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眾人的茫然神情。
吳塵心中偷笑。
不能怪我套路你們,我也是身不由己??!
吳塵知道飛升失敗修為必回大折,倒不如主動說是跌境下凡,這樣就死無對證了。
“都怪為兄,師兄不該誤信謠傳,剛才更不該言語譏諷。”
道清長老急忙拱手道歉。
道清長老為人老實(shí),有些木訥,吳塵說的話,他是頭一個(gè)相信的。
可大殿之中并非人人都是這般心思單純。
雖然吳塵剛才的話,說的情真意切,聲情并茂,可眾人不可能僅因他幾句話,便都信以為真。
跌境談何容易,又談何兇險(xiǎn)。
修士自行跌境,堪比自斷臂膀。
稍有不慎更會損毀根基,此生再無緣修道。
“小師叔為何跌境下凡?”
司玄開口問道。
吳塵瞥了他一眼。
心中不禁暗罵。
就知道這個(gè)小白臉不好騙。
不過他早已想好了對策,既然對方稱呼自己為小師叔,證明他已然信了幾分。
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
“你算哪根蔥!憑什么讓我回答你的問題,入門時(shí)沒人教過你師門禮儀嗎?”
吳塵怒斥道。
司玄聽聞倒也不惱,他認(rèn)準(zhǔn)對方是在故作聲勢。
“弟子司玄,是玄龍門的首座,能夠上殿議事,自然有資格向您提問。”
吳塵自知對方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他臉色陰沉,冷聲說道:“資格?你若能接我一劍,再跟我談資格二字!”
“你……”
司玄這次的確慌了。
十七年前,他雖然未能親眼目睹這位小師叔飛升,但卻對他一劍開天的事跡,無比了解。
接劍?
開玩笑吧!
對方曾經(jīng)可是一劍斬落了八十一道天雷,也就是說他這一劍的威力,要比九九天劫的雷霆,更為恐怖。
如今自己才元嬰初期,倘若自己真的不知死活,以元嬰境體魄接劍,那還不被對方劈成渣渣?
即使對方真的跌境,自己恐怕也無法全身而退。
退一萬步講,就算是自己勉強(qiáng)接下這一劍,可若是壞了自身的大道根本,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司玄想了諸多可能,可無論哪一種,對自己而言都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不知不覺間,他已是冷汗直流。
“玄兒,在小師叔面前,怎可如此無禮!”
從頭到尾都未曾開口的道心長老,終于開口了。
道心長老執(zhí)掌五峰最末的雁來峰,為人心思縝密,說話做事十分老謀深算,城府極深。
從一開始,吳塵就注意到這個(gè)有些佝僂的糟老頭,一直在旁察言觀色。
定不是個(gè)省油的燈。
如今他開口護(hù)著司玄,想必二人肯定有所牽連。
而正如吳塵所料,司玄其實(shí)是道心長老的親傳弟子。
司玄雖然天賦不凡,根骨極佳,年紀(jì)輕輕就已占得山門首座之位,實(shí)屬后輩中的典范,卻還不夠上殿議事的資格。
之所以讓他這個(gè)后輩弟子執(zhí)掌飛雪峰,又讓其上殿議事,并非是他的修道天賦如何非凡,其實(shí)都是道心長老從中周旋的結(jié)果。
見師父出來解圍,司玄自是不敢再多言。
“凈是些坊間傳言,專門挑撥咱玄龍門的,各位長老怎可信以為真。”
道源掌門安撫眾人。
然后他望向吳塵,囅然而笑道:“小師弟既已歸山,那便還是玄龍門的‘小師叔’,這箓天門囂張多年,山門早已是心余力絀,小師弟此時(shí)歸山,正解山門之急,今年的尋寶大會,我派定可一雪前恥?!?p> 道源掌門趕忙岔開話題,并借機(jī)說出這次議會的主要目的。
大殿內(nèi)再次變得嘈雜,顯然道源掌門的話有些道理,可畢竟長老之位并非兒戲。
雖然對方曾是長老,可這已經(jīng)過了十七年了,前塵舊事已然是物是人非,怎能說增加一個(gè)長老就增加。
眾人自然有所顧忌。
今天必須要有個(gè)結(jié)果,不然日后恐怕只會更麻煩。
吳塵望著各懷鬼胎的眾人,稍作思量,心生一計(jì)。
你們不是刨根問底,沒完沒了嗎?
那我便給你們一個(gè)答案!
吳塵再次起身,對著眾人深施一禮。
眾人望著他那堅(jiān)毅卻掛滿了悲傷的面龐,有些發(fā)蒙。
心想這家伙又要鬧哪樣?
只見他眉頭緊皺,欲言又止,片刻后竟是微微搖頭,長嘆一聲,“各位師兄,我原本不愿吐露心聲,可既然你們?nèi)绱藞?zhí)著,我不妨告訴你們!”
眾人沒想到,吳塵竟然自己開了口。
原本嘈雜的大殿,一瞬間變得寂靜無聲。
吳塵負(fù)手而立,輕聲踱步至大殿門口,修長的手指在綰色門框上細(xì)細(xì)摩挲,每個(gè)細(xì)微的動作都彰顯出他對山門的留戀。
他佇立門下,抬頭遙望蒼穹,一襲長衣無塵無垢,隨風(fēng)飄蕩。
陰郁昏暗的光線,無法看清楚他的臉龐。
只是他那孤獨(dú)的背影,在暮色中顯得格外落寞。
眾人望著他的背影,皆是不明所以。
片刻后,
只見吳塵驀然回首,略顯清瘦的臉龐上竟是早已淚眼婆娑。
他佇立原地抽泣出聲。
眾人再次震驚。
可還未等眾人作出反應(yīng)。
只聽吳塵泣聲道:“苦修多年,各位師兄可曾思念過親人?入道多年,各位師兄可曾惦念過友人?修煉多年,各位師兄可曾系念過同門?
那些曾經(jīng)陪我一起修煉過的同門,那些曾經(jīng)陪我一起奮斗過的朋友,還有那些曾經(jīng)陪我一起歡笑過的親人,你叫我如何舍棄你們,獨(dú)自飛升?
弟子自知跌境下凡,有辱師門,可十七年啊,十七年,我在仙界苦等諸位十七年。
偌大的玄龍門,整整十七年,竟無一人飛升!
你叫師弟我等的好苦啊……”
吳塵是痛心疾首,甚至連面容都變得有些扭曲,高大身形驀然頹廢了幾分。
眾人傻了。
片刻后,只見他仰天大笑,笑中帶淚,淚中帶傷。
他抹了把臉,言語竟是帶著幾分慷慨,“修仙證道圖長生,哪有一個(gè)肯回頭。
可老子偏偏要回頭。
既然都不愿飛升,獨(dú)我成仙有何用?
此刻,弟子只想重歸山門,他日與眾師兄,同升仙界,共享永生。”
吳塵句句動人,情感至至,殿內(nèi)眾人已是潸然淚下,老淚縱橫。
“小師弟,師兄沒想到你竟是這樣的小師弟,師兄萬萬不該如此看輕于你?!?p> 道清長老一頭扎入?yún)菈m的懷中,泣不成聲。
望著殿內(nèi)哭成一片的眾人。
吳塵大舒一口氣。
我太難了!
經(jīng)過吳塵聲情并茂的演繹和語無倫次的胡謅,各位長老這邊,他算是勉強(qiáng)過關(guān)了。
雖然這些人,并不一定都會相信他所說的話。
可吳塵真摯的感情,倒是打動了他們幾分。
修行之人向來冷漠無情,什么同門之誼,什么師門榮辱,在自身利益面前,根本就是狗屁。
即便這里面有些人能夠看出吳塵的表演痕跡,可他言語間流露出的真情,卻也讓這些一直自命清高的老骨頭頗為動容。
更何況,即便是他們不信,又能怎樣呢?
這個(gè)人畢竟曾是玄龍門的驕傲。
至于長老一職,眾人一開始倒還真是起了一些分歧。
不過,在得知吳塵只會像從前一樣專心修道,不會干涉門內(nèi)事務(wù)后。
諸位長老便很快都沒有了異議。
畢竟,掛名長老除了頭銜好聽點(diǎn)之外,并沒有什么實(shí)質(zhì)性的意義。
大家也就懶得再爭執(zhí)了。
……
黎明破曉時(shí)分。
一抹驚鴻從忘憂峰東側(cè)飛掠而出。
片刻后,便停在了西側(cè)海棠苑的門外。
少女身披銀絲錦邊長袍,腰佩碧色寒霜長劍,一襲白衣勝雪,氣質(zhì)出塵。
“小師叔,您在干什么?”
葉凌霜走進(jìn)院子,她望著盤坐在海棠樹下的吳塵,有些疑惑。
她是道源掌門的親傳弟子,也住在忘憂峰,所以一有時(shí)間,她便會來吳塵這邊閑聊。
按理說,如此絕色美人常伴,吳塵該高興才對。
可如今的吳塵一聽到對方的聲音,卻是無比頭大。
葉凌霜見他未回應(yīng),不怒也不擾。
只是靜靜的坐在對方的身旁。
她學(xué)著對方的習(xí)慣動作,一手托著腮,用她那似乎能夠洞穿人心的秋水長眸,凝望身旁的俊朗少年。
默念玄心決已有一晚的吳塵,此刻已是心亂如麻。
這女人果真是長生之路的絆腳石。
漂亮女人更是又臭又硬的那種。
他收回心神,稍微梳理了一下情緒,緩緩睜開雙眼,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說道:“今天咱只談道法,不說其他?!?p> 葉凌霜聽聞黛眉微皺,櫻桃小嘴微微撅起,有些失望。
望著她那可憐巴巴的樣子,吳塵輕嘆一聲,“最多,最多只能讓你提一個(gè)問題?!?p> 聞言,葉凌霜的面色由陰轉(zhuǎn)晴。
她正了正身子,略作思量。
片刻后,她再次湊向吳塵這邊,似乎想到了什么,長眸如天邊新月。
她說:“小師叔,你說梁山伯和祝英臺死后為何會變成蝴蝶?”
吳塵雙手捂臉。
罪孽啊,都是嘴欠惹的禍。
還有,
怎么這個(gè)世界,個(gè)個(gè)都是故事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