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淵為自己斟了杯茶，不疾不徐遞到嘴邊，等待江徵歆的答案。
其實這個問題，江徵歆在來的路上已經(jīng)想過了，所以未做絲毫遲疑，直接答道：“江湖之主已定，你開始擔(dān)心了?！?p> “……”離淵手中動作一滯，幽幽瞥了江徵歆一眼：“那你猜錯了，我怎么會為江湖中選出個小頭目而擔(dān)心?！?p> 江徵歆心中偷笑，知道離淵要緊自己的臉面，即便擔(dān)心到夜不能寐也要端出一副根本不緊張的樣子。
若真只是個小頭目，怎會值得攝政王親自跑一趟？
離淵緩緩開口道：“我此次是為招安而來。從前武林無主，各門派勢力分散，朝廷尚能控制，但有了盟主之后，或許會凝結(jié)力量，脫離朝廷的掌控，所以我想要和冷洺玥談一談，你讓他來見我一面?！?p> 江徵歆點頭：“談可以，但你得保證不傷他?！?p> “我現(xiàn)在在他的地盤，你覺得我傷的了他嗎?”
江徵歆想想也對，又道：“他是我的朋友，你也得把他當(dāng)做朋友?！?p> 離淵本想說不可能，但見江徵歆一副不容反駁的樣子，改口道：“……我盡量。”
江徵歆本以為說服洺玥去見離淵會有些難度，沒想到?jīng)倡h聽完只微微一笑，未多問什么便隨她去了無澗寺。
黃金樹下，九五至尊、江湖霸主，一襲黑袍、一身白衣，相對而立。
為了不打擾他們談?wù)撜?，江徵歆等在遠(yuǎn)處玩樹葉。她遙望遠(yuǎn)處兩個英俊挺拔的身影，覺得還挺和諧、挺融洽……
“你見本王為何不跪？”離淵冷冷開口。
洺玥淡漠道：“江湖中無王權(quán)尊卑，攝政王既已走入這江湖，便應(yīng)知無法享受朝堂的待遇?！?p> 這一問一答間，氣氛已凝結(jié)成冰，冷到極點。
離淵向來給人的壓迫感和震懾力極強，從沒有任何人敢忤逆他，縱是位高權(quán)重的三朝元老也不敢在這位年輕的攝政王面前逾舉。但洺玥卻一點也不將皇家權(quán)威放在眼里，自始至終淡然相對，毫無恭謙之態(tài)。
離淵面色愈加陰沉，喝問道：“冷盟主好大的膽子，不怕本王殺了你嗎？”
洺玥淺笑道：“攝政王的膽量也不小，僅帶了四十人馬便來與我談?wù)邪?，不怕我不愿歸順，你或許都回不去嗎？”
聽到這句話，離淵原本明亮的黑眸一下變得幽深難測，對方所說的四十人中，有二十人在明，二十人在暗，明衛(wèi)尚且好說，但能將沿途保護(hù)他的二十暗衛(wèi)一個不差的找出來，看來自己的一舉一動已在對方的監(jiān)視之下。他勾起嘴角，冷笑道：“原來根本不需要歆兒告訴你，從我踏入川南之時你便已經(jīng)得到消息了?！?p> “正確的說，在你離京之前，我就已知道了?！?p> “你在京中安插了眼線？！”離淵的目光如冰凌般刺了過去，“還說沒有反叛之心？”
“攝政王想錯了，我在京中安排線人是因為在查一件事?！睕倡h淡淡道，“此次我來也不是與你談?wù)邪驳?，而是想要提醒你，朝中已有官員為修煉重生術(shù)投靠了古焱教，企圖煽動耀國與邐國的戰(zhàn)爭?！?p> 離淵神色一凜，最近朝中確有主戰(zhàn)風(fēng)向，沒想到……
他將信將疑地問：“耀國和邐國交戰(zhàn)對古焱教有什么好處？”
洺玥答道：“他們想借機占領(lǐng)位于兩國邊界的一處地帶，修煉重生術(shù)所需的靈泉水在那里。
對于重生術(shù)，離淵是知道一些的，他也曾想過若世間真有方法可打破生死界限，尋求永生，很少有人能得禁住如此誘惑。沒想到此種術(shù)法竟成了蠱惑朝廷官員的誘餌，發(fā)動戰(zhàn)爭的禍源……
“你可知都有哪些官員？”
“目前只知道一部分。我正要去京城查這件事，把剩下的人找出來?！?p> 離淵不解：“你為何愿意幫朝廷查此事？”
洺玥搖頭道：“并非為了朝廷，只是不想兩國交戰(zhàn)，百姓無辜受難。況且古焱教出自江湖，所以這也算江湖之事?！?p> “我怎知你所言真假？若你為了扳倒古焱教，栽贓嫁禍也未可知?！?p> “信不信全憑攝政王自己定奪。”洺玥凝視離淵，緩緩開口，“如果你像先帝一樣，有與邐國交戰(zhàn)、開疆拓土之心，那么這件事于你也沒什么，還能為你多些開戰(zhàn)的理由?！?p> 離淵冷哼一聲，黑曜石般的眼睛對上琉璃紫瞳，一字一頓道：“我從不支持戰(zhàn)爭?！?p> 雖離淵與明武帝極像，但唯一不同的是他不支持戰(zhàn)爭，這也是為什么明武帝沒有把王位傳給他的原因。但不知為何，明武帝雖沒把皇位傳給離淵，卻給了他凌駕皇權(quán)之上的攝政之權(quán)，心思實在令人琢磨不透。
洺玥曾聽江徵歆說過離淵不主征戰(zhàn)，現(xiàn)在得對方親口承認(rèn)，心中立場已定，決定幫對方清除古焱黨羽，他對離淵道：“攝政王今日可得我一言，雖然我不會歸順朝廷，但只要我做這江湖之主一日，便不會率眾反叛，更會全力助你保國家安寧?！?p> 離淵很是意外對方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但見洺玥神態(tài)認(rèn)真，心中的疑慮逐漸消散，不管怎樣，他是相信江徵歆的，被她當(dāng)做朋友的人，他也愿意嘗試去相信。
他的態(tài)度緩和了下來，點頭道：“好，我信你?！?p> 而后，他們二人又談了如何清查古焱教的黨羽之事，并約定好在京中見面的時間，然后離淵便帶著江徵歆回京了。
……
京城金市人馬往來不息，行商走販叫賣聲不斷，一只秸稈扎成草靶在人群中高高舉起，上面層層密密插著無數(shù)串紅彤彤、亮晶晶的冰糖葫蘆，跟招魂幡似的將一人一猴引誘了過來。
江徵歆帶著小桃走到冰糖葫蘆攤兒前，四只大眼睛眨巴眨巴盯著摞得如小山般的糖葫蘆，口水直流。
糖葫蘆小哥放下草靶，對江徵歆道：“小姑娘，來一串冰糖葫蘆吧，可甜了！”
江徵歆搖搖頭，伸出兩根手指：“我要兩串。”
“好嘞！”賣糖葫蘆小哥麻利兒地挑了兩串最大最好的遞給江徵歆，笑著道：“一共是四文錢?！?p> 江徵歆覺得賒賬買兩串糖葫蘆太麻煩，于是從小桃的衣服上揪了粒金扣子下來，遞給賣糖葫蘆小哥。
“姑娘，這太多了，我可沒錢找給你?！?p> 江徵歆抱歉道：“對不起，我出門沒帶錢，只有這個，你不用找了。”
糖葫蘆小哥是個實在人，從沒多收過人家半文錢，搖頭擺手道：“這粒金扣子，我就是賣一月的糖葫蘆也賺不出來，實在太多了?！?p> 江徵歆想了想，道：“那就當(dāng)我把你的冰糖葫蘆全都買下來了，你幫我把剩下的分給路過的小孩子吧?！?p> 聽她這樣一說，糖葫蘆小哥質(zhì)樸的笑了，不再拒絕：“好，下次姑娘再想吃糖葫蘆直接來找我，也不收姑娘錢了。”
“謝謝你啦。”
江徵歆開心的接過糖葫蘆，遞給小桃一串，兩人邊走邊吃?？烧l想到，剛走沒幾步，就被路上飛馳而過的人馬弄得踉蹌跌倒，冰糖胡葫蘆也脫手飛了出去。
好在小桃眼疾手快，靈活的翻身跳到一旁，抱著糖葫蘆，親眼目睹江徵歆摔倒的過程……這它可真幫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