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避還是應(yīng)

　　沈清影一聲不吭回了無字閣，一路上瞧見她的婢女和小廝都隱約察覺到了大小姐的異樣，往日里他們的大小姐，那就是府上的一顆開心果，歡快的小蝴蝶，走到哪兒就能將歡笑帶到哪兒一樣，今日還是頭一回見到這般沉郁的大小姐。

　　沈清影回屋坐在桌前，先猛地灌下一大口涼茶，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拇指摩挲著手中的瓷杯，憶起早上在慈寧宮里的情形，當時因賢太妃對她的企圖太過明顯，她便有意防之，故意在大殿上失禮，扮演一個不學(xué)無術(shù)、不知禮數(shù)的無才無德之輩。

　　誠如父親所言，賢太妃若真有意與鎮(zhèn)北侯府結(jié)親，即便是沒了護國公世子，還會有二公子、三公子云云，她的目的不過是為了攀上鎮(zhèn)北侯府這層關(guān)系，好進一步得到北疆的兵權(quán)，而聯(lián)姻就是最便捷的途徑。況且此事于楚氏皇家大約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璟帝若是抱著樂享其成的態(tài)度，那她日后便要更加小心了。

　　因鎮(zhèn)北侯那名聲遠揚的妻奴稱號，加之侯夫人對獨女的分外寵愛，比起二公子沈嶠，她這個鎮(zhèn)北侯府大小姐的身份大約更有誘惑力一些。思及此，沈清影又不由地松了口氣，幸好她大哥沒有回京。大哥今年都二十有二了，一個英姿颯爽意氣奮發(fā)的少年將軍，又是將來的鎮(zhèn)北侯，還不得由著京城中這些權(quán)貴亂動心思。

　　“小姐，我回來了！”輕快的聲音傳來，聽得出，來人現(xiàn)在定是又蹦又跳的模樣。

　　“玉書，你慢些！”屋外的玉琴剛才見小姐神色凝重地回屋，她便去煮了新茶，正欲進門就瞧見玉書像那脫韁的野馬似的，直奔過來。這跳脫的樣子雖說在北疆也看慣了，可這是在盛京城，要是被人看見小姐身邊的婢女如此不規(guī)矩，不知道會在背后說小姐什么胡話呢？

　　“啊，玉琴，你來了呀，小姐她在房里吧?！庇駮F(xiàn)在是一見到玉琴就像耗子見了貓，立馬收起自己散漫的狀態(tài)，訕訕一笑，“玉琴，這茶要不就我來端給小姐吧。”不等她們敲門，就聽到里間傳來了小姐的叫喚聲。

　　“玉琴、玉書，進來。”平靜無波的聲音響起，二人趕緊推門而入。

　　“小姐?！庇袂偕锨胺畔虏璞P，將桌上冷卻了的茶水撤了下去。

　　“墨堂哥可還安好？”沈清影看著玉書問道。

　　“嗯，方才我們?nèi)ド蚋臅r候，沈墨少爺?shù)臍馍呀?jīng)恢復(fù)了些，偏巧下車時那沈韜小少爺也醒了，硬是拖著不讓我們走，還打發(fā)那看門的小廝去找他爹來給他做主。

　　很快，沈老爺就來了，沈韜小少爺立馬惡人先告狀，沈老爺大怒，在見到站在沈墨少爺一旁的丹青哥后，神色才稍有收斂。后來丹青哥上前同沈老爺不知說了什么，他立馬變了顏色。對了，丹青哥臨行前交給了沈墨少爺一塊兒墨玉，還交代他日后若是身子再有不適，便來鎮(zhèn)北侯府找人?！庇駮偎賹⑾惹霸谏蚋T外發(fā)生的事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

　　“小姐您是沒見著，沈老爺?shù)哪樕鞘且嚯y看有多難看，奴婢想著呀，沈墨少爺日后在府里的日子應(yīng)當能過得好些了?！?p>　　“你可看清了？是一枚墨玉？”沈清影到底還是有些擔心墨堂哥的處境，考慮到上回沈昇在府里是見過丹青的，丹青算得上是鎮(zhèn)北侯的義子，由丹青出面護送他也好讓她那二叔明白鎮(zhèn)北侯府的態(tài)度。不過，她倒有些意外二哥竟會隨身帶著那塊墨玉，難不成二哥這次回京本就是打算去找墨堂哥的？

　　“是的，小姐，是一塊墨玉制成的玉璧，樣式和大公子、二公子、還有小姐您佩戴的玉璧是一樣的。”玉書認真地回憶了一下，確認自己沒看錯。

　　鎮(zhèn)北侯府每一個上了族譜的子嗣在年滿十歲的時候，老祖宗都會贈予一塊玉璧作為信物，亦是沈家兒郎的象征。大哥沈靖隨身佩戴的是一塊血玉，沈嶠的是一塊青玉，沈清影的則是一塊芙蓉玉。

　　十年前沈墨十歲生辰未過，就被沈昇帶著一塊兒離了府，一別經(jīng)年，老祖宗最終還是沒能等到他回來，想來這塊墨玉便是老祖宗早就備好卻沒能來得及送的信物吧。

　　可為何大哥、二哥以往回京時卻沒能交給墨堂哥呢？沈清影總覺得自己好像遺漏了些什么。

　　她心里知道此次上京是有風(fēng)險的，本以為只要安安分分地熬過這段日子，他們鎮(zhèn)北侯府上下就能安安穩(wěn)穩(wěn)回北疆。在北疆的生活是肆意暢快的，她就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將軍，身披紅甲，策馬揚鞭，一騎絕塵，輕塵飛揚，當真是少年騎馬入山關(guān)，鶻似身輕蝶似狂，好不瀟灑。

　　可她現(xiàn)在在盛京，在帝都，正如父親所言，有太多勢力在盯著他們鎮(zhèn)北侯府，眼下尚且還有機會，他們還可以選擇躲避，可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退避，直到退無可退，避無可避之時，又當如何自處？不行，她不能再坐以待斃，這不是她的風(fēng)格。

　　啪，一聲作響，沈清影將手中的瓷杯放下。

　　“玉書，去打聽一下護國公府和榮王府。”

　　“是，小姐?！鄙蚯逵半y得的嚴肅正色讓玉琴、玉書二人皆是一怔，玉書應(yīng)下后就退了出去。

　　“玉琴，你書信一封去把春撫叫來，再去東西兩街找兩間鋪子。”春撫和玉娘子在北辰多地開了春滿樓，花柳之地素來是收集情報的最佳場所。小姐當年會派春撫去，便是看重了春撫的能力。眼下小姐要把春撫叫來盛京，莫不是打算在盛京開青樓？

　　這堂堂鎮(zhèn)北侯府大小姐開青樓的消息，要是傳出去，定會影響小姐甚至侯府的名聲，玉琴下意識地想要張口提醒，卻在抬頭看到沈清影肅穆威嚴的神色時，默默抿唇把內(nèi)心的疑慮壓到了心底。

　　“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