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懵懂

　　可能東陸太冷，笑意太暖，聆劍意一時被恍到了心神，腦海中光影如織梭般更替。

　　眼前人的臉龐剎那與七年前的記憶重疊了，時光仿佛回還了到了漠北那個天寒地凍的荒原。

　　那里沒有水源，沒有任何草木，只有戈壁黃沙。

　　聆劍意那時也不過十二三歲。

　　正值冬季的時候，她跟隨爹爹去靠近北境的地方找尋鑄劍的材質(zhì)。

　　說是靠近，其實(shí)還隔了一條無跨越的冰河流域。而她和爹爹就在那冰河流域的對岸，那是一片植被稀少的荒漠，就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一股莫名的力量將她與父親分開了。

　　那是一場莫名的颶風(fēng)，邪氛詭譎，沙石亂舞，生生將她與父親兩人分離。

　　后來她被卷到不知名的地方，無意中遇到了潛伏地底的“地獄使者”。

　　所謂的“地獄使者”是荒漠腹地令人聞之喪膽的“死亡之蟲”，長達(dá)數(shù)十丈。渾身長有堅硬的外殼，且長期潛伏地層之下，很少出來。

　　眼看著那樣丑陋可怕的怪物，她有片刻楞神，接著她像回魂一般，忙不迭的掉頭就跑，什么都顧不上了。

　　那怪物猛然鉆入沙土之下，一直跟她賽跑一樣。

　　她片刻不敢停息，一直跑，一直跑，用盡全力，踉踉蹌蹌。

　　最后那怪物又猛地竄出沙地!帶起漫天黃沙！

　　這次怪物已然斷去了她生路。

　　她驚恐，拿出腰間短兵，妄圖用短兵去抵擋怪物，那知怪物噴出毒液，腐蝕了手，劍柄鑲嵌了紅寶石的短兵掉落沙地！

　　她瞳孔里只留長蟲怪異的身軀以及腹前觸手，恐懼之下本能的大喊“救命!”

　　就在“死亡之蟲”要吞噬她的那刻，一曲洞簫之聲乍然響起。

　　簫聲幾分銳利，有別于普通簫聲。

　　那樣的簫聲是帶有攻擊性的，音調(diào)上不像普通簫聲那樣婉轉(zhuǎn)悅耳。

　　接著她便看見一人著一襲月色里裳，披一同色披風(fēng)，戴一遮陽斗笠，一邊吹奏著長簫，一邊朝這邊走來，風(fēng)沙中，竟那樣不染纖塵，恍惚中讓人有世外仙人踏步而來的既視感。

　　“死亡之蟲”聞之簫聲，龐大的身軀忽然扭動著，卻不肯再上移一寸。

　　最終長蟲極竟其不甘愿地遁入沙底深處!

　　!!!

　　這時，青年男子收起長簫，撿起地上的短兵，走近她，溫和問道:“你還好吧，小姑娘?！表槺銓⒍瘫f給她。

　　她收下，只看了眼對方的眼睛，是很溫和的深褐色，因為太美，以至于有些不好意思多看，下意識地后退。

　　忽地，對方那雙深褐色的眸子有異色閃過。

　　隨后青年男子已脫下了自己的披風(fēng)，不由分說披在了她的身上。

　　“……”她詫異。

　　青年男子了然，溫和道:“難怪了，這死亡之蟲平時是不會顯蹤的，血腥味使它狂躁，尤其是天癸，未婚配女子的天癸，最是招惹奇異怪物?！?p>　　天癸？？？

　　她由于當(dāng)時心里納悶，不知對方所說是什么意思。

　　方抬頭看向?qū)Ψ健?p>　　那一眼她看清了男子的五官輪廓，十分俊朗，透出一種瀟灑又雅逸的氣質(zhì)。除了那雙極其漂亮的深褐色眼眸外還有著高挺的鼻梁，其中微薄的雙唇有點(diǎn)蒼白，給人感覺唇色缺點(diǎn)血色，除此之外額間那抹水滴狀的黑玉額飾亦格外顯目。

　　也是這樣一張臉印在了她的腦海，當(dāng)時她的第一感覺:眼前人恐怕是神靈。

　　事后她才知道，天癸就是月紅。

　　青年男子以為她被嚇的不輕，許是又擔(dān)憂一個小姑娘遇到危險，方道:“以后到這種地方，要找人陪同，不然是很危險的，知道了嗎？”

　　她點(diǎn)點(diǎn)頭，可能是年紀(jì)小的緣故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

　　青年男子又關(guān)切問：“你的家人呢？為什么把你丟在這荒漠？”

　　她才低頭回道：“我跟我父親被一場颶風(fēng)吹散了，我找不到他了。”說著她便眼淚汪汪的，淚水跟斷線的珠子樣“啪嗒啪嗒”往下掉！

　　畢竟還是個小姑娘而已，青年男子見此忙溫聲安慰：“別哭，我有辦法幫你找到你的父親?！?p>　　她驀然抬頭，睜著明亮又淚汪汪的大眼睛問：“真的嗎？”

　　青年男子笑著道：“當(dāng)然啊，你看好，我給你變只可愛的鳥兒出來?！闭f著他拿出一支蕭，吹起了一首曲子。

　　當(dāng)時她只覺得曲子好聽，婉轉(zhuǎn)悅耳的很。一曲將盡，天空飛來一只鷹，青年伸出手，那鷹竟乖順落在了他手臂上。

　　她眨了眨眼，收住眼淚，不禁覺得好神奇，但半晌又喃喃道：“雖然是只鳥兒，但它好像長的也不太可愛……”

　　青年男子道：“恩……它外貌可能一般，但它可以幫助我們找到想找的人。只要給它自己親人或朋友用過的東西。”

　　她回：“父親捏的泥人算嗎？”

　　青年道：“也可以?！?p>　　接著她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小泥人遞給對方。

　　青年男子將小泥人接過，然后拍拍蒼鷹的翅膀，然后那蒼鷹利爪抓過泥人，飛走了！

　　青年男子望著飛遠(yuǎn)的蒼鷹，然后回過頭對著她道：“等蒼鷹帶你父親來找我們吧?！?p>　　她點(diǎn)頭，眼眶沒有方才那么紅了，她看著眼前那么好看的青年男子還是不知道說什么。

　　然后她終于想到一句話話一樣，道：“我父親說，人要懂得感恩，滴水之恩涌泉相報，救命之恩的話，恩……”她恩了半天才道：“救命之恩，我就送給哥哥一個我最喜歡最喜歡的穗子吧！”

　　其實(shí)那個時候的她對滴水之恩涌泉相報，這個涌泉是沒有一個具體概念的，更不明白救命之恩有多么重！

　　青年男子笑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p>　　她邊解劍穗，便道：“不可以不報恩的。這樣，被父親知道了會罵我不懂事?！?p>　　最后她終于解下劍穗遞給了對方，那是一條淡黃色的，很輕盈的同心結(jié)流蘇穗子。

　　青年男子微愣，“同心結(jié)？”

　　“我也不知道，原來它叫同心結(jié)嗎？”她問。

　　青年男子：“是的，它是同心結(jié)?！?p>　　“不可以用它來答謝哥哥救命之恩嗎？”小時候的嫣然雪不解發(fā)問。

　　青年猶豫著，思考了一會兒，方沉吟道：“恩……可以是可以的。但……”

　　“那不就好啦！哥哥，我覺得掛它在你的玉蕭上會很漂亮！很適合這支玉簫，不如我?guī)湍銙焐习?，我技術(shù)很好的！”

　　青年男子看著眼前可愛又懵懂且固執(zhí)的小姑娘，許是覺得左右也是懵懂無知的年齡，也是一片感謝之意，便笑道：“好?！闭f完把隨身帶著玉簫給了對方。

　　于是她接過麻利地給掛好了。

　　她微微笑著又遞給青年男子。

　　俊逸非常的青年接過玉簫，還是別回了自己腰間。

　　最后她問青年男子叫什么，男子卻說姓名并不重要，然后就沒有告訴她名字。自然，對此她也不解。后來又問對方是哪里來的要到哪里去，對方說“從樊籠中出來，想去一處心之地?！?p>　　她皺眉問：“樊籠……是小黑屋的意思嗎？”

　　青年男子道：“算是吧?！?p>　　她又問：“哥哥是做錯了什么事情要被關(guān)進(jìn)小黑屋嗎？”

　　青年男子一笑道：“也許是?！?p>　　當(dāng)時青年的笑有幾分悲戚，那是她那個時候還無法體會的一種神情，回憶才明白。

　　最后他們在荒漠等了好久，還是沒有看到一個人影，青年男子看著遠(yuǎn)處的夕陽問：“對了，小丫頭，你家是哪里的呢？”

　　她遙手指了指北邊，青年男子順著指去的方向，然而除了看到一片荒原戈壁，其他什么也沒有。

　　于是誤以為是不遠(yuǎn)之處以放牧為生的牧民，又道:“是牧原的嗎？”

　　此話剛落，空中有蒼鷹厲嘯一聲，那正是之前的那只蒼鷹。

　　因為兩人順著蒼鷹鳴叫的方向回頭看去，看到有另外兩個人朝他們這個方向走來，她不由眼睛一亮，連神色都透出萬分歡喜，她大呼道:“爹爹!”猛地朝那兩人的方向揮動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