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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逝韶華

不逝韶華

洛雪城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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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0-01-01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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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輪回

不逝韶華 洛雪城 3719 2020-01-01 10:18:23

  堆滿了各式各樣瓶瓶罐罐的密室內,老司命苦惱地一拳砸上玉石臺,驚醒了旁邊正打著瞌睡、連焰火也顯得無精打采的長明燈。

  “我、我佛慈悲!”長明燈一個哆嗦,幻為人形,雙手合十,變成個粉雕玉琢的紅衣女娃娃。

  她瞧了眼司命手邊的沙盤,坐在臺前捧著腮懶洋洋道:“難不成又預測到什么天災人禍了?”

  “老夫倒但愿它只是天災人禍?!彼久壑悠v道。

  長明燈不解地眨眨眼睛。

  “你有沒有覺得,時間不對?”老司命忽然湊近她,神秘道。

  “時……什么時間?反正你知道的,我每天除了吃和睡,也就是聽聽大佛們講經(jīng),啥都不懂?!遍L明燈說著說著,絲毫不感興趣地抓了塊糕點塞進嘴里。

  老司命無奈地望著她,嘆息道:“眼下除了你,已無人能幫到我。若是事成,功勞分你一半!”

  “功勞!老東西,你發(fā)現(xiàn)什么了?”一聽到有利可圖,長明燈立刻來了精神。

  司命起身,十指結印,將兩人籠罩在結界內,方滿臉嚴肅道:“我測算出,每隔廿四年會出現(xiàn)一次輪回,此后我們便失去這廿四年的記憶,回到之前重新再來一遍,如此循環(huán)往復、永無盡頭……”

  “你的意思是,我們的生活始終在這最后的二十四年里循環(huán)?”長明燈驚得將糕點撒了一地,她拍了拍手上的粉屑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你又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她歪著腦袋,仔細回想,先前也曾感覺到哪里不對但毫無頭緒,此番聽聞司命之言才恍然大悟。

  原來這段時間,所有人都在兜圈子。

  他們天族本就有感知前世今生的能力,其中一部分便是由下界之人涅槃轉生,對輪回前的事仍歷歷在目。當遠古的記憶漸漸淡去,近年來所有事態(tài)的發(fā)展卻像在夢中經(jīng)歷了許多遍般似曾相識,長明燈猜測,恐怕三界都陷入了一個巨大的幻術中。

  “‘廿四年’前,天運閣長老算出那位將要在凡界轉生,他們提出若轉世成功,極可能引發(fā)災禍打亂天數(shù),讓三界的未來變得不可掌控?!崩纤久嘏_前,回憶道,“得到這個結論后沒過幾日,長老們布下了極為強力的法陣結界,封鎖了天運閣和祭星臺,借閉關之由商討應對措施?!?p>  “他們想出法子了沒有?”長明燈蹙了蹙眉,以片刻的時間思索了一下轉世那人的身份。

  老司命也沉默了片刻,垂眉合眼道:“他們閉關二十四載后,第一個輪回結束了?!?p>  長明燈跳了起來:“這么說來,‘二十四年’就是他們最終所做出的決定?!”

  “有兩種可能,”司命搖頭道,“一是如你方才所說,二是當年封閉的天運閣內……發(fā)生了什么不為人知的變故?!?p>  長明燈打了個激靈。

  “老東西,”她忽然小心翼翼道,“或者你覺得,有沒有可能當初什么‘轉生’、‘災禍’的預言,就已經(jīng)是某些人的別有用心了?”

  司命瞪著這個外表看上去只有五六歲、天真爛漫,實際活了千萬年不比自己小多少的燈神,脊背上也是一陣發(fā)寒。

  “你不是司命么?你算不算得出當時的真相?”長明燈踮起腳,伸手拍了拍他胸膛。

  “天族的運數(shù),只有借助天運閣的圣器才能推算?!崩纤久硎緹o能為力,況且他獨自推演一次消耗的法力,五百年都補不回來。

  “那怎么辦?”長明燈來回轉悠著,伸出食指不停點著下巴。

  司命不知從哪里變出個小盒子,解開封印,從中取出只裝了金色液體的透明小瓶子。

  長明燈接過,在手中細細觀察。

  “這是天族的一小部分神識!能凝成液體久而不散,可見此人魂力深厚。莫不是……”她驚道。

  “正是?!崩纤久驍嗨?,“你去下界碰碰運氣,若能找到某個通靈的婦女,教她飲下此物,說不定這輪回就破除了?!?p>  “通靈?”長明燈不解。

  司命道:“帶著前幾世記憶,年紀恰好是一個輪回,且對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有很強的執(zhí)念?!?p>  長明燈點了點頭。

  “離下個輪回,還有多久?”她突然問道。

  “今日是最后一日,子時一過,我們將再次失憶回歸原點?!彼久f著,揮手解除結界。

  長明燈默默攥緊了小拳頭。

  兩人散步似的來到天梯旁,仙云繚繞,忽而露出來能倒映凡界眾生的天鏡一角。長明燈整個都趴了下來,叫道:“老家伙你快看!”

  司命亦毫無形象地趴在她旁邊,指指點點道:“咦?這……”

  “真的是他?”長明燈直扯他胡子。

  不多時,濃云飄來,再次掩蓋住了天鏡。

  司命不死心,伸手撥了撥白霧,卻根本撥不開來。他挎著眉眼:“沒想到凡界比一潭死水的天界熱鬧多了。你沒看錯,那人正是密羅神將。他身上殺戮太重,天帝曾打發(fā)他下去修身養(yǎng)性。不過看這架勢,怕是越修越魔性了?!?p>  他說罷,使了個眼色,別過長明燈,向自己的住所行去。

  長明燈轉著手中的小瓶子,趁守兵不注意,拈訣作法,隱身偷下了天梯。

  “將這群死囚丟在北獄冰原里,不到子時,全都會凍死?!?p>  凡界,一批綠眼睛白披風的男人推搡著十幾名渾身臟兮兮的囚犯,將其串成串兒,又生怕他們還有力氣逃跑似的,用鐵鏈鎖在了一排參天的巨大石像上。

  “走了走了!讓他們自生自滅,免得弄臟老子的手?!?p>  男人們嗤笑著離開,北風愈刮愈猛,夾雜著掠起的冰屑,輕易的就劃破了囚犯們的臉頰。

  當中有個女人,二十四五歲,面容姣好,遍體鱗傷。她仰頭望著昏灰的天幕,瞇著眼睛,想要竭力看清什么。凌亂散落的長發(fā)絞進了背上的鐵鎖中,扯得她直皺眉,可是她一聲不吭,仍望著遠處,直到被風雪吹得睜不開眼來。

  天幕那端,無人注意到,有金燦燦的東西緩緩降落。

  女人因傷勢過重漸漸神志不清??墒且婚]上眼,腦海中就會浮現(xiàn)出一名五六歲的女童身影,仿佛是她那未出世便夭折了的孩子。

  倘若能夠平安生下來那個孩子,大概也有這么大了吧?女人眼角劃下淚痕,又很快凝結成冰珠,顫巍巍掛在臉上。

  無論怎么掙扎,每一世,皆會在二十四歲時劃上終結。而那個每次都能懷上的孩子,即使她如何小心,也無法順利產出。她不禁想,倘若生下了她,是不是就能改了這循環(huán)不盡的命數(shù),改了她短暫而悲慘的輪回?

  當她再次睜眼,面前竟憑空幻化出個小姑娘來,一時間讓她陷入了恍惚中。

  是幻覺么?可這幻覺為何如此真切?她艱難地扭頭望向其他人,他們皆毫無反應,顯然只有她才能看得到這女童。

  “徐初雪,你想不想逆天改命破開輪回,留住自己的孩子?”女娃娃回身,一身大紅襖子,梳著兩個圓圓的抓髻,白胖可愛,宛如天上的仙童,說出的話正是她先前所思。

  “我想,想我的孩子,想得發(fā)瘋……”她幽幽嘆道,干啞的嗓子發(fā)出極其虛弱的音節(jié)來。頓了頓,她又回過神來問,“你、你是誰?”

  女童沒有答她這個問題,只是托著腮湊近她,仔細打量了半晌方道:“若要換回你的孩子,你下輩子的二十四歲死后,將灰飛煙滅永不復存在。”

  果然,她這離奇的命運仍是無法修改。但相較于循環(huán)往復的悲劇而言,她寧愿跳脫輪回就此消失。徐初雪的眼神突然變得堅決,沉沉道:“我要我的孩子。”

  “你將帶著世世代代痛苦的記憶重活最后一次,不光如此,你仍會死于非命,之后孩子亦無人照料……”女童有些猶疑道。

  “我定會在死前找到能照顧好她的人!只要、只要她能平安出世……”她顧不得太多,眼中寫滿執(zhí)念。

  “既然已做出決定了,那便張嘴喝下它?!迸统鰝€琉璃瓶,其內裝了金燦燦的液體,流動著奇異閃光的波紋。

  徐初雪湊上前去,不問究竟,任對方傾下小瓶子,一飲而盡。

  “這么輕易就肯相信我?”女童突然露出個狡黠的笑容來,肉嘟嘟的手指點在自己的小酒窩上,“最后一世可別這般天真了,小孩子不能信,男人更不能信!這算是忠告!”

  “這么點神識算得上半個圣物,區(qū)區(qū)凡人也不知能否承受?”雪消失了,女童瞥了眼天際倒掛的一抹極光,像暈開的染料,斜斜鋪散開來。

  她開始掐指演算,面上神情忽悲忽喜,陰晴不定,最后咬破了指尖點在身前女子的眉心,設了道防護術,嘆道:“我是盡力了!命途已改,你也得爭氣點,安穩(wěn)生下孩子來?!?p>  望著女童嘆息著漸行漸遠,卻聽不懂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徐初雪眉心的血點蒸騰起淡藍色的瑩光,瞬間被凍僵的肌膚吸收殆盡。她一陣頭暈目眩,之后便覺五臟俱焚、撕心裂肺,意識也跟著消失。

  不知過了多久,當她再睜開眼,又是新的一世,前生種種宛如泡影。

  她離開之前從出生起一直控制著自己的場所,奮力掙扎,隱瞞身世來到東部遙遠富庶的鄴國,被巨賈收為義女,順利嫁進東鄴最有權勢的大家族丁家長房之中。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毙斐跹┛傇跓o人時默默安慰自己。

  那稀奇古怪的小女孩沒有食言,她這一世的命比前幾輩子加起來還要好,續(xù)弦給丁侯爺?shù)牡诙辏蜕乱粋€女兒來。

  徐初雪臨產的時候痛得昏過去。她做了個夢,說不清好與壞,甚至夢里的一切都幾乎與她無關。

  她夢到了瑰麗無比的園子,里頭一位陌生女子身著霓裳,立在臺前作畫,看不清她的容貌,但見畫上的花兒鳥兒栩栩如生,全是園內的景物,清晰而靈動。

  畫的中央留了一大片白,女子提筆半晌,忽而抬起臉對誰笑著說了些什么,最終補上去一名少年。

  徐初雪聽不清她的聲音,只得仔細分辨著那副畫,雖寥寥幾筆,卻將那人的神韻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她驚出一身冷汗,夢也隨之而醒。

  她原在西炎國生長一次次輪回,那個孩子,每一世都是炎國的傳奇。此時此刻,或許因為她身上的變數(shù),此人雖非先前那樣驚世駭俗,卻也已因其妖孽般的天分逐漸在炎國貴族中展頭露角了。

  “怎么可能會夢到他?那個女子,那個女子到底是誰?難道,是我的女兒……”她六神無主,良久才恢復平靜。

  婢女推開門,東平侯走來,抱起床上剛打理干凈的小嬰兒。

  “侯爺,給二姑娘取‘羽’這個字吧?!毙斐跹┨稍陂缴希瑲馊粲谓z,看上去奄奄一息。

  “為何?”她的丈夫東平侯奇道。

  徐初雪眼前似蒙了層水霧,喃喃道:“方才生她的時候,我夢見了穿著霓裳羽衣的仙子。”

  東平侯原想反駁,瞧她病懨懨的模樣,難得地依了她。

  仍在月子里,侯爺又娶了房貴妾,漸漸同她疏遠起來。主母梁夫人一貫不愛瞧她這副羸弱謹慎模樣,對她們母女甚是苛刻,只有在其手下?lián)狃B(yǎng)的嫡長女丁若依頗得老夫人歡心。

  但兩年后,先夫人所生的大小姐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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