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由想了想,最后搖了搖頭:“公子回來的時候,只是有幾分醉意,臉上卻是沒有受傷的!”
就在杜氏同顧由說話的時候,青頌匆匆忙忙的走了進來,她行過禮后,俯在杜氏耳邊輕聲說。
“夫人,東廂房的那個人醒了,說是要親自向公子道謝呢!”
聽完青頌的話,杜氏略一思量,吩咐道:“顧由,你出去回了那個書生,就說公子如今不在府上,昨夜也只是舉手之勞,讓他不必不必致謝,回家去吧!”
杜氏說完,似又想到什么,補了一句:“你親自跟著那個書生,看看他住在哪里。小心一點,別被他發(fā)現(xiàn)了!”
顧由雖不明白杜氏為何要這么做,但還是順從的點了點頭。
他是個下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明白夫人和公子對他好。所以,他也會盡心盡力的完成公子和夫人交待的事。
看著顧由和青頌退下后,一旁站著的李嬤嬤有些不解的開口:“夫人管那書生做什么?還特意吩咐顧由去跟著!”
杜氏牽了牽衣袖,“也沒什么意思,只是想著寧兒既然能帶這個書生宿在家中,說明這個書生腹中是有些墨水的。既是個有才的,摸清他的住所,結(jié)個善緣倒也無妨!”
“還是夫人想的周到妥帖!”李嬤嬤憨憨的笑了,她是從小看著杜氏長大的,杜氏雖不是什么大家閨秀,官家嫡女,但自小骨子里透著的那股聰明勁簡直是讓人嘆服。
很多時候,李嬤嬤都在想,杜氏只是缺了一個好的身份吧,否則又何須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顧家大宅里消磨時光。
杜氏自然不知道李嬤嬤心里所想,但她心里卻是在暗暗思忖方才同顧由的談話。
她萬萬沒想到,顧知章竟然會打惜寧,他怎么下得去手?
這個孩子,打出生起,他沒有給過一絲一毫的父愛,如今孩子長大了,他倒也有臉過來擺父親的架子!
想起惜寧昨夜紅腫的臉和那一副疲倦的樣子,杜氏搭在桌角上的手緊了緊,眸中有著一閃而過的戾氣。
顧知章不仁,她杜文穎也無須念著那微乎其微的情分了!
另一邊貢院中惜寧已經(jīng)答完了題目,她擱下筆,細細查閱著試題,目光認真且堅定。
考題出的并沒有太刁鉆古怪,因此惜寧答的也很穩(wěn)當!
微風(fēng)拂過面頰,吹散鬢間一縷發(fā),惜寧抬手將發(fā)重新別在耳后,眉眼間笑意盎然。
惜寧略一抬眸,目光所及是一片明黃的衣角消失在游廊拐角處。
惜寧并沒有多想是誰,因為考官已經(jīng)開始收卷子了!
到了夜里,號舍里的惜寧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號舍的環(huán)境自是比不了家里。
床板硬不說,夜里冷風(fēng)裹著寒氣鉆進來,凍的惜寧是緊緊的靠墻蜷縮著。
最最讓惜寧忍受不了的是隔壁那位富家子弟如雷貫耳的鼾聲。
月上中天,惜寧久久不能閉眼,她將頭伸出被子,看著皎潔的月亮,陷入了沉思,被中的手緊緊攥著脖頸上的玉墜。
夜里孤寒,難以入眠的又何止惜寧一人!
云續(xù)是被驚醒的,額前鬢間都沁出冷汗來,他夜里睡的淺,且不喜歡熄燈。
故而此時醒來,寢殿亦是點著盞盞燈火,而在這微弱的燈火照映下,可以看到少年眉眼間有著一閃而過的慌亂。
雪白的里衣,如玉的少年,在滿殿孤寒寂靜中,云續(xù)拿起放在床邊的玉笛,眸色晦暗不明。
“已經(jīng)很久沒有做那個夢了,我以為我可以忘記了!”云續(xù)握緊了手中的玉笛,心中泛起苦澀,他終究是高估了自己。
人非草木,亦是草木,怎么能做到真正的忘情絕念呢?
那一夜,那些人丑惡的嘴臉,永遠都不會忘記,永遠都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泯滅在他的腦海中。
云續(xù)微微垂下如墨染過的丹鳳眼,玉笛上墜著的蓮花玉墜在云續(xù)的眼中變得猩紅!連帶著云續(xù)周身都平添幾分煞氣,生人勿近!
“林舟!”低沉暗啞的聲音透過門扉傳到門外守夜的林舟耳中。
林舟渾身一個激靈,淺淺的睡意瞬間被嚇跑,急匆匆推開房門,疾步走進了里屋。
殿下睡覺喜歡點著燈,林舟自然沒有察覺到云續(xù)是何時醒過來的!
“殿下!”林舟看著云續(xù)的模樣,著實嚇了一跳,昏黃的光影落在云續(xù)臉上,顯得少年看起來格外脆弱,想是精致的瓷娃娃。矜貴,嬌美,但易碎!
看見云續(xù)這個樣子,林舟心中微微一顫,殿下這是又做噩夢了?
此時的林舟心頭涌起一股無力感,他是影衛(wèi),自小學(xué)的都是些殺人的招數(shù),他不會安慰人的,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殿下痛苦!
面對這樣的殿下,林舟心中突然有了個不成熟的想法,他想若是今日陪在殿下身邊的是顧公子,殿下心中大概會舒服很多!
顧公子看上去儒雅的很,大抵是很會安慰人!
“再去添些凝神香!”空蕩的寢殿中回響著云續(xù)低沉的聲音。
“殿下,太醫(yī)說過,這凝神香熏多了”林舟“會傷身體”這四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看到了云續(xù)那雙毋庸置疑的眸子。
林舟不敢再說下去,他乖乖的去添凝神香了,這樣的殿下簡直是不敢忤逆??!
屋內(nèi)染上大劑量的凝神香后,云續(xù)才稍稍安下了急躁的心情,他閉上了疲憊的眸子,擺擺手,示意林舟可以退下了!
林舟領(lǐng)悟到云續(xù)的意思,悄然關(guān)上房門退了下去。
房間重新陷入沉寂,云續(xù)也緩緩歸于平靜,他躺在掛著天青色幔帳的架子床上,原先攥在手中的玉笛也是輕輕放在了枕邊。
他一手枕著頭,一手緩緩抬起遮住眼,衣袖滑落大半,清晰可見那纏在腕間的梅花絡(luò)繩。
燈光闌珊中,少年唇角上揚,不知是苦笑,還是……
貢院中。
明亮的大殿上,一排排考生井然有序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個個屏氣凝神,不敢有一絲異動!
今日是科舉的最后一場——策問!
惜寧的位子較為靠后,視角很好,目前試卷還沒有發(fā)下來,惜寧雙手托腮,余光打量著四周的環(huán)境。
遠山眉微微蹙起,這次的科舉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放眼望去,這次參加科舉的大多是些富貴人家的子弟,寒門子弟卻是少見。
這同以往的科舉相比,簡直是反常!
然而惜寧還沒來得及思考其中關(guān)節(jié),考官已經(jīng)將考卷分發(fā)了下來,惜寧接過考卷,待看清楚上面的策問題目時,眸子兀的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