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兩人身上的溫泉水霧隨著全身濕透的衣衫不斷縈繞著。
像一只安靜的兔子,她歪頭蜷縮在他溫熱的懷里。木然地任由他將自己放在木屋里靠近窗欞邊的樹凳上。他則隨手拎過床邊一張偌大的汗巾,罩住她濕透的全身。并主動俯下身萬般輕柔地,為她擦拭青絲上的水漬。
她不發(fā)一言,目不轉(zhuǎn)睛盯著他同樣濕透的雪白衣衫上斑斑血跡。目光最終瀏覽到他腰腹上,先前被自己纏繞得厚實的紗布。
好在真如他所言,傷口已經(jīng)停止?jié)B血。
傷重對于他來說像是稀松平常的事。此刻他依然只為了顧及她而完全忽略自己。
“你怎么這般安靜?倒不像是平常的你了?!彼晕⑼O率种胁潦玫膭幼?,率先打破彼此之間難得的沉默。
若換做是平常,她定是在他耳邊絮叨個沒完沒了。莫不是被這一連串的詭異變故嚇著了?
將汗巾微微裹緊她的身子。他看她依舊失魂落魄地一直呆滯凝望自己,眼中的沉靜像是忽然變成另一個人。便蹲下身子仰望她,緩聲道:“我身世復(fù)雜......所遇之事皆攸關(guān)性命生死。原本就并不想將你牽扯進來。只是,除了找尋靈珠下落之外。最終......我依然還是擺脫不掉你?!?p> 也許,這便是緣定的命運吧。
他未留意她在聽到靈珠二字的時候,眼里掠過某種心虛地閃爍不定。
“我......”她欲言又止,猶豫著怕是讓他知道靈珠就埋藏在她心脈間,令她由已死的玉琉璃復(fù)活重生的真相。他會怎樣看待她?是重歸對玉琉璃的冷淡?還是依舊若無其事地對自己溫柔如初呢?
還是,也如同看待怪物一般地看待自己?
“因為我,而令身邊的人枉死與分離。自然也包括當初在蓮香寺與你提及過的,我欲退婚的玉家小姐?!彼诿髌G的燈火下,眼瞳清澈又漂亮。繼而真摯地再對她擇言坦白道:“原本便是我辜負了她的心意,害她被我無辜連累至死。說到底還是因我太過退避甚至心生怯意?!?p> “我自知身為異類妖魔,從不敢對任何女子輕言許諾一生。但在凌仙客棧,我曾向你提及成親一事卻是萬般慎重。因我當真決意想好好保護你,與你在一起直到終老。你若相信我......我定不會再錯負你此生。即便最后落得千瘡百孔的下場,也會為了你不再心生墮落之意......”
“你這人......怎么忽然說這些肉麻兮兮的話。更不像平常的你!”她強忍著心中又喜又憂的情緒,卻又被他忽然立下的誓言再度惹紅了眼眶:“我何時說過不相信你?!?p> 她只是不敢相信,九尾靈珠對她命運的捉弄罷了。
他向來是冷言冷語,口是心非又不善言辭。只會在背后默默為她付出一切的人。卻這般憂心她的感受,而一再卑微地對她頓生這般刻骨的諾言。
玉琉璃,你可曾聽過他的這番話呢?
“那還不是怕你現(xiàn)下后悔賴賬了,不肯嫁與我為妻......”他釋然地笑了笑,隨即轉(zhuǎn)手也用另一張汗巾披帛在身。并故意對她翻賬:“當初是誰嚷嚷著我是妖是魔,都要賴著我不走呢?”
“是我!”她倒是大方地承認,恢復(fù)之前的坦然上前貼著他胸口道:“這兩日的遭遇,我只是一時難以......”還有他并不知道,那些屬于另一個自己的記憶已經(jīng)悄然回歸。
“我知道。”他隔著汗巾挽住她有些無力的身軀,動手理順她已是半干的秀發(fā)。溫柔地輕言耳語:“委屈你了?!?p> “不委屈?!彼齽t將他溫軟語調(diào)牢記在心,生怕哪天會忽然遺忘似得。
他寵愛地捏捏她微涼的臉頰,轉(zhuǎn)身將衣軒上的兩套衣服遞給她一套:“趕緊先換上它,別著涼?!?p> 她抱著那套素色衣衫,嗅著上面皆是屬于他的味道。忽然忍不住抬首開口便問他:“若是我變成另一個人,你還會待我如初么?”
他狐疑地頓步,拎著另一套衣衫剛要出門。卻因這句話折首看她一臉正色的神情:“你是在擔心自己未解的身世?還是......”依稀記得他那一半妖魔要對玉兒索取些什么東西,才意圖剮心傷她。只是他當時實在虛弱地無法記得半分內(nèi)情,而她的話卻又再度提醒著自己隱埋在心中某個大膽的假設(shè)。
倘若靈珠當真就在玉兒體內(nèi),又有何辦法將兩者分離而不傷及她半分?
或許只有師父才能夠知曉。
“所有的疑問......待過幾日周邊安全些,我們一塊兒去玉府便可將它一一解決?!彼崧曉侔参客蝗蛔兊孟袷且恢淮题乃D(zhuǎn)身又想出門。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她意外執(zhí)著地,迫切逼問著他立刻給予自己答案:“若是我也像你一般身負半妖,變?yōu)榱硪粋€我。你會不會......”會不會為了靈珠,最終選擇和這個身體真正的原主玉琉璃在一起,而漸漸遺忘她存在過的痕跡?
“當初是我......在霧月山中撿到你!”他不悅地凝起眉,厲聲又堅定地再度轉(zhuǎn)身對她聲言。心里卻忽然氣惱她對自己一番莫名的質(zhì)問與追討。
敢情她將之前他一番肺腑的真摯坦言當成耳旁風?
“你一直就是你,又何來成為他人之說?而我喜歡的從來也只有你一人,在我心中你不曾改變過一分一毫......”即便她體內(nèi)真的存有靈珠,他也會為了她尋遍任何可能的解決之道。
“對不起。”心脈間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她想,或是體內(nèi)真正的玉琉璃在心疼著他吧。
“我不應(yīng)該這般逼問你?!钡狼赴愕兀锨靶⌒牡爻读顺端砩习暮菇?。
他無奈嘆口氣,對她的冷肅氣焰即刻減弱消散:“或是我不在的半日里,在你身上是發(fā)生了什么變故嗎?”
否認地搖了搖頭,她故意無視掉他帶著警覺的審視目光。還是沒有勇氣將得知的已知事實全盤告知他。
他雖心生疑惑,但還是暫且作罷。
藍汐玥璃
寫的我像吃了苦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