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名為晨
唐二娘輕輕的拉住李云成。
“小郎君不必如此擔憂，這些衣物雖然樣式怪異，可材質全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哪怕是這件皮衣也是輕薄而明亮，內(nèi)襯也是順滑?！?p> “你喜歡就好！”
“小郎君來看下我準備的這些?！?p> 箱子打開，各色衣物呈現(xiàn)出來，一套套拿出，全是華美異常。
兩人交換了衣物，唐二娘拿回去上呈給了姚司空，李云成則是傳給了常緯峰，由他負責處理。
姚司空手上摸著這些來自于現(xiàn)代的衣物，斷言道：“仙人的禮教定然不同于我大宣，且看他們這些衣物長度，沒有寬大的袍袖，且袖子長度明顯長于我們的手臂。
這等穿衣習慣倒像是他們在男女大防上沒有那么多規(guī)矩，倒也是都是仙人自然超凡脫俗了?！?p> 唐二娘靜靜的跪坐在一旁看著姚司空嘖嘖稱奇。
這些布料的最大特征就是密實堅韌度也比他們的衣物大，而且還能拉伸具有一定的延展度。
姚司空讓仆從把這些衣物收了下去。
“這件事你辦的很好，若是有機會就多從信王那里淘換一些仙人的物品，不拘吃的穿的用的，如果有仙人的丹藥或者兵器法器最好了?！?p> “舅父說的是，二娘必將在此處多下功夫！”
“我會安排人去接你阿娘，不須一月你們就能團聚了?！?p> 唐二娘匍匐在姚司空面前，深深的叩首，一副激動感激的樣子。
“多謝舅父援手，二娘愿為舅父鞍前馬后義不容辭。”
“好好做事！有功勞就能換取自己想要的，多少人都是不缺實力只缺機會?！?p> “舅父放心，二娘將不惜一切讓信王殿下為舅父所用。”
“我只看結果，表忠心不用時時刻刻的說在嘴上，你下去吧！”
“是！”
唐二娘出了門回到自己的住處，環(huán)顧這處沒住多久的居所。
一應用具堪比名門閨秀，吃穿住行也是不遑多讓，然而全是煙云轉眼會成空。
這一切都是別人賜予的，是自己汲汲營營換來的。
忍不住再次想到了多年前的往事。
“阿娘，阿耶今天這么高興會不會讓廚房多做些好吃的呢？”
“誰知道呢！或許會吧，你阿耶有了后，定然會大肆封賞，全府都高興了，他們自然就少為難我們?！?p> 唐二娘忍不住問道：“阿娘，我聽小果子說咱們家是個世家大族，為什么他們敢這么對我們？”
“既然是大族，自然就人多，我的阿耶也只是里面的一個庶子的庶子，阿娘也只是一個歌姬所生，生下來也只能做家中的女婢?！?p> “那阿娘怎么來了阿耶家里？”
“你阿耶去做客，阿娘作為女婢去上茶，然后就被送給了你阿耶?！?p> “我們有沒有做錯事，為什么他們要欺負我們啊！”
“因為他們不敢欺負其他人。”
“那要怎么才能讓他們不敢欺負我們呢？”
“自然是比他們身份還貴重，比他們的權力還大，甚至掌控他們的生死，讓他們憂懼害怕?！?p> “阿耶也會害怕嗎？”
“你阿耶身份算不得貴重，只不過比府內(nèi)所有人貴重罷了，所以夫人會怕他，仆從女婢也都會怕他，阿娘自然也怕他?！?p> “阿娘，我想有一天他們都怕我，這樣你就不會被他們欺負了?！?p> “光想是沒用的，你要做，讓比你身份貴重的人看到你，還要對他們有用，然后一步步走向更加身份貴重的人，雖然還是有很多人能欺負你，可越往后能欺負你的就越少?！?p> “阿娘做不到嗎？”
“做不到了，人爭不過命，阿娘已經(jīng)一敗涂地，才讓我兒與我落入這般田地。”
“我能做到嗎？”
“不做就永遠不知道！”
小小的女孩兒源于能生存的更好的渴求，源于同是一個阿耶，夫人的女兒能穿美麗的衣服，隔三差五吃上肉食，她一開始只是想吃飽而已，可眾人的鄙夷欺負謾罵讓她心里燃燒起了火焰。
我要做人上人！
于是在阿耶費盡心思討好一家小官兒時，她想盡辦法搭上了小官兒的女兒，被送做了女婢。
做了女婢能改變的事情很少，又花錢輾轉討到了小官兒一個門客的女婢，管門客小院子的吃穿住。
等門客走了，又被推薦給了另一個相熟的門客那里。
在此期間，她學會了一些文字，獲得了為新主人抄寫詩文的資格，也跟新主人的幾個歌姬混熟了，學到了歌舞。
學的越多，在主人眼里作用就越大，也就不容易隨意輕賤。
能文會舞自然就被送給了喜歡這種款型的人。
本以為可能要像是其它歌姬一樣了，誰知碰上了別有用心搜集美人培養(yǎng)探子的人。
等越來越多的美人住在了一起，唐二娘就發(fā)現(xiàn)，會不會文，能不能舞在此之前根本不重要。
他們看的就是是否有一張顛倒眾生的臉，這方面看的比什么都重。
然后就是有目的的教琴棋書畫，詩詞歌舞，還有怎么探聽情報，還教習武藝。
防止手變得粗糙，用特制藥水除去磨出的繭子，保持肌膚白皙，頭發(fā)茂密烏黑。
一舉一動都進行了訓練，時間長了，人也變得傀儡一樣，讓笑，所有人能笑的一樣，讓哭，自然所有人也能哭的一樣，讓不一樣的時候，自然也是各個表情不同。
唐二娘能想象出那個畫面是多么的嚇人。
可她從來沒忘記自己那個活的卑微的阿娘。
沒忘記她不是來做探子的，也不是做歌姬的，她是要往上爬的更高，這樣才能擁有更多的自由，才能終有一天能掌握自己所有的一切。
我不要身上背負著是誰的女婢，誰的手下，終有一天要隨心所欲，我只是我自己，所有的一切不為取悅他人而是為了自己。
作為探子自然要做任務，之前她一直游走在不同官員的宅院內(nèi)院從那些夫人女郎那里的蛛絲馬跡獲得信息。
當然從男子入手更加輕易，可她想到了自己的阿娘，若是有一天她栽了，有了自己的孩子，會不會為了孩子做各種事，而就此忘了自己的阿娘。
在內(nèi)宅探聽消息，這樣做必將付出更多的精力和手段，她在被那些主家的夫人女郎讓仆從打的渾身是傷的躺在陰暗的房間里時從沒有后悔過。
只要我不死，終將為我所想付出一切。
這次被安排到信王這里的機會是她從數(shù)十女探子那里拼搶過來的。
沒打算入過男人后院，也沒打算跟其他女郎爭搶寵愛，只因為當時挑人的說的一句話，她改變了想法。
“此人，是主人極其重視的人，若是能完成任務，你們有什么要求主人都可滿足，不管是華服美裳，還是自此離開這里尋人婚嫁，抑或想要大筆銀錢都能得到，若是中間做的好，想要的都能一一實現(xiàn)?！?p> 除了極個別享受這種驚險刺激的暗探生活的人，所有人都沸騰了。
然而絕大多數(shù)都有任務分散各地，閑著的就她們這些人。
唐二娘勝出了，不過如果她這次任務如果失敗了也會丟掉自己的性命。
因為她會得知主人是誰，這是誰也不知道的秘密，一旦失敗就不能活著回來了。
等去了蜀郡上面的人告訴了她一件事。
她們所有暗探的主人，是大宣一品大員姚司空，究其本源，她跟姚司空還有血緣關系。
姚司空是嫡支中的嫡子，而她的母親是旁枝中的庶女，還是歌女所生。
雖然同輩，可她的祖父當時都五六十了，而祖母才十幾歲，自然她的阿娘雖然輩分挺高，年齡也算老來女。
然而在身份上卻低入塵埃，能被人隨意贈送。
上面人交代有這層血緣關系，她可以稱呼主人為舅父，不管誰聽到去查都不會有什么問題，后續(xù)各種他們都做好了。
等在花園里見到了那個少年，她成功的讓他注意到了她，當然也有故意為之的作用。
畢竟幾名女子容貌上跟她實在是差距太大。
只是不明白舅父為什么還安排幾個小童，難道那個少年愛好如此廣博？
貴人們就是這么的臟亂！
等跟這位信王殿下接觸后就發(fā)現(xiàn)，這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傻子。
好利用，好欺騙，也很好控制，只是想法太讓人苦手。
美貌能打動他，卻不能讓他有所行動，他的態(tài)度很像自己小時候看到灶臺上的一碗肉，想吃又怕被廚娘打的樣子，顧慮重重。
唐二娘想著若是阿娘也來到了這里，自己手上沒有太多金銀，城內(nèi)米糧又一直在加價，還要安排住所，這些都需要很多的銀兩。
所以應該怎么哄這個二傻子拿出更多的東西呢！
看他那副有所顧及的樣子，應該是自己還是太強勢了？是不是要更加柔弱可憐點更好！
其實信王這樣的是最受暗探們歡迎的任務目標。
純良，沒壞心，還容易憐憫別人，自我道德要求高。
看來要從另一方面下手了。
不過如果以后想嫁人選這樣的也挺好的，多好控制啊！
只是想想他才四歲，簡直讓人羞愧。
可說話做事又不像，是皇家人不同于眾人，還是仙人血脈不同于常人？
仙人?。?p> 怎么也沒想到會接觸到仙人血脈，真的忍不住想從他那里獲得仙人的法器之類的東西自此逃跑。
唐二娘整理下妝容，裊裊婷婷的去了李云成那里。
“小郎君可在？”
“進來吧！我說不在你又不會走?！?p> 唐二娘進到屋里就看到李云成躺在床上，很詫異，畢竟之前沒有石板他都不敢到處亂跑的，這是發(fā)生了什么？
失去了神力還是能控制了，在之前給她衣物時還沒看出來。
唐二娘還沒等李云成下床就疾步上前按住了他的肩膀。
“我看小郎君之前應該是在躺著，那就還躺著吧，咱們就這樣說話就好了?！?p> 又沒表現(xiàn)出柔弱，唉！
“小郎君如今能將神力收放自如，不若咱們出去游玩一番如何？”
唐二娘看到李云成又開始雙目失神，就知道這是在跟仙人神思交流。
不過這仙人是不是太閑了，一整天隨叫隨到。
“你想去哪里？”
唐二娘聽到李云成問她。
“城外有一溫泉莊子，乃是這家主人獻與舅父，不若我們?nèi)ネ嫠Ｒ环绾?？?p> “你舅父是誰？”
“正是姚司空?！?p> “我問個問題，你不要介意，為什么你舅父讓你來照顧我??！畢竟誰家讓自己外甥女跟個仆從一樣照顧外男的，我就是好奇，沒其他意思。”
唐二娘驀然一笑：“莫說我這拐幾個彎的外甥女，就是親外甥女也是可以做這些的??！畢竟殿下身份貴重，自然要好好安排?！?p> 說著唐二娘邊笑邊流起了淚。
然后她如愿以償?shù)目吹竭@個少年表情慌了起來。
他想幫她擦眼淚，又收回手到處找帕子，最后憑空拿出一塊兒布，樣子怪怪的，很柔軟。
“這是毛巾，你擦擦臉，對不住，說了讓你傷心的話?！?p> 唐二娘輕輕拭去眼淚，不敢拿那個“毛巾”擦，畢竟臉上還有不少敷粉。
“殿下說笑了，您說什么都是可以的，二娘身份低賤，能讓您開心已經(jīng)是莫大的榮幸了?！?p> “你別這么說，我不是那種別人痛苦自己高興的人，我知道作為仆從，還有你來找我都是身不由己，也是職責所在，咱們坦誠點，你們想要什么，我看咱們能不能商量，我喜歡公平交易，只要這樣大家都輕松點?！?p> 唐二娘立刻猜出了人家雖然年齡小，可還是有點心眼兒的，肯定是覺得她是被派來施展美人計的。
于是，唐二娘收起了一直的微笑，認真的看著李云成。
“殿下若是讓二娘這樣報上去，明天就見不到二娘了，若是殿下還記得二娘一點好，只希望殿下幫二娘安頓好二娘的阿娘。”
“我不是這意思，”李云成被嚇得只能這么說了。
“你有什么想法就說下吧！你自己的阿娘自己好好奉養(yǎng)，你相信我我還不相信我自己呢！”
唐二娘：“二娘只是一個歌姬樣的人物，只是用于籠絡人罷了，有幸遇到殿下才能說出心聲一二。
若是能將殿下籠絡好，二娘便能將阿娘接過來，若是哪一次失敗了只能魂歸黃泉?！?p> “怎么才算籠絡成功？”
“自然是寵愛了，男人沉迷女人，自然會聽其所言，做其所求！”
“這個我就做不到了，真的太為難我了?！?p> “殿下只要做出這樣的表現(xiàn)就可以了，自然就能讓舅父誤認為二娘已經(jīng)成功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還可以，不過一直知道你是唐二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p> 唐二娘一愣：“我阿娘給我取名唐琛，阿娘說琛是珍寶，我后來自己改成唐晨，晨即房星，房星現(xiàn)，則萬物始復蘇。”
“能將你的姓名寫給我嗎？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