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詫之余,段紅燭眼中卻燃起了希望。
“大膽歸大膽,卻也不是不可行……”她心底,有個聲音在叫囂。
一直以來,他們不是沒想過反抗,只是見識過禁制發(fā)動后幫眾凄慘的死相,被嚇破了膽。
樓雪還在打著哈哈圓場,丁若羽卻滿面平靜,根本不像隨口胡謅。
她刷地除下了段紅燭腳上的鐐銬又道:“朱乾的斷腳,也需經(jīng)我?guī)煵謥斫永m(xù)?!?p> “小徒兒,你難道不知,行走江湖最忌諱插手別的幫派事務?”樓雪拖著她來到了門口。
“可這些事,我們非參與不可?!倍∪粲鸩婚W不避地盯著她道,“即便我們什么都不管,只要有呂賢達跟著,哪怕回到了炎國,他們也不會就此罷休?!?p> 都過去了這么多年,黃崖幫不還是派朱乾、段紅燭等人找了過來?樓雪這么一想,頓時也覺得沒必要勸她了。
兩人回到屋內(nèi),拉段紅燭一起圍著方桌盤膝坐下,丁若羽給她們續(xù)了茶道:“我沒什么江湖經(jīng)驗,只懂殺人。等你們禁制解除后,若能用得上我,提前說一聲就好?!?p> 她們說了會兒話,又來到朱乾和呂賢達的房中,將計劃悄悄道出。朱乾腳不能動,如案上魚肉,即使不同意也沒什么反抗的余地。更何況,他一向是以段紅燭馬首是瞻的。
倒是呂賢達,怪眼一瞪,搓著稀稀疏疏的胡須沉默了半晌。就在剩下四人以為他怪脾氣又犯了時,咕咕噥噥道:“幫主……你們傷他可以,但是千萬別給殺了……”
樓雪氣得一拍桌子打斷他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被他害成了什么樣,還在想著替他求情?”
“不、不是……大姑娘你兇什么?”呂賢達從地上竄起來,向后退了好幾步靠在床邊道,“我是說留他一命,好下藥制成傀儡……這等高手轉(zhuǎn)化的傀儡,可遇而不可求?!?p> 原來竟打的是這個主意,樓雪長長舒了口氣。
幾人重新雇了輛馬車,依舊是老呂、朱乾和呂夫人坐車,三位女子騎著馬在后面跟著,沿來時的方向一路返回,沒幾日就出了雪色籠罩的北部,來到煜國靠南的城池。
丁若羽發(fā)現(xiàn),這么大個煜國,就沒有不冷的地方。早在北部的時候,樓雪就發(fā)現(xiàn)她怕冷,將她趕到了車上,沒想到到了南部,氣溫也并沒有上升多少,地面該結(jié)冰的還是到處結(jié)著厚厚的冰,一不注意就滑摔了。
他們來到一座小城歇腳,說要不了多久就要進炎國了。馬車停在路邊,丁若羽下車一看,還真是巧,他們又來到了之前互相交手的牛掌柜的客棧外。
不同的是,此刻他們兩方已握手言和,結(jié)為了盟友。
段紅燭扶著朱乾,呂賢達抱著自家夫人,當先跟著小酒保去了客房。樓雪攜著丁若羽找掌柜的要了些酒菜,舟車勞頓,他們這一行人從早上到下午都沒停下來用餐,早已餓得不行。老板娘熱情地應著,說準備好了便送到他們房里。
牛掌柜打著算盤,忽然猛瞧了丁若羽幾眼,眉開眼笑道:“小姑娘,是你!”
丁若羽禮貌地點頭應了聲,乖巧得像個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
只是,再一翻登記的賬簿,牛掌柜咂了咂嘴自言自語道:“怎么竟同那群南越人成了一伙的了?”
“做你的生意,少多管閑事!”樓雪拍了一錠銀子給他封嘴,手勁之大,又一次將銀子嵌進了牛掌柜剛換的柜臺內(nèi)。
這些江湖女子,是不是都酷愛此等行徑?老牛又高興又害怕,這次他不打算買新的柜臺了,只要這些江湖人還來住他家店,這柜臺說不定一直都會坑坑洼洼的。
三間相鄰的客房,正好歇下六人。師徒倆住一間,段紅燭則去照顧呂夫人,樓雪暗中叮囑了呂賢達不要對朱乾完全放松警惕。
用完飯后,天色尚早,樓雪準備帶著丁若羽去街上散散步,剛下了樓,卻見店內(nèi)走進來五六名白衣少年。
帶頭的她們正好認識,于是樓雪快步走了過去,臉上帶著面具般虛偽的微笑寒暄道:“什么風把宗小公子給吹來了?”
宗明澤拱手行禮,也是笑瞇瞇道:“樓姐姐別來無恙?!?p> 隨后他仍舊去辦自己的事,讓師弟們?nèi)×藘蓮埉嬒瘢瑔柵U乒裼袥]有見過畫上之人。
丁若羽匆匆一瞧,畫上的人分別是朱乾與段紅燭。
牛掌柜的剛要答話,被樓雪一個高聲打斷了。
“他們兩個怎么了?”她問的聲音過大,引來了堂內(nèi)不少人的視線。
宗小公子也似被嚇到了,臉上笑容都有微微的一瞬間凝固。他晃著手中折扇,點了點畫中人道:“這兩位,可是殺了我青龍閣好幾位師弟師妹的兇手?!?p> “你確定?”樓雪聽后,驚疑不定。
“七具尸體,或死于蠱毒,或死于傀儡術(shù)?!弊谛」咏酉聛淼脑捄芎玫亟忉屃诉@一切。
普通的正道門派,見了青龍閣的人都會規(guī)規(guī)矩矩,大多數(shù)黑暗勢力也會繞道走,避免正面交鋒。只有一些窮兇極惡的幫派,肆無忌憚、到處作亂,看誰不爽就殺誰,才不會顧及對方背后的勢力。
“這兩個人是黃崖幫的,此幫派素來為正道人士所不齒?!弊诿鳚蓪⒄凵炔寤匮鼛系溃八麄兡茏龀鲞@等事,也是理所當然?!?p> 他說的似乎句句在理,樓雪也無從辯駁。雖然她還是想找點借口為樓上的人開脫,卻一時間根本組織不了語言。
“不是他們?!倍∪粲疠p聲在旁邊道。
她的存在感太弱,宗明澤直至此刻才發(fā)現(xiàn)她早就站在了兩人旁邊。聽聞此言,不由挑了挑眉。
“時間對不上?!倍∪粲鹫遗U乒褚獊碣~簿,翻到他們登記入宿的那一頁,指了指文壽的名字道,“他們一共在這里住了好幾天,而段紅燭等人第二天就走了。我們在北疆小村莊的雪原相遇,當時還在奇怪他們怎么會跟那么緊,卻也說明了段紅燭等人之前不可能耽擱,他們根本沒時間殺人。”
牛掌柜在一旁作證道:“沒錯,那幾位白衣的俠士確實是住了好幾日,好像說要在城里辦一樁什么事……”
“掌柜的,住店。”宗明澤怕他說出什么不該說的,忙取出銀錢道。
二樓一間房門開了絲小縫,段紅燭聽到響動時就躲在那里偷看。單打獨斗,什么青龍閣少主,在她眼里還不夠看。奈何對方人多,朱乾又派不上用場,那師徒二人作壁上觀也罷,萬一反過來對付她,可就玩完了。
她正想著該怎樣溜之大吉,就聽到丁若羽幫他們澄清,一顆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再向下一看,那宗小公子好死不死地伸手指了指她旁邊的客房問掌柜的道:“那間是否空著?”
“空著,空著?!迸U乒竦囊婂X眼開,服務也極為殷勤,見他有意,忙找來鑰匙送他去了那間客房。
整個二樓,被他們這兩大波人擠滿了。
丁若羽同樓雪住的房間在朱乾與段紅燭中間,也為了方便互相走動?,F(xiàn)在,段紅燭右邊又住下了宗小公子等人,圍得猶如鐵桶一般。好在他們此刻已答應了去西炎國,應對那些青龍閣的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們的行程,看來又要耽擱了?!弊诿鳚煽刹皇鞘裁春么虬l(fā)的小人物,樓雪唉聲嘆氣,臉上寫滿了憂愁。
“師父與他可是有什么過節(jié)?”丁若羽敏銳地覺察到事情不簡單。
樓雪迎著她關(guān)切的眼神,神態(tài)優(yōu)雅自若,笑容清淺疏離,突然間架子都端了起來。
“我同他能有什么過節(jié)?小孩子你鬼心眼太多了,早些洗洗睡吧?!彼f罷,似是突然疲了,轉(zhuǎn)身倚靠在床頭。
丁若羽一眼就瞧出她在說謊。她知道有些事不能多問,于是下樓要了些熱水,順她的意改變這讓人不舒服的氣氛。
那天在彩華樓介紹到宗小公子時,樓雪就沒說過幾句他的好話,那若即若離的態(tài)度也是讓丁若羽不明所以。
當她再回房時,就見到宗小公子已敲開了段紅燭的房門,與她在走廊上談起兇案的事,問她是否知道些什么。
聽他詳細描述了一遍文壽等人的死狀后,段紅燭臉色大變。
看到丁若羽走了過來,她苦笑道:“小妹妹,我怕是沒命跟你們一起去炎國了?!?p> “什么意思?”丁若羽上前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軀。
“我就知道,幫主不會這么輕易地相信我們,讓我們對昔日好友下手……”她痛苦地將半個身子都靠在了丁若羽身上,緊緊揪住了自己的衣角,“他還派了其他人監(jiān)視我們,說不定……他自己也參與其中。”
“文壽他們的死法,那副模樣,除了幫主出手……我實在想不出還能有誰!”方才還在猜測,再想過一遍后,她改用了近乎肯定的說法。
見丁若羽遲遲未開門,樓雪也走了出來,便聽她對宗明澤道:“我們知道宗少主報仇心切,卻還是有個不情之請……人命關(guān)天,不知少主能否同我等先去一趟炎國?事畢后,再一起去尋黃崖幫報仇?!?p> “你們怕他,我可不怕。為何要等到你們事情辦完?”宗明澤笑著慢條斯理道,“你這么說,是想將我們師兄弟幾個當做免費的保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