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恒遠帶領(lǐng)騎兵左突右沖,所到之處皆無人能擋,雕龍長刀已經(jīng)變?yōu)榧t色,猶自砍殺不停,負責指揮破城的遼軍主將耶律齊玩十分疑惑,這些人看著不像宋軍,卻懂得互相配合,各個兇悍無比,結(jié)成隊伍更是不可阻擋,尤其那為首的人,幾乎是他到哪里哪里就混亂不堪。耶律齊玩站在坡地上高叫:“那宋將!可敢報上名號!”
張恒遠砍翻一人,冷聲回道:“關(guān)中張恒遠!!”
耶律齊玩疑惑的想著,并沒有聽過這人啊……
張恒遠不管他有沒有聽說過,見這人立在坡上,周圍遼兵明顯不同于作戰(zhàn)士卒,所穿服裝和儀仗有些排面,心下猜想可能是遼軍主將,便舍棄正在沖擊城門的遼軍,帶著人馬扭頭沖向坡上而來!
遼軍此番負責和叛軍接應的人馬只有八千人,三千人沖進城內(nèi)被關(guān)門打狗,三千人正在沖擊王津,人數(shù)雖然多卻因為地形原因,始終無法全力攻擊,守在這里只有不到兩千多人,哪里想得到這不知來頭的猛將直沖過來,急忙射箭阻擋,誰知張恒遠所帶的騎兵在馬上一邊沖鋒一邊射箭,竟然壓制住了立在原地射箭的遼軍!耶律齊玩大驚失色,直覺告訴他這絕對是一支久經(jīng)沙場的精銳騎兵,義軍馬快,不要命的沖鋒,死傷不少后終于沖到耶律齊玩面前,他急忙勒馬后退,張根源肩上中了一箭,左腿中了一箭,絲毫不覺,沖到耶律齊玩面前大喝一聲,手起刀落砍下馬來,遼軍沒了主將,旗手被殺,整個東門外的遼軍失去指揮,混亂不堪,高懷德親自沖鋒在前,殺散城內(nèi)遼軍,斬殺張解,劉問,沖出城外,同楊楚雄,王津一起殺了出來,遼軍大敗,四散而逃。
城北的耶律啟顏得知消息,立刻派出一萬人馬繼續(xù)攻打東門,結(jié)果剛剛調(diào)走人馬,身后便箭如雨下,回頭望時,數(shù)千不明身份的人馬沖向遼軍帥旗所在,為首的那一人,手持大錘,悍勇無比,連人帶馬砸的稀巴爛,遼軍驚駭,無人敢擋,耶律啟顏打馬便走,潰敗下來,宋軍各路人馬趁勢掩殺,遼軍大敗而逃,撤退了五十多里,一直被趕到滄州境內(nèi)。
這一戰(zhàn)從早上殺到黃昏,殘陽如血,整個平原上全是尸體和血湖,還有立在原地,失去主人的戰(zhàn)馬。濃煙滾滾,殘破的旗幟染著鮮血,隨風飄揚。
潘美留王檢守城外宋軍大營,率兵進城,高懷德領(lǐng)著高處恭,忠武軍各部將官,還有楊楚雄,張恒遠,唐月輕,小五自己老杜迎接。
這場戰(zhàn)斗中,王津帶著自己的一千人馬,拼死抵擋住三倍于己的遼軍,最終戰(zhàn)死在吊橋之外。
潘美濃眉大眼,國字臉,不怒自威,一身盔甲,同高懷德寒暄后,便進入大名府城內(nèi)。
刺史府中,升殿議事,高懷德坐在上首,說道:“此次大戰(zhàn),多虧唐月輕率義軍幫忙,才能遏制叛軍作亂,差一點就使賊人奸計得逞!你等當屬首功。本官將上奏給陛下,賞賜于你,以嘉獎護國之功?!?p> 唐月輕上前拱手拜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草民雖在市井,卻也知曉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大人過譽,惶恐不安?!?p> 潘美早聽說了這事,這些人來路不談,確實是立了大功,如果不是他們舍生忘死牽制住遼人,恐怕大名府已經(jīng)淪陷,那后果不是他和高懷德能承擔的!又見主將是個年輕書生,言語間皆是為國為民之言,心下欣賞,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唐月輕轉(zhuǎn)身拱手回答道:“稟大人,草民唐月輕,為大名府登臨意的東家,平日里收容流民,故而有些家財和人馬,一直奉公守法,這次見形勢危急,才冒死前來支援朝廷。”
這話說的很有水平啊,潘美不由得又高看了幾分唐月輕,三言兩語把自己那些兇悍的手下說成流民,來路,人數(shù)都撇的一干二凈,只道是一個好人有好報,好心才有了這樣一支人馬,真是滑頭的緊。
潘美見高懷德對此人擁有如此強大的武裝熟視無睹,自然也不會給人添堵給自己找麻煩,哈哈笑道:“這次你確實立了大功,我也會寫一道奏折,告知朝廷你的功績,你放心,有功就得賞,這是歷來的規(guī)矩。不必謙遜?!?p> 唐月輕也不再惺惺作態(tài),拱手說道:“多謝大人?!?p> 商議完戰(zhàn)事后,天色已晚。唐月輕領(lǐng)著數(shù)千自己的人馬撤回威戎鎮(zhèn)時,特意繞路跑到大名府城東門,在城門外,數(shù)千人舉著火把,唐月輕擺下香案,放上耶律齊玩的人頭,以及牛羊豬等物品,前面停著一口上好的棺材,王津就躺在里面。
唐月輕頭戴麻布,跪在案前,張恒遠,小五,楊楚雄,老杜齊齊跪下,數(shù)千威戎鎮(zhèn)的人也都跪下,高處恭看著滿地的人,也跪了下來,城樓上,城門洞子的宋軍也跪了下來。
“兄長自投奔以來,勞心勞力,以昔日之尊位,甘愿行作商賈,言談黃白,我亦知之。兄以微弱之勢,擋虎狼于門外,拒胡虜于城下,無愧于民,無愧于心,奈何天妒英才,惜哉!痛哉!”唐月輕說著說著,哭出聲來。王津舊部都失聲痛哭,這些鐵骨錚錚的漢子,面對鐵馬弓矢,都不皺眉頭,此時卻傷心無比。
王津的部下扯過來一個遼人俘虜,一刀砍死,接了鮮血。唐月輕提起筆,蘸著鮮血在棺材上題道:
“此日漫揮天下淚,
有公足壯大宋威!”
祭拜結(jié)束,唐月輕同高處恭及眾人扶著王津的棺樞,一路回到了威戎鎮(zhèn),安葬在鎮(zhèn)北的山坡下。
這一戰(zhàn),唐月輕死傷三千多人,損失五百多匹戰(zhàn)馬,近一半的力量折損。
遼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耶律啟顏五萬鐵騎殺了過來,只有不到兩萬人回去,遼軍見宋軍如此強大,內(nèi)應也死了,沒了機會快速破城,便引軍據(jù)守占領(lǐng)的滄州,定州。攻勢改為守勢。
潘美和高懷德的奏章,同時遞到了趙匡胤的案前。
結(jié)果是,封唐月輕為新任大名府團練使,手下各人,都有封官賞賜,從此,唐月輕便是以鄉(xiāng)紳武裝,進入大宋軍制之內(nèi)。
潘美和高懷德繼續(xù)率軍北上,同耶律啟顏,耶律休哥爭奪被奪走的定,滄二州。
留高處恭鎮(zhèn)守大名府,唐月輕輔佐,但是并沒有用威戎鎮(zhèn)的人馬,而是從大名府治下各地重新招募了五千人馬。原來的人馬依舊恢復生產(chǎn)工作,只調(diào)將領(lǐng)過來。
大名府,歷經(jīng)戰(zhàn)亂后,開始恢復生機,唐月輕和高處恭站在城北樓上,望著遠方。
唐月輕突然想起了什么,問道:“我們和契丹人打的時候,漢軍去哪里了?”
高處恭聞言一愣,說道:“不知道,我們和契丹人交戰(zhàn)時,他們已經(jīng)撤退,估計回太原府了吧?!?p> 唐月輕皺眉說道:“立刻派人打探消息,一定要確保他們退回去了,萬一他們藏在周圍,等潘大人和你爹走后,襲擊大名府,我們就危險了!”
距離大名府城西四十里的密林中,漢軍軍營里,主帥劉繼元,馬軍都指揮使劉繼業(yè)正跪在地上,一名太監(jiān)站在他們面前宣旨。
“鄭王,劉繼業(yè)二人,領(lǐng)兵在外,不能同心戮力,與友邦作戰(zhàn),反而觀望,致使我國中失信于鄰,今遼人求援,令你二人立刻攻打大名府,牽制宋軍主力。不得有誤!如敢抗命,以謀逆論。”
劉繼元陰沉著臉,接過圣旨,那太監(jiān)笑著說道:“鄭王殿下,如今遼人可是對您坐山觀虎斗頗為惱火,如果您當時加入戰(zhàn)場,勝負未可知也,如今若是再不把握時機,恐怕遼人不會支持您接替大位……奴婢言盡于此,您好好想想吧。”
太監(jiān)走后,劉繼元陰沉的看著圣旨說道:“定是我那好哥哥的手筆,我在這里為大漢計,為基業(yè)計,他倒好,朝堂中算計我。”
劉繼業(yè)愁道:“殿下乃是明主,可若是遼支持魏王,殿下恐怕真的與大位失之交臂,以末將看,大名府已經(jīng)不可得,得之亦不能守,不如假意攻打,虛張聲勢引宋軍回師,我等便離去,既不耗費力量,也不得罪遼人,殿下意下如何?”
劉繼元嘆了口氣,說道:“整頓軍馬,向大名府進發(fā),離城二十里駐扎,只派小股人馬騷擾,一旦對方還擊,就立刻撤退。”
劉繼業(yè)拱手道:“是!”
閑暇下來,唐月輕回到了鎮(zhèn)子,在威戎鎮(zhèn)的院子里休息了。夜幕漸漸低垂下來,辛苦了一天的眾人也都休息了下來。
再醒來時,唐月輕感覺到頭有些漲,口里干澀,掙扎著起來,走到桌子旁倒了些水喝了幾口,勉強舒服了些。這時門打開了,李漣端著一碗白粥,幾碟小菜進來。
“醒了?來吃點東西,你都睡了一天了?!崩顫i放下飯菜,又從廚房打來了熱水,把白色的毛巾用水打濕,熱氣騰騰的遞給唐月輕。
“擦擦臉吧。”
唐月輕接過來在臉上抹了幾把,又放回水盆,坐下來端起碗,嘗了一口粥,有些淡淡的甜味,很好喝。又試了試小菜,腌蘿卜干干的,脆脆的,嚼在嘴里嘎嘣嘎嘣的響,就著喝了一口粥,唐月輕又嘗了嘗青菜,蒜蓉和微辣爽口的感覺一起涌來,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李漣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他吃的這么快,忍不住提醒道:“慢一點,沒人和你搶。”唐月輕嘴里塞滿吃的,看了一眼李漣,李漣換了一身白衣,高束腰,白色的鞋子繡著藍色的花紋,梳了個簡單的發(fā)型,頭上插著一根銀簪子,兩個淡黃色的絲帶從耳后垂到后背腰間。清麗婉人。
嘴里慢慢停止了咀嚼,唐月輕看呆了。李漣被他看的有些臉燒,起身說道:“我……我去倒水?!?p> “這小妮子,還不好意思了?!碧圃螺p心里好笑:“不過這飯菜是真的好吃,這是手藝見長還是我餓了?”
倒了水后,李漣把水盆拿進來,放在木架上,坐下來說:“……歌兒去了村外藥地,看他們拔藥材去了。本來她想喊你,可怎么也喊不醒,就……”
“沒事,不用管她,隨她去吧?!碧圃螺p吃完了,摸摸肚子,十分滿足。李漣起身收拾,唐月輕感覺有些不好意思,站起來幫她收拾,李漣眼睛一亮,趕忙說道:“這些讓我來就行了,你歇著吧?!?p> 開什么玩笑,住的是人家的,吃了人家的,唐月輕臉皮再厚也不敢坐著看李漣收拾。疊起兩個盤子說道:“你這是說的哪里話,我來收拾吧。”
兩個人都說不過對方,便一起收拾,結(jié)果兩雙手一起碰到筷子,一股冰涼從唐月輕手上傳來,除了柔若無骨的嫩滑,還有一股淡淡的槐花香味,甚是好聞。
李漣趕忙抽開手,低下頭抱著碗筷出去了,唐月輕也抱起剩下的碟子跟了出去。院子是個四合院,周圍都是青瓦屋,只有唐月輕睡的這間和上房是紅磚結(jié)構(gòu)。院子里還有用磚壘起來的花園,里面開著不知名的花,還有一株葡萄爬上花園墻。院子是草地,有石子鋪成的路連著大門和院子右邊的一個石桌,房檐下還有躲雨的磚路。院子外是茂盛的竹林,遠處是涓涓蛙鳴鳳溪流。時節(jié)盛夏,時辰夜深。
唐月輕把東西放在廚房,李漣接過來,放在灶臺上,這時一個小香抱著柴進來。
“小姐,你又下廚了?哎呀說了這種事讓我來?!毙∠懵裨怪舆^李漣正要洗的碗。
“好好好,你收拾好了吧?!崩顫i妥協(xié)了。然后兩個人一前一后出來,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
“城里的事都忙完了?”李漣關(guān)切的問道。
唐月輕點點頭,看著她的眸子,回答道:“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