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星星點點的照在相遂寧的頭發(fā)上,她的臉也閃著一層白,這白跳躍著,像三四月的梨花瓣兒,一瓣兒一瓣兒的落了她滿身。
猶記得開年的時候,相遂寧還一副干癟的模樣,像油鍋里炸糊的卷子,如今丑歸丑,氣色好多了。
這回光返照的氣色讓湯小娘深感不妙。
“公主府上宴請的事,你知道了吧?”湯小娘捉了貓回來,細(xì)細(xì)的盤著,貓似乎不大樂意她撫摸,幾次想逃走,都被湯小娘用胳膊夾住,夾的貓直翻白眼,終沒能逃出她的手掌心,只能任由她擼過來擼過去。
湯小娘的指甲真紅,像一團(tuán)團(tuán)的火焰,像一團(tuán)團(tuán)的血,濃的化不開。
相遂寧還未接話,湯小娘又道:“流云坊你知道的吧,我請了那里的裁縫給做了兩套新衣,一套你穿,一套三姑娘穿。雖然那日沒讓你量體,不過你跟三姑娘身形差不多,你也知道流云坊生意好,怕耽擱時間,所以才匆忙做的,你不介意吧?”
哪里會介意,簡直受寵若驚。
要知道,出風(fēng)頭的事一向都是相嫣獨(dú)占,相遂寧敢探探頭,在湯小娘那里,便是滅九族的罪。
還記得小時候家里請了先生教讀書識字,一首《相見歡》相嫣無論如何也記不住,背了有月余,還是前言不搭后語。相大英不奢望自家女兒多有才情,好歹認(rèn)識幾個大字也就是了,不料相嫣的舉動讓他很懷疑兒女的智商,于是提了相遂寧上前。
如果相遂寧也背不出,正好打一頓出氣,反正是不舍得打相嫣的,總得有個出氣筒不是。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fēng),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睅拙湓娫~從相遂寧嘴里出來的時候,湯小娘氣的眼冒綠光,只說相遂寧吸了這府里的天地靈氣,把相嫣給克笨了,連帶的給教書的先生都換了,后來換的先生,為了保飯碗,每每關(guān)照相嫣,只當(dāng)相遂寧是空氣一樣。
今日湯小娘如此客套,必有妖氣。
相遂寧半信半疑,嘴上卻道:“謝小娘惦記?!?p> “那兩套衣裳如今還在流云坊,一套便要十五兩銀子,這三十兩銀子的東西,派個丫鬟婆子的去,我總是不放心,不如你親自去一趟取了來如何?前些日子你不是常出門嗎?想來路都是熟的,套著馬車去,來回也便宜?!?p> “是?!?p> “讓三姑娘的婢女春魚也跟著去,她去過流云坊,與你們有個照應(yīng),二姑娘,你且收拾收拾,我去你祖母那兒一趟,把這事跟她說說,想來她也上著心的吧。”湯小娘丟了貓,手里落的都是黑毛,就著丫鬟端來的水凈了手,抱了個紅銅雕如意手爐便往東跨院里去了。
小廝套了車馬,春魚跟明珠挑著簾子伺候相遂寧上了車,一行人便往流云坊去了。
流云坊里繡娘有十來位,專門裁布的師傅就有四個,做的衣裳貴重不俗,工期也很快。
如今相府的二套衣裳就用絨布包好了放在柜上。
打開看,一套是石青寬袖對襟夾襖,縞素繡墨綠水仙花百褶裙,一套是緋紅緞面織銀線錦衣,魚肚白繡胭脂色睡蓮長裙,長裙及地,搖曳生姿。
相遂寧仔仔細(xì)細(xì)查看了一遍,料子是好料子,衣裳是好衣裳,再沒這么妥帖了,顏色也是很恰當(dāng)?shù)摹?p> 從小到大,她就沒穿過這么好的衣裳。
難得湯小娘開恩。
明珠將銀錢拿出,給流云坊結(jié)算,春魚抱著衣裳跟著相遂寧往外走。
流云坊出門四級臺階,再往前走,便是熙熙攘攘的天橋了,天橋有各種雜耍,也有西域來的舞娘跳舞,是個熱鬧的地方。
“二姑娘你看天橋上那耍盤子的。”春魚指了指前面。
相遂寧往天橋看去,未見什么耍盤子的,卻覺得有東西絆住腳下,往前一跌,春魚襯人不備,伸腳給了相遂寧一下,相遂寧未留意,差一點兒跌下去,這么高的臺階跌一回,不說折了腰,也要摔的臉腫,如果這樣,那就去不了宴席了。
怪不得湯小娘讓春魚跟著來。
估計數(shù)她下手狠?得了湯小娘真?zhèn)鳎?p> 相遂寧未摔倒,春魚不死心,又從背后推了一把,眼見相遂寧身子撐不住,恰好有個溫暖的手從前面扶住了,白嫩的軟軟的手,腮邊紅紅的,十三四歲的年紀(jì),穿著一件明紫色絞銀絲線繡夕霧花石榴裙。
一剎那間,相遂寧撲到她身上,只覺得她紫色的裙擺散開,上面零零碎碎的小朵夕霧花開了滿地。
相遂寧像是徜徉在一片明紫色的云霧里。
天旋地轉(zhuǎn)。
“二姑娘你當(dāng)心些?!贝呼~去扶相遂寧。
相遂寧躲開了她的手,雖是不動聲色,給春魚的眼神卻并不好看。
“堂堂的流云坊,臺階如此滑,差點摔了我們二姑娘?!贝呼~臉一紅:“若摔了我們府上的姑娘,流云坊擔(dān)待的起嗎?”
“流云坊的臺階滑不滑不好說,倒是你想謀害主子性命,我們可瞧見了?!贝┟髯祥L裙的姑娘張了口,不急不慌,不卑不亢。
她旁邊的婢女叫長生的忙附和:“這是我們流云坊的四姑娘?!?p> 流云坊的生意做的大,當(dāng)家主母蘇氏也能生養(yǎng),當(dāng)年她只是一個小小的繡娘,針線活做的好,青城大戶人家的娘子都喜歡她的手藝,蘇氏性子又溫和,娘子們也喜歡,便介紹了七品芝麻官童征給她。
蘇氏嫁了童征,一面刺繡,一面見縫插針生了三個兒子,第四胎才生了童四姑娘童四月這么一個閨女,自然是貴重的緊。
要說這流云坊,也是蘇氏一手創(chuàng)出來的,童征七品官那點年俸,還沒有流云坊幾件衣裳掙的多,不過朝廷有人好辦事,這些年童征在朝廷,蘇氏在坊間,倒也相輔相成。
前年這個時候,童征還是七品,上朝時連站的地方都沒有,皇上坐在高高的廟堂之上,童征踮著腳尖也看不清,因離的遠(yuǎn),他也僅能憑聲音推斷皇上是個男的,是個活的。
那一年蘇氏給宮里的太后做了一件五福捧壽的衣裳,團(tuán)花繡牡丹,那牡丹跟活了一樣,宮里人人稱贊,皇帝一高興,便提了童征一級,他如今是六品了。
家里有錢,父母呵護(hù),兄弟撐腰,童四姑娘倒也燦漫正直:“這位姑娘如何稱呼,剛才有沒有嚇著你?”
我有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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