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進城

　　李云成他們跟其他組團的人坐在一處，城外的空地上，離得遠的漫山遍野，這里集結(jié)了將近二十萬的流民。

　　呆在外面半個月里，慢慢來到城門處的人越來越多，從一開始的救濟可以照出人影的稀粥到了后面不再施粥。

　　而是開始陸陸續(xù)續(xù)的招工，也有大量的人插草標(biāo)自賣自身，或者典兒賣女的。

　　各種略人趁此機會買賣人口，雖然大宣一直有嚴(yán)厲的律法規(guī)定，“諸略人、略賣人為奴婢者，絞;為部曲者，流三千里;為妻妾子孫者，徒三年，”然而碰到這種大規(guī)模的流民情況，地方官員并沒能有足夠的手段遏制，甚至還會被打算賣自家人的人群起而攻之。

　　這時候余啟燦攻入長安燒殺搶掠的消息早已傳遍各個道和鄉(xiāng)里。

　　傳聞皇帝曾經(jīng)寵愛的梅妃都被殺死在宮內(nèi)，也不知是皇帝逃走時匆忙沒帶上梅妃，還是梅妃不愿遠離，也不知為何宮內(nèi)妃嬪婢女侍人到處逃亡，她為何一直呆在宮內(nèi)。

　　不過哪怕被皇帝帶出宮，一路的艱難險苦也讓部分妃子王子公主喪命途中。

　　而開始上年紀(jì)的昭平帝也被折磨的越大蒼老，精氣神似乎都開始喪失掉了。

　　李云成坐在光禿禿的土地上，跟直播間里的網(wǎng)友們正看著不遠處一個男人在買賣妻女。

　　幾個人手拿各種刀具，圍著二十幾個他們買到的人，一個矮個干瘦男子正在跟那個男人討價還價。

　　無人機將兩人說的話完全收進直播間，所有人都能聽到他們在說什么。

　　男人要賣掉兩個女兒和自己的妻子，打算換十斗米，有網(wǎng)友查說是一斗差不多12.5斤，也就是三個大活人換125斤米，而且還是陳米。

　　略人不同意，非要6斗，兩方扯皮到最后8斗成交，也就是100斤陳米。

　　男人的妻女抓著男人不愿意，也被推搡著帶走了，男人一臉笑的領(lǐng)到糧食帶著兒子去一邊煮飯去了。

　　要知道，無人機各處都飛過，李云成已經(jīng)知道了現(xiàn)在的物價水平了。

　　在叛亂發(fā)生之前，物價是13文左右一斗米，長安也才20文一斗米。

　　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830文一斗米了，一匹絹也由470文變成了3500文。

　　 1000文等于一兩銀子，一匹劣馬已經(jīng)漲到了35兩銀子的地步。

　　拋家舍業(yè)為了活命逃離曾經(jīng)繁華的長安，現(xiàn)在落到了買賣家小換取一袋活命的糧食。

　　也有很多人拿身上所帶積蓄跟過往商人換取米糧的，不過如此高的物價不要多長時間就能把人耗空。

　　馮展也是一次只買十斤糧吃幾天，并不敢買多，更不敢去買人做仆役。

　　他們同行的有一家買了十個人當(dāng)仆役，也當(dāng)護衛(wèi)來用，誰知在晚上好多人都熟睡的情況下，他們把主家給殺了掠奪了主家財物就逃跑了。

　　這種情況也沒人為他們報仇，甚至報官都做不到，亂世里為了活命，人人都開始窮兇極惡了起來。

　　在事態(tài)越來越不可收拾，隱隱有流民開始沖擊城門的情況下，一紙布告張貼了出來，還有很多士兵敲鑼打鼓的出來解說，他們在城外人群里游走著大聲說著布告的內(nèi)容。

　　蜀郡太守為了大家都能活下去，決定在流民里征兵，只要當(dāng)兵就立馬發(fā)糧，還管家人安置。

　　雖然說是安置也只是在城內(nèi)居住在貧民區(qū)，可這對已經(jīng)快活不下去流民們簡直是及時雨。

　　選取年齡在十六到六十的都要，若是貴人或者其他有身份有錢財?shù)囊部梢杂缅X購買入城資格。

　　不論是嬰兒還是成人，一概一人100兩銀子。

　　這項舉措一出首先就是身邊還有仆從的人家開始賣仆從了，畢竟100兩在進城后完全可以重新買很多仆人了。

　　李皎拉著李云成的手跟在周秋瑩身邊，馮展持刀帶著眾人往城門趕去。

　　等快排到他們時就聽到前面收錢的官兵說進城不認(rèn)銀票，只認(rèn)金銀，也可拿貴重物品來抵。

　　有裝銀兩的箱子，有記賬的文書，還有城內(nèi)典當(dāng)鋪的掌柜。

　　 100兩銀子一個人，一路走來很少有人身上還有這么多的現(xiàn)銀了，這是很明顯的要空手套白狼，要從這些有錢的人身上掏出他們貴重的物事，還會嚴(yán)格壓價。

　　“石硯一個，做價15兩，還有其余物品嗎？”

　　“這是上好的青花端硯，我買的時候花了1800兩才買到的，不說1000兩，起碼這方硯臺能夠我們?nèi)伊税?！?p>　　“還有嗎，沒有就拿上硯臺回去，下一個?！?p>　　男人氣的拿著硯臺看了看家人最終還是又心痛難當(dāng)?shù)哪贸隽藥讞U毛筆，還有一路攜帶的眾多孤本。

　　湊夠一家人的“門票后”，男人眼見一副快要暈厥的樣子，被家人攙扶著進了城。

　　李云成抱著周秋瑩的一個小包袱，把手伸在里面放進去了幾十串七彩琉璃首飾，都是手串，戒指一類。

　　在要輪到他們的時候，李云成把包袱塞在馮展手中，跟他說：“這是阿娘的一些首飾，阿娘說可用來做抵?！?p>　　馮展打開看了下，又塞回給李云成，死活不同意。

　　李云成拉下馮展，湊在他耳旁小聲說道：“這些都是假的，一般人認(rèn)不出，屬于阿娘平時充場面用的，雖然昂貴可比不得珍品，用其他物品相抵的話反倒虧了，先讓他們看看，若認(rèn)不出就可以蒙混過關(guān)，若能認(rèn)出再拿其他來抵?！?p>　　馮展想到進城后日子也不見得會好到哪里去，要用錢的地方多著呢，他們的金銀首飾遲早留不住，這些假的還不如先試試。

　　李云成拿的那些各色琉璃制的手串和戒指都是在他排隊的過程中直接網(wǎng)購的。

　　直播間也有淘淘軟件，而且還能讓商家通過關(guān)注直播間拍照直接發(fā)過來，連郵費都省了。

　　李云成：賣家在嗎？我要在你家買50串七彩琉璃手鏈，標(biāo)價69.9那款，還有50個純銀變色琉璃戒指，133那款。

　　賣家：在的親，可以的，親直接選好數(shù)量下單就可以了，現(xiàn)在下單的話今天能給親發(fā)貨的。

　　李云成：我一次性要這么多，能給個大優(yōu)惠嗎？以后還會再來的，我這邊用的多。

　　賣家：話不多說，給親湊個整1萬塊就行了，親先提交訂單不要付款，我給親改下價格親再付款，速度了親！

　　李云成：好吧！還有一個要求，就是我下單后需要立即發(fā)貨的，你搜一個“起點直播”的軟件，關(guān)注里面唯一的那個直播間，我現(xiàn)在正在直播，你把貨物湊齊直接選擇打賞那里有個加號，然后拍照后確認(rèn)，我就能收到了，收到會立馬確認(rèn)收貨的

　　賣家：→_→你怕不是在驢我，親不要說笑話哈，親下單后我們倉庫會按照親下單地址發(fā)貨的。

　　李云成：相信我，看我真誠的眼神，你要是不相信可以搜搜“起點直播”，我這邊已經(jīng)官方認(rèn)證了，真的，我下單后你那邊幫忙安排試下，又不會丟東西。

　　賣家：好吧！親稍等哦！我去看下！

　　……

　　賣家：牛逼了兄弟！你下單吧，我跟倉庫說下，保證給你極速發(fā)貨，感覺質(zhì)量好給我們在直播間夸一下哈^_^

　　李云成：我以為你是個妹子，好吧，兄弟，拜托了！

　　李云成下單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默認(rèn)地址一片空白，付款也是直接從直播間里扣除了他收到的打賞。

　　不是沒想過用更加便宜的琉璃珠，只是相對于他們的身份，尤其是對于周秋瑩來說，首飾更加合理。

　　馮展先是摸出一個手串遞過去，典當(dāng)鋪掌柜眼前一亮。

　　內(nèi)心合計，成色非常好，沒有雜質(zhì)，也沒有氣泡，而且每一顆琉璃珠里都有不同的不同花樣，有飄如云，有狀似星辰，有花瓣飄飛其間的，每一個都異常精美，更何況穿成一串，而且串珠子的繩子也很有韌性，還很纖細。

　　這樣的珍品平時在各大珍寶閣都是上品之物，雖比不得一些古董字畫珍品，可也是難得一見的寶物了。

　　看的時間長了也沒有任何不好意思，張口說出“下等珠串一個，做價20兩，還有其他的嗎？”

　　說起這話他完全沒有羞愧之色，一副“快點，別礙事”的樣子。

　　馮展手緊緊的捏住陌刀，滿臉氣憤，又掏出一枚戒指。

　　這枚戒指做工也很不錯，流順光滑，款式造型都很新穎，是年輕人習(xí)慣的款式，從樣式就能看出簡潔大方的感覺。

　　這枚戒指又做價30兩，在此基礎(chǔ)上，他們五個人一共用了10個手串，10個戒指。

　　登記信息的文書讓他們說籍貫來歷還有擅長做什么。

　　馮展說，他曾擔(dān)當(dāng)皇宮宮衛(wèi)，來自長安，另外四個人，一個是他的妻子，一個是他的妻姐，另兩個是他的一兒一女。

　　然后有士兵觀察了下他們臟乎乎的面容，又問了下年齡，報給文書記錄下了一些特征。

　　比如身高，胖瘦，是否身有殘疾等。

　　一切記錄完，他們進城的時候，那個當(dāng)鋪掌柜還想看他們的包袱是否還有存貨。

　　進了城發(fā)現(xiàn)很容易區(qū)分當(dāng)?shù)厝撕退麄冞@些逃難來的人。

　　衣物臉龐干凈的是當(dāng)?shù)厝耍瑺钏破蜇さ氖翘与y的人。

　　他們這樣先進來的人已經(jīng)變成一部分人宰客的肥羊了。

　　畢竟花錢進來的，基本沒有貧民百姓，都是身有余財?shù)馁F人和商人。

　　馮展打聽哪里有成衣店，路過的人都是捂著鼻子回答的，臟兮兮臭烘烘的形象很明顯不受人待見。

　　買了成衣也沒有換上，而是找了一戶農(nóng)家付了10兩銀子借住幾天，燒水柴火和飯食另算。

　　 10兩銀子是農(nóng)戶們一年也賺不到的巨款，然而這還是討價還價后的價格。

　　五人燒了水洗了澡，也只是看上去干凈了起來，實際上身上積壓的泥垢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清理干凈的。

　　八月中旬的天氣，中午時分還是比較熱的，五人坐在外面曬著太陽，兩個多月里第一次感到了輕松。

　　長長的頭發(fā)披在后面，每個人也不是那么在乎形象了，像是一群百無聊賴的小動物曬著暖，瞇著眼，慢慢享受中。

　　“我們不要去尋圣人了，先在蜀郡安置吧！”周秋瑩先挑起了話題。

　　這是她一路上思量良久才下的決定。

　　馮展不在意的接腔：“信王殿下和明華公主，你甘愿讓他們放棄皇室血脈嗎？”

　　周秋瑩看著太陽，眼睛不能直視，閉了閉：“現(xiàn)在去了，雖然圣人面前王子公主少了，可能會讓圣人善待他們，可眼看刀兵將起，萬一圣人敗了，圣人身邊的皇族一個也逃不掉，就像是呆在宮里的梅妃那樣，任你身份貴重，連口棺材都沒有，更別說身后哀榮了。”

　　馮展看著這個因為一路的艱辛面黃肌瘦，不復(fù)從前的明媚嬌顏，目帶堅韌的女人，還是確認(rèn)了一下：“你可想清楚，若是圣人收復(fù)河山，信王殿下和明華公主哪怕再回去，也什么榮光都沒了，塵埃落定可就無處下手奮進了。”

　　周秋瑩在路途后期不再是一開始柔弱無助淚水漣漣的模樣，當(dāng)時把李云成和網(wǎng)友們都驚呆了，然后大家把封號“白蓮花”送給了她。

　　她一開始就打定的主意就是裝作一副柔弱的樣子，博取馮展的心軟和放松警惕。

　　不知道別人怎么想，李云成是真的被騙到了，周秋瑩相貌就是偏柔弱美貌那一款的，再可憐兮兮的，真的讓人忍不住想對她好點。

　　誰知后來能爬樹摘果子，翻土找蟲子，給野味拔毛放血。

　　劉杏才是那個實打?qū)崪厝崛崛蹩畹模思覐念^到尾一個樣。

　　仔細回想就發(fā)現(xiàn)周秋瑩學(xué)的是劉杏的樣子，只不過她因著相貌優(yōu)勢顯得更加楚楚動人。

　　當(dāng)時馮展對她的改變只是嗤笑一句“裝相”，還跟李云成和李皎說周秋瑩以前做的事情。

　　總結(jié)下來就是個美女蛇，毒性特別強的那種。

　　李云成強忍著沒問出“那你喜歡她什么呀？”如果喜歡人家還方面嘲諷人家，不怕追妻火葬場嗎？

　　還有周采女，人家知道你是什么人還裝，裝的還有模有樣，尷尬不！

　　周秋瑩當(dāng)然不覺得尷尬，她那副樣子反倒讓馮展覺得她憋著什么壞主意，時刻提防著她的。

　　當(dāng)然李云成和李皎是怎么也想不到的。

　　“那以后呢？有什么打算？”馮展問周秋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