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魘像是集體反水了似的,朝著桑奈撕咬過去。
葉檸腦袋一空,余下的想法就全是要奪暗珠了。
寧清和跟在葉檸后面。
洛詞生知道反水不過是一時,因為桑奈掐住了雙辭的脖子。
她撲進了暗魘里面。
寧清和見到她的最后一個畫面就是這義無反顧的背影,高馬尾沾著血污,黏糊在一塊了。
一點也不瀟灑,還有一些……悲壯。
雙辭嘴角含著笑:“你以為我真的忘了嗎?”
“既然不能為我所用?!鄙D渭又亓肆Φ?。
守護者死亡是會消散的,普通人不會。但洛詞生和雙辭一塊消散了,不留痕跡。
鋪天蓋地的襲擊再次指向他們。
沐長歌單薄的防御陣牢牢守在前面。
無法用語言描述這一刻,就好像是玻璃驟然一聲悶響,密密麻麻的裂紋爬滿它上面。
裂痕炸裂開來。
一切不過瞬息之間,墨水瓶也被波及,四分五裂地散落一地。
沐長歌單膝跪地,輕輕拭去嘴角的血跡。
寧清和邁不動腳了,她知道她應(yīng)該幫葉檸。汗與淚交織,分不清彼此,視線內(nèi),一片清明。
“去拿暗珠?!便彘L歌握著手腕,沒有回頭。
冰墻在面前支起,沐長歌笑了笑,也沒有浪費她最后的幫助,利落地抓起玻璃碎片劃開手臂。
“哎,都隨身帶墨水瓶了,怎么還要劃自己?!?p> 冰墻轟然倒塌,其實也只是化成了水灘。
毛筆上沾著血液與墨汁,黑紅交錯的筆跡在虛空中一筆一畫鋪開。
竟是趁著這機會畫了個高階陣法。
陣法只差臨門一腳,桑奈卻不會等他。
沐長歌只覺得眼前出現(xiàn)了一抹白色,在這漫天的黑暗中是那么格格不入。
沒有人穿著白衣——除非是這里的人。
葉檸已經(jīng)觸碰到了暗珠,強烈的惡念與這一刻崩塌的心理,讓她看上去被黑暗侵襲。
寧清和緊緊握住她的雙手。
白衣女子回過頭,這一眼讓寧清和一下子認出來了,那是葉檸的母親。
她們太像了。寧清和一直覺得葉檸不隨父親,肯定隨母親。
女子被黑暗吞噬,慘白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了釋然的笑。
陣法完成,高階的防御抵住了黑暗帶來的巨大壓迫。
寧清和滿腦子都是亂七八糟的想法,她覺得再不多想想就要暈過去了。
沒想到第二次被榨干還是難以習(xí)慣。
光與暗相交,氣浪席卷了閣樓的每一寸土地。
沐長歌差點又被掀翻了。
葉檸恢復(fù)過來,艱難地吐出一個字:“走?!?p> 整座閣樓晃動,仿佛要塌了一般,夜月和Jackdaw不在場都能明白了。
他們都有傳送符,地點是之前埋伏的叢林。
可喜可賀,沐長歌不用壓榨自己的血了。他給這倆人一人貼上一張符,又往自己腦門一貼。
夜月和Jackdaw已經(jīng)一邊一個癱倒在地。戚妙沒工夫搭理他們,他表情嚴肅地在給竹齋包扎。
寧清和看到了無生氣的竹齋時,差點心臟一停。
“她沒事,看起來傷口多,沒到要害?!?p> 寧清和放下心來,趴在葉檸肩上暈了過去。
“又榨干了?”離痕環(huán)視一圈不見洛詞生,“那個……”
觸及沐長歌的眼神,他閉上嘴。
葉檸靜靜依偎著寧清和,袖子下的右手死死捏著暗珠。
尤憐音握著竹齋的手,擔(dān)心地看著他們。
鞠向笛想去看看寧清和,但她周圍饒了一圈女孩子,總覺得不太好意思。
“先回去,慢慢說?!便彘L歌朝離痕伸手,“給個墨水瓶?!?p> “你又劃手了?”離痕眼皮一跳,多給了他一個繃帶。
“多大點事啊?!?p> ……
寧清和三天后才出了房間。
其實她第二天就醒了,然后離痕給她叨叨后面的事情。
比如竹客看到他們扶著竹齋,“哇”得就哭了,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姐姐只是暈倒了,那尷尬的表情特別好笑。
再比如江厭來提合作的事情了,沐長歌沒有明確回復(fù),說要南潯苑內(nèi)部商量。
寧清和想說她很渴啊!
好在易相逢端來了水杯,她簡直感動得一塌糊涂。
“葉檸呢?”嘶啞的嗓子讓她噎住了,猛咳一聲。
“院子里,給她母親立了一塊碑。”離痕輕嘆,“林瑰來也給洛詞生立了一塊?!?p> 寧清和翻下床:“我去看看?!?p> 迎面的風(fēng)灌進脖子里,春風(fēng)沒有那般冰冷,也不炎熱,帶著和煦的安撫。
葉檸捧著一束天堂鳥,放在母親碑前。
“她一直在追尋自由,現(xiàn)在她等到了?!比~檸輕語,“以那樣悲烈的結(jié)局。”
“雙辭跟我說,天臺上就是關(guān)她的地方?!睂幥搴头魅ケ系囊豢秒s草,“她一直都想幫你,也完成了這個愿望。”
“你知道雙辭……?”
“在幻境里就知道了?!睂幥搴投酥?,垂眼,“那個時候……”
……
“記得,又如何?”雙辭背對著白姬,冰面上的裂痕刺眼且醒目。
“你為什么還要幫他?”
雙辭抓著小刀,鮮血順著手臂淌下:“他以為清除了我所有的記憶,他看中了我的能力,我就順著他的意思。我以為我永遠也報不了仇——你們來了?!?p> “你指望我們弄死桑奈嗎?”寧清和自己都沒這個信心。
“他每天都去天臺,那里關(guān)著葉檸的生母。”雙辭主動提及,“她一直都想幫葉檸,也許,今天正是時機。桑奈對暗珠那么重視,一定會提早下來的,我助你們奪走暗珠?!?p> “為你的貓報仇嗎?”
白姬趴在石圈上哭得泣不成聲,燒得通紅的手掌好似感覺不到痛。
雙辭揉了揉她的頭頂:“說好的不能傷人,白姬,你做錯了?!?p> “他們都是應(yīng)得的!”
“也有不應(yīng)得的。”雙辭離開她,留戀地看了最后一眼,“讓我出去吧,如果可以,請放過她?!?p> “看她愿不愿意改了?!睂幥搴鸵Я艘ё齑?,還是不忍心拒絕。
……
“我說我們怎么走得那么輕松呢……”葉檸苦笑。
“雙辭居然能隱忍那么久,令人佩服啊。”
寧清和走到洛詞生的墓前,林瑰來擺了一束桃花。
“他說是鎖心殿里種的,想帶來給她看看的……”
“她能看到的?!?p> 寧清和鄭重地,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