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沉著安詳……”捕頭有些意外。
“在第一只貓兒沒有回來的時候,我就隱隱有預(yù)感,此事已經(jīng)敗露了……”譚意歌情緒平穩(wěn),語氣平靜?!翱晌也荒芡O隆晕易呱线@條路就沒想過要停下……就沒想過會善終……”
“你和那些男人之間有什么仇,非得將他們趕盡殺絕?”慕雅從沉默中開口。
“仇?呵呵……我和這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有著刻骨仇恨……”女子顧笑。
“因?yàn)椤钣??”慕雅直視著她?p> 女子并未回答“是”抑或是“不是”,只是說?!澳阒烂?,我與他第一次相遇,他也是穿著這么一襲白衣,就在……這個地方……”她凝睇著慕雅仿佛有萬千星光停駐的明眸,四望著這個地方,有一瞬間的恍惚。就好像……時光流轉(zhuǎn),在剎那之間,又回到了他與她情投意合、恩山義海的,無慮無憂、不知愁滋味的,那段歲月。
她宛若一位沒有多少看客在臺下的說書人,軼聞一旦開場,就一定要自顧自地說完,將故事訴與鬼神聽?!版擞捅谲嚕煽缜囹嬹R。何處結(jié)同心,西陵松柏下。我們一見傾心、同心合意。自那之后,我們每日于清晨,觀鶴唳華亭;于黃昏,聞暮鼓之音;于夜間,共赴巫山雨云。朝夕相伴,片刻不離……他說,他從未見過像我這樣的女子,我不屬于這里……他說,他會娶我,讓我能夠以己之名,冠他之姓……他說,他會好好待我,將我悉心安放,妥善珍藏……”
“可是,他走了……他就這么走了,只言片語都沒有為我留下……我等了很久……很久……他沒有回來……他不會再回來了……”女子慟哭流涕,淚眼婆娑。
“他不來,你也不找么?”如果是她,他這般不告而別、辜負(fù)于她。她就是追尋至世界盡頭、天涯海角,也定要覓求一個答案的……
“找……怎么沒找?我用多年的積蓄為自己贖了身,歷經(jīng)千難萬苦,才來到郢都。阮府,雕欄玉砌、金碧輝映,是我高不可攀、可望而不可及的高門大戶。我自慚形穢,仿佛零落成泥的一片梅瓣,仿佛一只渺小的蟲,卑微到了塵埃里。盡管如此,我還是鼓起勇氣,叩響了阮府的大門??蓺v盡艱辛、含辛茹苦,迎來的是什么?他攜著他懷有身孕的新婚妻子,眼神冰冷,看著我就好像在看一個不認(rèn)識的人、什么臟污不堪的東西一樣。他何曾用這樣的眼神看過我?我永遠(yuǎn)也忘不了那個眼神,無法忘記從他涼薄的唇間,躍出的一字一句?!?p> “你不過是一個青樓女子,奴顏媚骨,卑身賤體,如何配當(dāng)阮府的當(dāng)家主母?別癡心妄想了,快快回你的西泠去吧!”
“聽到這句話。我想,錐心刺骨、撕心裂肺之痛,也不過如此了吧?是,我是賤……可我不臟!在那之前,我就只有他一個男人!我是這西泠城里身價最高的女子!千萬人,散盡家財(cái),一擲千金,想與我再見一次!他得到了,也厭倦了,就輕賤我,踐踏我,將我貶低得一文不是,呵呵……”女子狂笑,笑自己太瘋癲,也笑自己看不穿。
“后來呢?”慕雅胸中梗塞。
“后來,我不肯走,他便讓人打到我走。這偌大的城池,容不下我。我無處可去,除了返回西泠,別無選擇。途中,我不幸遭遇了落草的山匪。他們奸污了我不算,還將我搶回寨子,日夜凌辱?!?p> “你猜……我是怎么逃出來的?”譚意歌抬眸望著慕雅,笑容蒼涼,又似得意洋洋?!拔仪夥暧傺b順從他們。然后,找準(zhǔn)時機(jī),在他們的飯菜里投了毒。”
“最終,他們都死了……哈哈哈……覬覦侮辱我的人都得死!一個也不能少!”她面容陰騭,眼神似毒瀧惡霧。
“你們……也是一樣……”譚意歌的視線死死地鎖住了二人,惡意昭著。隨即,操控那三只骷髏貓,朝他們抓襲過去。
三只骷髏貓,兩只撲向慕雅,一只攻向楊捕頭。不用說也知道,她更憎惡誰了!
慕雅手中幻化長劍,在鬼物起跳之前,持劍橫劈。頃刻,一道劍光如同瞬移般,出現(xiàn)在鬼物面前。
兩只鬼物速度一如既往的快。一只往左,一只往右,斜身閃開。
靈劍生成的蕩激之力沒有擊中那兩只骷髏貓,僅僅摧殘了一眾曼珠沙華植株。
霎時間,沙礫混合著泥土和紅色的花瓣,飄了滿天滿地。
貓鬼輕巧落地,足爪輕點(diǎn),環(huán)伺在慕雅周圍,從喉嚨里發(fā)出低低的吼聲。隨后,兵分兩路,左右夾擊,企圖讓慕雅成為夾心餅干。
就怕你們不靠近……慕雅神識鎖定住它們的位置,步踏七星,繞到一只的背后。圈轉(zhuǎn)長劍,攔腰橫削。
近距離攻擊,她不可能會失手,再讓它逃脫。慕雅這一劍正中靶心,精準(zhǔn)地將那只鬼物一切兩半。
只見,那具尸身突然像失去了靈魂一般,“啪啪”的兩聲滾落在地。速即,化作齏粉。
缺了幫手,余下的一只,就好辦多了。慕雅在它撲來之際,甩出張符咒就結(jié)果了它。
解決了這邊的兩只后,慕雅見楊捕頭那邊還在跟貓鬼斗得難解難分。立刻,飛身上前,三下五除二地幫他料理了。
“這種東西,用尋常的刀劍,殺不死的……”慕雅開口。
“多謝!”男子致謝。
“舉手之勞,無須掛齒?!蹦窖艖?yīng)答。
捕頭頷首,轉(zhuǎn)頭對女子高聲喝道:“譚意歌,事到如今,你還不束手就擒,隨我回衙門問罪!”
譚意歌觀大勢已去,方寸大亂。她驚恐地?fù)u著頭,不自覺地挪動腳步,往后退,口中喃喃自語?!安弧灰也灰パ瞄T……我不要任你們擺布……”
她手忙腳亂地從懷里掏出事先備好的牽機(jī)藥,一把納入口中。
很快,藥效便發(fā)作了。
只看見,女子頸項(xiàng)僵硬,瞳孔放大,視線渙散,轟然倒在了花叢中,碾壓摧折了周身花草。
但是,她并沒有就此死去。因?yàn)?,她面容扭曲猙獰,呼吸既急促、又艱難,身體還在地上一個勁兒地痙攣抽搐著。
漸漸的,她的軀體像一只被燙熟了的蝦子一樣,越來越彎,越來越彎。直到頭部與足部相接,彎曲成了一個詭異的弧度,不再動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