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正乾殿。
公西蘭錦躺在龍榻上,呼吸綿長,眼底一片青黑,嘴唇顏色也帶了幾分慘白。
太醫(yī)跪了一地,冷汗止不住的往下淌,太醫(yī)院院使李大人抹了抹額角站起來,躬腰垂首,對坐在一旁的剛剛發(fā)怒完的沈月泠恭恭敬敬道:“貴妃娘娘,皇上龍體漸衰,我等已盡全力醫(yī)治,還請娘娘一定要保重鳳體!”
沈月泠雖然一直未被冊封皇后之名,但整個皇宮的人都知道,后宮以她為尊。
更何況半年前皇上突然一病不起,剛剛查出懷有身孕的沈貴妃,已然成為了朝中上下所有人眼中的金疙瘩。
沈月泠神色微倦,眉眼間帶著幾分散不去的愁悶,氣質(zhì)猶自清冷如梨花,腹部微微隆起,卻并不顯臃腫,她站起身后,無言地擺了擺手,示意太醫(yī)們都退下。
接過宮婢端過來的藥湯,沈月泠只是微微一抬眼,落英便領(lǐng)著殿里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沈月泠拿著羹匙,漫不經(jīng)心地攪了攪,然后一滴不剩地倒進(jìn)了床腳的夜壺里。
公西蘭錦睜開眼時,便看到沈月泠坐在床邊,尚未來得欣慰,便見她神色冷淡,眼睛如冰,心下便微微一沉,面上卻不動聲色。
“泠兒……”
公西蘭錦想要坐起身來,伸手讓她扶一把,卻見沈月泠不為所動,他咽下喉嚨里即將咳出來的血,緩了緩,方才道:“你今日為何這般神情,誰惹你的氣了?”
沈月泠撫著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臉上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她瞇了瞇眼睛,像是在回憶什么經(jīng)年的往事,然后問公西蘭錦,道:“你還記得皇后嗎?”
公西蘭錦的臉色在黃色龍錦綢被的映襯下愈顯蒼白,他皺了皺眉,道:“泠兒,朕的皇后從來都只有你一人,若不是你一直不肯受封……”
沈月泠打斷了他,道:“看來是不記得了?!?p> 沈月泠輕輕嗤笑了一聲,像是濃濃的諷刺,眼里卻盛滿悲哀,她站起身來,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俯視著公西蘭錦,喃喃自語般道:“她究竟愛你什么?”
公西蘭錦眼神微閃,敏銳的捕捉到了“她”這個字眼,不由得覺得古怪,甚至隱約有一種荒唐與不安感,他道:“陸輕顏?”
沈月泠捏了捏手心,眼神如冰,毒箭一般射看向公西蘭錦,她一字一句,幾乎是咬著牙,恨恨地道:“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公西蘭錦愈發(fā)感覺荒唐,這是他第一次在沈月泠的臉上看到如此駭人的表情,卻是因為陸輕顏那個早已經(jīng)被燒成灰的女人,他甚至能感覺得出來,沈月泠此刻對他的恨。
恨?
為什么?
公西蘭錦饒是想破頭也不明白,沈月泠為什么會忽然對他有這般深的恨意,哪怕是當(dāng)初她知道了公西離芷與沈錦瑟之事是他一手安排的,也不曾表現(xiàn)如此。
更何況這一年以來她處處小意溫柔,與他濃情蜜意,哪怕他久病不起,她亦是寸步不離,緣何態(tài)度忽然轉(zhuǎn)變?nèi)绱司薮螅?p> 公西蘭錦許是將自己心里的話問了出來,卻見沈月泠微微一怔,旋即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般,笑得眼角微紅,幾滴淚無聲無息地滑落,她道:“為什么?自然是為了……能有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