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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江月明

第八十一章 吃頓飯?jiān)僮?/h1>
一輪江月明 飛花不見葉 2430 2020-03-23 15:28:55

  “我能有什么難過的?”江寒月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眼院子,目光停留在墻邊的一叢菊花上。

  那是一叢重樓黃菊,原本應(yīng)是極為嬌艷恣意的,但在這個季節(jié)已染上了霜色,顯出肅殺的味道來。

  “近來任夫人與江夫人過從甚密,聽說二人私底下已有婚姻之約。”江浸月眨眨眼,道,“你猜是哪兩個?”

  任家素來家風(fēng)嚴(yán)謹(jǐn),這一代的家主任尚書房中僅有一妻一妾,生了三女二子。長女入宮為妃,長子娶了兵部李侍郎的女兒,其余皆未婚配。

  “難不成是你與任家三姑娘?”江寒月嘴角隱去一絲苦澀,嘲笑道。

  “哎,任家三姑娘便是庶出那位閨名笙歌的嗎?倒也不賴,聽說比任貴妃更美貌些?!苯抡f起美人頭頭是道,眉飛色舞,“我聽樓里的瑣兒說,她被叫去尚書府唱清曲時碰見過三姑娘,那姿容,皎似明月,清如深泉,鮫綃給她提鞋子都不配?!?p>  煙溪樓其實(shí)有兩座樓,煙樓臨街,住在其中的姑娘賣藝又賣身,鮫綃便是花魁。溪樓藏在煙樓后頭,住著賣藝不賣身的清倌,歌喉最動人的就是瑣兒了。雖說各占勝場,但煙樓和溪樓姑娘一向互不對盤,老死不相往來。

  江寒月嘴角扯了下,站起來道:“我回去了?!?p>  “欸,不對啊,怎么說到三姑娘身上去了?”江浸月有點(diǎn)傻眼,“你真不想知道任二姑娘的事?”

  “不想知道?!?p>  江浸月那話一出口,江寒月便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前個月七軫所言猶在耳邊,如果說那時他并不全信,那么此時,他已經(jīng)確認(rèn)無誤了。

  他能理解任風(fēng)回把主意打在了江清月身上,因?yàn)榻逶掠兴鶡o法給予任風(fēng)回的東西:相府冢婦的地位。他更理解江清月對任風(fēng)回的無法拒絕,因?yàn)槿物L(fēng)回本就有足夠的吸引力令人流連不舍。冷漠如他都能心甘情愿地被任風(fēng)回驅(qū)使,更何況比任風(fēng)回還小一歲,自幼便在江夫人羽翼下生長的江清月。

  可是即便有千萬個理由去說服自己,江寒月也仍然抑制不住內(nèi)心撕裂般的疼痛。他曾在任風(fēng)回身上傾注了他所有的少年夢想,過去的數(shù)年間,他僅有的綺麗夢境,無一不與任風(fēng)回有關(guān)。

  而今,任風(fēng)回非但棄他而去,還將成為他的弟媳!不久的將來,他不得不接受本該是他的妻子的任風(fēng)回與他的弟弟琴瑟和諧,舉案齊眉。

  原該屬于他的江家家業(yè),原該屬于他的任風(fēng)回,全都到了他的弟弟手中!而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嗎?

  不,他從來沒打算放棄屬于他的東西。

  江寒月的臉上好像結(jié)了層冰霜一般,越來越冷。江浸月看得心驚膽戰(zhàn),想要安慰他一句,又覺得無從安慰。他由衷地感激自己母親,當(dāng)年要是進(jìn)了府,恐怕更尷尬。

  過了會兒,他忽然看到江寒月眼睛瞇了瞇,嘴角上揚(yáng)勾出一抹淺笑。那張臉上的冰塊似乎在瞬間融化,春暖花開的氣息撲面而來。

  “她既然作了這個選擇,那么也好,我不會讓她失望的?!?p>  江浸月心里微微發(fā)涼,他還以為他的這位哥哥早已忘了任風(fēng)回。如今看來非但沒忘,更因?yàn)樗慕^情,讓他起了報復(fù)的心思。

  南邊院墻上的一扇小門吱呀一聲,走出個窈窕多姿的婦人來。江浸月沖過去挽住她,笑道:“娘,寒月哥哥來了?!?p>  “澹姨?!苯曼c(diǎn)頭為禮,喚了一聲。

  來的正是江浸月的生母澹澹,煙溪樓的老板。雖已過了最鮮艷的年紀(jì),但眉目間風(fēng)情依舊,一身水綠襖裙面上繡了三兩支折枝碧桃,別致而又妖嬈。

  作為昔年名動云嵐城,風(fēng)靡吉慶坊的花魁,澹澹年輕時色藝雙全,是眾多風(fēng)流公子競相追逐的對象。不知道算是幸運(yùn)還是不幸,在最負(fù)盛名的時候,她遇見了那是尚還是個濁世佳公子的江緒,春風(fēng)一度后便終結(jié)了花魁的日子。

  這座城中,澹澹最怨恨的人在相府,最感激的人也在相府。若是沒有江緒,她也許會在人老珠黃時擇一恩客從良,平淡余生。而若是沒有江寒月,她的兒子將毫不意外地成為吉慶坊中五毒俱全的混混。

  所以她關(guān)注江寒月的喜怒哀樂,同關(guān)心江浸月一般。

  “既然來了,吃了飯?jiān)僮甙?,我親自下廚?!?p>  江浸月聽得咂了咂嘴,涎著臉道:“不容易啊,能吃到親媽的手藝。不過寒月哥哥走便走了,這不是還有您的親兒子在嘛!”

  澹澹一把扯起江浸月的耳朵道:“你想得美,你若是留不下大公子,今日就別吃飯了!”

  江浸月齜牙咧嘴地苦笑著,嘴里不住抱怨。江寒月看他抱怨歸抱怨,眼睛里卻滿是歡喜,不由羨慕極了。

  他也有親娘,可他的親娘從來不同他這般親昵。

  “澹姨盛情,寒兒豈有不領(lǐng)的道理?!?p>  江浸月高興得在院子里繞著株桂花樹走起了鴨步,繞了一圈得意道:“不是我吹,我娘一下廚,即便是住在吉慶坊外的都能垂涎三尺?!?p>  “少貧嘴,進(jìn)去給我燒火!”

  澹澹拽著江浸月的胳膊往廚房走,回頭又殷殷囑咐江寒月:“大公子先進(jìn)廳中喝口茶,一會兒就好?!?p>  江寒月望一眼冷冷清清的廳堂,又看看煙火氣息濃郁的伙房,笑道:“澹姨不嫌棄的話,寒兒可以幫您打個下手。”

  “嘿呀,江寒月你轉(zhuǎn)性了?。」诲e9媚镲L(fēng)度無雙,折服天下英才啊!”

  澹澹笑容滿面地迎著江寒月說了聲“好啊”,回過頭立即收起笑臉,抬腿就是一腳,罵道:“不說話沒人當(dāng)你啞巴!滾去灶間燒火!”

  “娘,不是有仆婦在嗎?”

  江寒月聽到他幽怨的聲音從廚房傳出。隨即是“呯”的一聲,澹澹不知道拿著什么東西給了江浸月一下,于是江浸月嚎叫了一聲。

  “老娘就喜歡你燒火,看著你燒火我心里開心,燒出來的菜味道就好!”

  江寒月在屋外聽這對母子你來我去地斗嘴,不覺間嘴角上揚(yáng),方才因?yàn)槿物L(fēng)回引起的那點(diǎn)不快逐漸退散。好像一場秋風(fēng)吹過般,浮塵消逝,只余下了心平氣和。

  他不由想起了他的婚事,他會與那個小知了成婚,然后生幾個孩子。他的孩子們也會圍繞著小知了,每日嘰嘰喳喳,從此他的半溪閣再不復(fù)往日的清凈。

  這樣的場景他如今一點(diǎn)都不覺得厭煩,甚至還有隱約的期待,哪怕只是一瞬間的,放下了所有執(zhí)念的期待。

  江寒月微笑著邁入了廚房的門檻。

  他從來不曾料想到,有一天,他會站在離云嵐城最熱鬧的風(fēng)月場的后院,遙想這世間最具煙火氣的生活。

  澹澹的手藝果然不錯,江寒月在她的拳拳盛意下還喝了幾盅酒。告辭出門之時,澹澹站在門口,意味深長地道:“大公子是聰明人,想必不會不懂得惜取眼前人這句話。其實(shí)誰在年少時沒做過夢呢?只是夢境終究不是現(xiàn)實(shí)?!?p>  “澹姨也覺得那只是夢一場?”

  澹澹窖藏的美酒馥郁甘醇,后勁卻足。江寒月酒量本來不錯,此時也略有些上頭了。如果實(shí)在平時,他絕對不會隨意同人吐露心事,但此刻他覺得,澹澹不是外人。

  “大公子覺得是夢,那便能事如春夢了無痕。大公子如果糾纏不放,那就不一定了?!?p>  澹澹說完福身為禮,輕笑道:“妾身今日僭越了,大公子走好。”

  江寒月轉(zhuǎn)身走出巷子,耳邊一直盤旋著澹澹的那句“事如春夢了無痕”。巷外秋光燦爛,街道上車水馬龍,叫賣吆喝聲夾雜著煙溪樓姑娘的嬌聲軟語,不斷地吹入他的耳中。

  他覺得自己可能是真的醉了,不然他怎么會覺得前面那個人越看越像明別枝呢?但那人穿的分明是男裝,大搖大擺地進(jìn)了煙溪樓,還站在門口遠(yuǎn)遠(yuǎn)地盯了他幾眼。

  江寒月揉了揉眼睛,喟嘆一聲,心道真是中了邪了,好端端地居然以為她會來這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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