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宇突然用力拉著韁繩,令馬兒在沙丘的頂端停下,扭頭向西南方看去,馮得祿的坐騎向前跑了幾步,才轉了回來。馮得祿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視野之內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詫異地問道:“怎么了?”
“那邊應當有什么東西在向這邊跑過來,速度很快?!绷种居蠲C容指著遠處的沙丘道,“你看那邊有沙塵揚起。”他雖然不知道來的到底是什么,但是至少速度要比他們兩人要快不少,如果說是沖他們而來的,那么在他們與大隊伍匯聚之前,就會被趕上。
馮得祿瞇眼仔細地看了半晌,才隱約看到確實如林志宇所說的那樣,遠處的沙丘后面確實是有沙塵揚起,但是很難確定是因為有什么動物奔跑還是風吹所致。
并沒有讓他們久等,在遠處的沙丘上很快就出現(xiàn)了疾馳而來的四騎人馬,林志宇不禁脫口而出道:“他們騎的是犀角馬!”
如果說林志宇、馮得祿他們所騎乘的坐騎是從人類母星遷移而來的外來物種,那么人類命名為犀角馬的這種生物就是不折不扣的新地星土著生物。除了像犀牛一樣在頭部長了一支可以用來攻擊敵人的銳利獨角之外,它的外形與人類的馬匹十分地相似,只是個頭更大,肩膀更寬,負重能力和耐力更強。當然了,也更具有野性和兇性,更加難以馴服!
人類在新地星上發(fā)展了數(shù)百年,雖然可以說一直都是在為種族的延續(xù)苦苦地爭取一線生機,但是在這一過程中,也馴化、改良了一些新地星的土著生物,像犀角馬就在其中。只是由于犀角馬能夠被人工養(yǎng)殖的時間尚短,據(jù)說每年馬場的產(chǎn)量相當有限,只能小范圍內供應,倒是聯(lián)邦五個州里,均有野生犀角馬產(chǎn)地,那些對自已身手有自信的人,可以去馴服野生的犀角馬。
出現(xiàn)在林志宇和馮得祿兩人面前的這四匹犀角馬,顯得十分神俊,不但個頭比他們的坐騎大了不止一圈,跑動起來的聲勢也是相當?shù)伢@人,四騎竟然跑出了大批騎隊奔馳的感覺。馬背上四人看起來均是三十歲上下的漢子,短發(fā)髭須、身型魁梧彪悍,與胯下的犀角馬倒是相當?shù)匕闩洹?p> 林志宇和馮得祿二人不由得將身上的槍支放到了最方便取拿的位置——他們同時注意到,這些漢子們不但攜帶有槍支,還有人背弓攜箭,提銀槍配腰刀的。這說明,這些人對冷兵器做戰(zhàn),也是很有信心。
能夠隨意選擇冷兵器和熱兵器的人物,在青云都的這些家族狩獵堂里,無不是一等一的好手,他們也是各個家族狩獵堂里的最高端戰(zhàn)力!青云都里壯年男子常年不下三四千人,但是能夠達到這一水準的也就百八十人。
雖然聽起來這一比例似乎也并不怎么驚人,差不多幾十人里就能夠出一個,但是考慮到青云都所處的位置,以及都中壯年男子絕大多數(shù)都是常年在這新克拉瑪干沙漠里提著腦袋討生活,外來人口中又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青壯年為主的商隊,才會出現(xiàn)這一比例。
換做是明州腹地的縣,雖然九年義務教育中古代武術也是一門重要的課目,但是由于聯(lián)邦公民對槍支的普遍持有,又比古武術更易精通,所以更多人都會選擇使用熱兵器。
但是明白人都知道,熱兵器威力大,可以遠攻,易精通,就算是個新手,只要子彈管夠,又有個得力的教官,很快也就能夠拉出去用了。但是冷兵器不同,誰都能拿起來擺弄兩下,但是想要真正用來與兇獸搏殺,那可絕對不是一年半載的練習就能夠做到的。
但是冷兵器也有熱兵器所不及的優(yōu)勢,那就是持續(xù)做戰(zhàn)能力強,對做戰(zhàn)環(huán)境的要求低。畢竟沒有了子彈,就是羅寧狙擊步槍這樣的槍界新貴,也不過是根昂貴的還不怎么順手實用的鐵棍罷了。
兩人都緊張了起來,四目凝視著明顯是奔著他們而來的四人,心里已經(jīng)十分警惕。新克拉瑪干沙漠如今雖然是明州領土,但絕不是法治之地。每年青云都可觀的人員傷亡數(shù)字里,可并不僅僅是天災和獸禍造成的。
馮得祿甚至將信號彈放到了觸手可及的位置,一旦察覺不對,他就要想法通知隊伍里其他人趕緊跑——別看他們人多,那些菜鳥們就是趕過來也是給對面送人頭的,還不如期待能夠跑出去幾人,至少將消息送出去,家里人也能知道,日后陳家就是想要尋仇為他們討個公道,至少還有個線索。
林志宇的眼力比馮得祿要犀利得多,他注意到四名漢子中有一個坐騎上還放著一條普通兔子大小的灰狗,也正是這名漢子一直主導著這四騎的行進方向,直奔他們兩人四騎而來。
四騎很快就馳近二人,不過在三百米左右四騎就放緩了馬速,手也放在了比較顯眼的地方。馮得祿暗吐一口長氣,不管真假,至少對方先表現(xiàn)出來了善意。當然了,這并不代表著他們就可以放松警惕。
四騎緩緩地向二人靠攏,雙方都有意地讓對方能夠看到自己的雙手,以示善意。馮得祿高聲道:“我們是青云都陳氏狩獵堂的,請問諸位好漢來自何方?”這四人他看著都面生,不是青云都本地人。
帶著狗的那名右臉頰帶有疤痕的中年漢子抱拳道:“我們來自臨海都,青云陳氏,我等也早有耳聞。在下雷三虎,后面是我的三位兄弟?!?p> 馮得祿暗皺眉頭,臨海都距離青云都不算遠,他也曾經(jīng)去過,可沒聽說有姓雷名三虎的高手啊,抱拳還禮道:“久仰久仰,雷兄一行人這是要……”
雷三虎摸著身狗的皮毛,咧嘴露出了嚇人的笑容道:“二位,冒昧地問一句,你們是獵到了葵青沙蚺吧?!?p> 林志宇和馮得祿都為之一怔,手情不自禁地摸向槍,所謂的財白動人心,在青云都,一條葵青沙蚺的市場價普遍在十金元以上,還往往是有價無市。
雷三虎攤開雙手道:“兩位不要誤會,我們不是匪徒,實是我們急需葵青沙蚺,所以才不得已追上來詢問二位。我們愿意出……二十五金元收購,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要是兩位覺得價錢不滿意,還有得商量。”
林志宇看了看馮得祿,馮得祿微做沉吟,緩緩地點了點頭??嗌瞅烹m然搶手,但是他們帶回青云都,堂里的評估一般也就是十金元出頭,二十五金元賣給這雷三虎,從林志宇的角度來看已是大賺。
雖然說,狩獵堂規(guī)定獵物不得私下里買賣,但是規(guī)定是死的,不可能考慮到方方面面。雷三虎四人顯然已經(jīng)確定他們獵殺有葵青沙蚺,要是一味拒絕,真動起手來,恐怕他們也保不住這葵青沙蚺。
林志宇隨手從馬側提起一個皮袋,雷三虎身前的那只狗立時就站起身,汪汪叫了起來,雷三虎輕拍它的腦門,這才又伏在了馬背上。
“雷兄,交易前小弟有一個問題?!绷种居罨瘟嘶问种械钠ご?,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里面應當是裝著一條蛇形生物。
雷三虎咧嘴笑道:“小兄弟請講,只要我能說的,必不隱瞞?!?p> 林志宇指了指雷三虎馬背上的狗道:“雷兄的這條狗是不是能夠在沙漠里尋找葵青沙蚺?”對于這只個頭不大的灰狗,林志宇早就有所懷疑了。
雷三虎撫摸著灰狗的頭,頜首道:“小兄弟真是眼光犀利。我這只經(jīng)過特訓的……確實能夠嗅到葵青沙蚺的味道。我們也是在它的指引下,才能夠一路追了過來。”
林志宇催馬上前,雙方相距十五米左右時,將皮袋甩了過去,雷三虎身后的一名漢子從馬背上躍了起來,穩(wěn)穩(wěn)地將皮袋接在了手里,小心謹慎地打開了袋口,往里面瞄了幾眼,這才確定地向雷三虎點了點頭道:“頭和軀體分離,確實是葵青沙蚺。”
雷三虎輕吁了一口氣,擺了擺手道:“是葵青沙蚺就好,付錢!”
那漢子將皮袋鄭重地掛在了馬鞍后,又點了二十五金元,拿出了一個黑色的小皮袋裝入其中,走近林志宇的馬前,丟給林志宇道:“小兄弟點一點?!?p> 林志宇接過了錢袋,隨手揣進了懷里道:“我相信雷兄,就不必點了。”
雷三虎呵呵大笑道:“好,小兄弟這份爽快我喜歡,日后若是有空到臨海都,可以到星月閣找我,我請你喝酒!老雷我還有急事,就不耽擱兩位的時間了?!闭f罷,四人撥轉馬頭,又順著來路如風般疾馳而去,不久就消失在沙丘后。
一直目送著他們身影消失在了沙丘之后的志宇和馮得祿,此時這才真正松了一口氣,這四人四騎給予他們的壓力感實在是大大,哪怕雙方間距離著數(shù)十步,但總有一種只要對方想動手,已方立即就會刀兵臨身的感覺。幸好這雷三虎四人并非歹人,否則的話,他們兩人甚至整個隊伍可能都要面臨著覆滅的危險。
就算林志宇自認還有保命的底牌,但是一旦動用了,總不能連著馮得祿他們也一并滅口吧。而下不了手的結果,就是他恐怕只能帶著母親和妹子遠走高飛,到異地他鄉(xiāng)隱性埋名地活著了。
“呼,他*娘的嚇死人了?!瘪T得祿長出了一口氣,從兜里拿出了煙斗,哆嗦著點著了,深吸了幾口,自覺得這情緒方才穩(wěn)定了下來。
“這四人應當都是冷熱兵器精通的好手,又有犀角馬代步,咱們就是想跑都跑不過人家?!绷种居顝鸟R上滑了下來,一屁股坐在沙面上道,雖然這樣有些燙屁股,但是此時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志宇,真沒看出來,你小子居然這樣……”馮得祿一時間忘記了用什么詞來形容,當時的情況,他可是真擔心林志宇當時抗不住來自對方的壓力。要是已方表現(xiàn)地太弱小,那么正常的交易也很可能會變成打劫甚至于劫財要命!
類似的例子,在青云都的歷史上,可以說是數(shù)不勝數(shù),馮得祿都不用刻意去想,都能夠給林志宇舉上十個八個的例子。
林志宇深呼吸了幾口氣,炙熱干燥的空氣令他的喉嚨很不舒服,但是也令他感覺到自己的存在。方才的雙方間的對峙時間其實并不長,兩方總共也就說了幾句話,但是在他的感覺里卻是過了足有一個時辰那么漫長。
兩人就這樣一坐在馬上抽煙斗,一坐在沙地上仰著頭望天。
好半晌,林志宇才扭頭問馮得祿道:“馮哥,我記得咱青云都里也有幾匹犀角馬?你還記得都是歸誰所有?”
馮得祿吧嗒了兩口煙斗,才緩緩地道:“具體的數(shù)字記不得了,這畜生既難馴服又價格昂貴,我老馮半輩子攢的錢也買不了一匹,沒事誰老關心它,還不夠扎心呢。嗯……都里的幾大家族至少會有一匹,都頭應當是有,幾大商號里應當是有,雜七雜八地算下來,攏共也就十來匹吧。我們平素里看不到也是正常的。”
林志宇點了點頭,青云都常住人口六千多,外來人口常常是其的兩倍,而馬匹的數(shù)量比起人來只多不少,十來匹犀角馬確實是太不起眼。他父親留下來的筆記里,就提到過林氏家族里就有一匹犀角馬是供家主外出騎乘的,可能是他四叔祖林以賢鮮有離開青云都,所以也不大為人所知。
“還是犀角馬好啊!”馮得祿感慨道,“無論是載重,還是耐力、速度,比咱們這馬可是好得太多了。那回咱們要是都騎的犀角馬,劍齒蜥肯定連追都不追?!彼麄冞@些出自陳氏狩獵堂的馬匹其實也算得上是良駒了,畢竟到沙海里討生活,代步的馬匹要是太差,和讓人去送死沒什么本質區(qū)別。但是正所謂就怕貨比貨,這兩種馬放到一起,差距就太明顯了。
林志宇聳了聳肩道:“就是太貴,還買不著?!?p> “買著了也養(yǎng)不起!這玩意可是喜歡吃肉的!”馮得祿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道,心說這家伙真不會聊天,自己還不知道犀角馬太貴嗎,要是便宜,砸鍋賣鐵也得要一匹,畢竟某些時候,有了它真的是能救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