚,苗條的身材,盈盈一握的蠻腰,讓清陽好生欣羨。
只是依稀間,清照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失落與落寞,還有一種寂寥,如同那處名叫‘子虛’的遺址,不見陽光,就是她所說的‘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的失落?!
只是現(xiàn)階段的清照不能感同身受。
張靜春強烈要求去往三樓飲茶,享受一下難得的慵懶,道會結束后該養(yǎng)傷的養(yǎng)傷,該調息的調息,至今也就剛剛恢復,這次一回到峰內,便又得準備去蘭亭內空間了,又一陣子打生打死,好一陣子忙了。
剛入三樓,剛落座。
一陣幽香便至,有香玉入懷,清照有些驚訝,隨即便見到一張清秀至極的臉龐。
“姐姐好??!”在清照懷里摩挲撒嬌的八敬,柔柔的說道。
“原來是你??!”
“姐姐我叫八敬,”隨即少女又搖了搖頭,說道,“不,我叫甄宓”
“好好好,就叫你甄宓”
“姐姐,你上次送我的有香味的符箓已經不香了,這次你得送我一個能香很久很久的符箓”
“好好好”不知為何,看到這位少女,清照很舒心,一掃之前所以的陰霾,取出一張符箓,便注入大量的靈氣,那種固化的靈氣。
頓時,整個三樓都飄著柔柔的香氣,異常清新好聞。
只是不曾察覺間,空山與禮己都瞥了清照一眼,就在她注入靈氣的時候,隨即兩人相視又一笑,舉杯飲茶,似乎兩人就是那天生的知己,所有的事情只要相視一笑,便能猜出各自的想法。
“姐姐,你還記得他不?!”少女指了指子期說道,“他叫子期,還什么字仁人,羅里吧嗦的,弄個名字都那么費勁”
少年聞言,起身作揖,一板一眼。
“你不是也有兩個名字嘛!”清照揉了揉少女的腦袋,一臉的歡喜。
“對哦!”少女隨即點頭,乖巧的模樣讓人想捏一捏她的小臉。
張靜春看到的少女則是一副中人之姿,沒有太多的可愛,沒有太多的嫵媚,就平平常常的一張臉龐,但是卻發(fā)自內心的喜歡,便多看了幾眼。
“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少女也轉頭看向張靜春。
“我叫張靜春!”小靜子很是自然的說道。
“那小哥哥有什么東西送給我呢?!”少女天真可愛的開口道。
張靜春聞言,取出剛剛在二樓纏著清照給買的一個七步七搖的玉質指環(huán),遞給少女,少女接過后便帶在小拇指上,隨著少女的動作,就像一支小蝴蝶在她手上飛舞,一動一搖,七動七搖。
清陽看到的少女是一臉的天真爛漫,活脫脫一個瓷娃娃,隨即取出那個玉質的吊墜送給小姑娘,小姑娘收下便道謝。
至于青鋒則看到是一副嫵媚的面容,臉頰通紅,不敢直視,取出一方私藏了許久的手帕,白色打底配著金色、紅色兩色絲線繡出的鴛鴦圖案。
小姑娘來者不拒,一一收下。
“甄宓,你不曾離開還是又回來了?”清照懷里抱著這個比自己小不了幾歲的少女,開口問道。
“一直不曾離開,爹爹帶著我一直跟那些討厭的光頭講什么破佛法,真心沒有意思”少女臉上帶著不滿的說道,“早知道就上山去找姐姐玩了”
“隨時都可以?。。 ?p> “這幾天不行了,爹爹非得逼著我修什么佛法,過幾天我要去一個地方的,回來再去!!那個小書呆子也會一起去的”
“好啊,你可以來三峰找我的??!”
“嗯嗯,一定去的??!”
夕陽的余暉落盡之時,清照一行人離開,在路上清照對于如故那孩子的事情再次感謝了青鋒,并且答應可以為他做一件事情,當青鋒提出再打一架的時候,他跟張靜春一塊被踹了出去。
飛來橫禍的張靜春自己習慣性的拍了拍衣衫,依舊屁顛屁顛的跟在清照后面。一行四人,少男少女,天真無邪。
透過窗子,空山與禮己又深深的看了清照一眼,隨即相視一笑,再次飲茶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