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往南,三百里外有一村,毗鄰深山,故名山外村。
村中人口不過數(shù)十戶,民風(fēng)淳樸,平日間少有外出,當(dāng)然也無外來人。
村中自給自足,隔絕于世,多少年來,無論外界涌起怎樣的風(fēng)云,村中都飄然世外,自有祥和與寧靜。
然而今日,劍光自山的那邊而來,云層被劃破一個口子,風(fēng)便灌了進(jìn)來。
村的確不大,村頭到村尾不過兩百多步,平日間村民雖會彼此串門,但卻都不會像今日那般熱切擁在村尾那間用石頭壘成的房子外,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興奮和敬畏。
“是仙人,我親眼看到的,那劍光從天邊而來,轉(zhuǎn)瞬就到了我們村,而且仙劍上面站著的人氣質(zhì)出塵,那不是仙人是什么?”
“你這不是廢話嗎,看看村長把珍藏幾十年的棉袍都穿上了,那件棉袍聽說還是他年輕時的相好送給他的,寶貝著呢?!?p> “你們圍在這里干嘛?”一個略顯稚嫩又有些隨意的聲音響起,一個少年便從人群的縫隙中擠了進(jìn)來,黑白分明的眸子帶著好奇:“說啥呢?”
少年不過十三四歲,長發(fā)隨意披散在肩,顯得有些雜亂,但他的神情卻似渾然并不在意,雙眼不大,卻顯得極為靈動,轉(zhuǎn)動揪動雙眉,再加上咬著的一根狗尾草,一看就知道不是一個讓人省心的主。
“噓,小閑你作死啊,這么大聲,你可知道里面的是什么人?!迸赃叺膲汛T婦女拍了一下劉小閑,警告他。
“哦…啥人?”劉小閑卻并不在意,婦女看著兇,但手下留著力打起來并不痛。取下嘴中的狗尾草,瞪大了眼,好奇問。
“你猜!”旁邊的漢子一臉神秘。
“我猜你娘”一邊的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踹了他一腳,奶奶的,讀了兩年書說話就拐彎抹角的,還是不是男人:“小閑,你可聽好了,可不能像平時一樣胡來,里面的是仙人,聽說是從昆侖來的劍仙,昆侖你知道嗎,就是住在三百里外那座仙山上的…喂,小閑,你不能進(jìn)去,媽蛋,回來…”
……
村長李棟一臉敬畏地看著三名仙師,心里有些忐忑:“敢問仙師,劍落鄙村,所為何事?”
那氣質(zhì)出塵的三名白衣劍修顯然對于別人稱呼他們?yōu)閯ο梢蚜?xí)以為常,畢竟對于普通人來說,他們御劍于天的手段等同于仙人無疑,也不解釋,淡淡道:“我們在追一只大妖?!?p> “三天前,三百里之外木棉鎮(zhèn)數(shù)百戶被屠,我昆侖數(shù)位師兄弟喪命,皆出于此妖之手”
老村長年輕時雖也沒少見殺戮,但生活在山外村,數(shù)十年隔絕世外,早習(xí)慣了和平與寧靜,此刻聽到如此慘像,未免有些緊張。
“莫要慌,那大妖已被我派一名師叔重傷,實(shí)力十不存一”說到這里,那名劍修想起了那名劍心破碎的師叔,微微嘆息:“我們此次來是想問你村中是否來過陌生人,或者有陌生人路過”。
“這事你就問錯人了”小閑大搖大擺走了進(jìn)來,雖然知道面前三位是仙師,但顯然并不驚慌。
三位仙師倒也不動怒,反而覺得這個咬著狗尾巴草的少年不像其他人一樣在他們面前戰(zhàn)戰(zhàn)赫赫,故而還有些興趣:“哦,此言何解?”。
“小閑,這三位可是仙師,別胡鬧”老村長喝斥,同時有些驚慌看向三位仙師:“小兒無知,口不擇言,三位仙師千萬不要怪罪于他”。
其中一名仙師叫元言,其他兩人隱隱以他為首。
此刻他微微一笑,表示無礙,問:“那我應(yīng)該問誰?”
“我?。 毙¢e理所當(dāng)然道:“不過,我有一個條件?!?p> 聽聞,老村長險些嚇得趴下,身體哆嗦著一把楸起小閑的耳朵:“你這個小王八蛋說啥呢,仙師問話也敢提條件。”
“哎喲,痛痛…村長爺爺,你不是常教我們天下沒有免費(fèi)的午餐嗎,他們問人,我提條件,沒毛病啊!”
“我…我…他媽的打死你這個臭小子?!?p> 一個仙師皺眉,踏前了一步,元言揮手阻止,笑著看向小閑:“哦,小兄弟,你有什么條件?”
老村長錯愕,小閑見狀連忙逃了開去,站到了元言面前,那雙眸子瞬間亮了起來,一絲興奮浮現(xiàn)在臉上:“我…可以像你們一樣成為仙人嗎?”
屋外,因?yàn)榘l(fā)現(xiàn)小閑并沒有被趕出來,似乎那三位仙師也沒想象那么可怕,村民的膽子也大了起來,都竄進(jìn)了村長家的小院子,往里張望,剛好聽到了小閑這句話。
“媽蛋,這混賬貨又來了,平日間整天念叨著要做仙人也算了,現(xiàn)在居然在三位仙師面前說這膽大包天的話,真不知死活”。
“不會啊,我覺得小閑很勇敢啊”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出言,扎著兩條辮子,相貌算不上很好看,但極為干凈,此刻看著少年的雙眼滿是崇拜:“他說過,他天生就是做仙人的料?!?p> “小悠,就你會相信他”
“如果這混賬貨都能當(dāng)仙人,那我直接把這石輾子給吞了”這名大漢指著村長家門前那個磨盤大的石頭道。
甭管別人說著怎樣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李小悠眼中就只有屋里那少年的身影,面對仙師面不改色,仿佛天不怕地不怕,最重要的是,她相信他說的一切。
屋子里的氣氛有些詭異,老村長的嘴角都?xì)馔崃耍藭r卻是不敢出言,心里其實(shí)也在佩服這小家伙膽識。
兩名仙師嘴角微勾,毫不掩飾的嘲諷,你以為誰都可以褪去凡人之軀,踏上修仙之路嗎?不說這個小山村,就說整個塵天大陸,真正能踏上這條路的又有多少人?
元言倒也算好脾氣,解釋了一句:“不是誰都可以成為仙人的?!?p> “我知道,但我不同”小閑點(diǎn)頭,但隨即便微笑道:“我覺得我天生就是仙人?!?p> 元言進(jìn)入昆侖十?dāng)?shù)年,劍心早已磨礪得極為堅(jiān)穩(wěn),然而在此刻,那堅(jiān)穩(wěn)的劍心微微一蕩,少年雀斑未退的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渴望,而且?guī)е荒樀睦硭?dāng)然,他是這樣想的,于是便這樣說了,隨心而行,自信自戀到了極點(diǎn)。
換作其他凡俗人,可能只會當(dāng)其不知天高地厚,甚至還會譏諷幾句,但十?dāng)?shù)年的伴劍修行,便知這種自信自戀隨心而行的可貴。
自信之人必有其自信之理。
連帶著身后的兩名仙師都認(rèn)真了起來。
修行界上,任何一顆修行種子都是難得的,哪怕是孤傲如劍殿,霸道如中皇朝都不會隨意扼殺,更不用說執(zhí)中正平和之道的昆侖了,對于好苗子,他們從來都是不遺余力地培養(yǎng)。
此刻,要問少年的話反而顯得不那么重要了,要是此行帶回了一個修行好苗子,不管是對于昆侖還是對于個人,都是天大的收獲。
元言難得認(rèn)真了起來:“那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的可以當(dāng)一名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