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仰光機場的英雄們,受到了航空隊和盟軍方面熱烈的歡迎,甚至還專門為他們舉行了頒獎儀式。
頒獎儀式設在仰光最著名的大金塔。張昀站在這座古老而宏偉的殿堂里,忽然想到這座埋葬著三件佛寶和佛祖八根頭發(fā)的高塔,千百年來不知接受了多少緬甸國王的頂膜禮拜。
如今他也站在了這里。
他的身邊是他親密的戰(zhàn)友們,而寬闊的臺下則是成千名英軍士兵,也有一些中國軍人,他們列隊站立在古老的石頭地面上。士兵們穿著筆挺的軍服和排成陣列,仿佛接受檢閱的儀仗隊。
三個人向臺上走了過來,當先的是一位英國將軍,他看起來容光煥發(fā),帽檐上的徽章在燈光下閃閃發(fā)亮。
張昀認得他,阿奇博爾德·珀西瓦爾·韋維爾,英國陸軍上將、印度總督。也是英緬軍最高指揮。
他身后跟著陳納德,上校的臉上帶著自豪地笑意;他的身邊還跟著一位將軍——中國遠征軍第一路軍副司令,第五軍軍長杜聿明。
韋維爾上將把一枚沉甸甸、金燦燦的勛章到張昀的軍服,然后又給喬治和基普別上了一枚,最后在戴維的胸前上掛了一枚。
陳納德上校走上前,同他們逐一握手。杜聿明則熱情洋溢地宣布:
“祝賀你,捍衛(wèi)自由與和平的勇士!你有權獲得這樣的榮譽!在此,鄙人謹代表中國遠征軍,代表338團的全體官兵,向你表示衷心地感謝!”
與此同時,出席頒獎儀式的全體人員爆發(fā)出了熱烈的掌聲。他們的眼睛里都燃燒著同一種東西,那種東西叫做希望。
※※※
隨后的幾天里,情況果然有了好轉。
2月11日,緬甸英軍總司令韋維爾上將從兩千英里外的爪哇島飛抵仰光親自督戰(zhàn)。
2月15日,英印第17師在比坦河以下35英里的比林河進行4天的戰(zhàn)斗,暫時阻擋了日軍前進。
2月16日,一支從中東調往新加坡的裝甲部隊——第7裝甲旅也從北非趕來登陸仰光。他們裝備精良,士氣高昂。那時候誰都相信,他們必將粉碎日軍的囂張氣焰。
2月17日,陳納德上校又帶來了另一個好消息,增援仰光的飛機已經(jīng)奉命在印度集結,這無疑又給飛行員們注入了一針興奮劑。機場里,到處彌漫著樂觀的氣息,人人都以為仰光已經(jīng)萬無一失,有些飛行員一邊等著自己的飛機運抵,一邊開始上街閑逛。
張昀憂心忡忡,身為穿越者他自然知道后頭的結局,可惜人言微輕,就連陳納德上校都不相信。
“我們不能小看日本人!”
在上校的辦公室里,張昀如此提醒道::“他們大都是在中國戰(zhàn)場下來的老兵,戰(zhàn)斗經(jīng)驗豐富……”
“再豐富的經(jīng)驗也不能和坦克、飛機抗衡?!标惣{德不以為然地說道,并為天蒙山的英雄遞了一杯茶。
“別擔心,中尉?!彼闹鴱堦腊参康溃拔覀兊娘w機很快就到,日本人就要完蛋了。”
從上校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張昀憂心忡忡……
沒辦法,他只能把最后的希望放在英國人身上。
可當他找到韋維爾將軍的時候,卻絕望地發(fā)現(xiàn)這位被丘吉爾首相譽為“英國最有才華的將領”同樣不以為意。
“你這是危言聳聽?!?p> 聽完了張昀的分析,韋維爾將軍如此評價道。
“將軍!”張昀不肯放棄地繼續(xù)說道,“日本人可不會按照軍事教程作戰(zhàn)。他們慣于偷襲,聲東擊西,分成幾股到處滲透,從通常認為最不可能的地方突然鉆出來。這種突襲會讓我們防不勝防。”
“這不可能!”韋維爾將軍擺擺手,“我聽說日軍的軍官騎在牛背上,而步兵隊伍都騎自行車——天知道這些矮人從哪里弄來這么多自行車——他們幾十人一隊,有時三五人一排,有說有笑……這種把戰(zhàn)爭當成光觀一樣的軍隊,現(xiàn)在你要告訴我他們突襲一個裝甲師?”
“將軍,您不能忘了他們是怎么從泰緬邊境出來的。”
“可是我們已經(jīng)在比林河擊敗他們了?!?p> “可他們退回了叢林!”張昀分辯道,“我們已經(jīng)失去了他們的蹤跡。”
韋維爾將軍笑了起來。
“親愛的瓊恩,或許你在緬甸呆上一個月就會明白了,這里的叢林可不比浪漫的夏威夷海灘。那里重岳疊嶂,熱帶瘴癘、瘧疾橫行,還有各種你無法想象的毒蛇猛獸,在里面根本無法生存?!?p> “很不幸,日本士兵特別能吃苦,武士道的狂熱讓他們不畏死亡……”
“夠了!”韋維爾將軍不悅地站了起來,“總之,天蒙山一役,你和你的小隊辛苦了,我給你們一天的假期,去好好休息一下吧?!?p> 從韋維爾將軍的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張昀覺得這一回自己死定了。
他記得前世曾經(jīng)看過一部大片叫《死神來了》,他覺得自己現(xiàn)在和里面的主角差不多——因為穿越的意外逃過了死神,所以為了糾正世界的因果律,這位敬業(yè)的死神變著法子要他的命。
沒死在珍珠港,也要死在仰光港……
就是不知道會怎么死,剖腹?活體實驗?還是槍決?據(jù)說日本人喜歡拿美國大兵練刀法,駐菲美軍投降后曾被他們逼著在炎熱的叢林里“死亡行軍”,當時就有日軍抓出一個戰(zhàn)俘表演——“斬首技術”。
張昀站在陳納德辦公室的門口,開始想象自己被捆成粽子,看著日本兵端著刺刀在自己的身體上進進出出,進進出出……
“嘿~隊長!”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頭,把張昀想象中的畫面打散了。
“難得的假期,咱們是不是也該上哪兒慶祝一下?”
說話的是喬治,并且來的不止他一個人,因為逐日小隊的戰(zhàn)友們已經(jīng)把張昀圍住了。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興奮的表情,顯然還沉浸在獲得勛章的激動中。
看來樂觀的顯然不止陳納德一個人……
張昀擰著眉頭,他沒那份心情,但也來不及拒絕。
“就不說這個,今天可是難得的開禁日,咱們是不是上哪兒喝上一杯?”
“那把史密斯副官喊上,我知道一家酒吧不錯。”
“這倒是個好主意!”
……
就這樣,張昀就被獲得飛鷹勛章而興奮過頭的戰(zhàn)友們簇擁著沖向了緬甸的街頭。
※※※
即使在仰光市為數(shù)不多酒吧中,“夜歸人”也毫不起眼,裝修得也普普通通,不過這并不影響敏加登機場的空軍軍官們對它青睞有加。這當然不是因為它能提供什么“特殊服務”,也不是因為它距離機場很近,事實上讓它如此特殊的原因只有一個——它是少數(shù)幾個被允許在晚上9點以后繼續(xù)營業(yè)的場所,據(jù)說這是因為它的老板娘和英軍的高層有曖昧的關系。
至于是不是沒人知道,反正這是既成的事實,所以機場的空軍軍官們——無論是飛虎隊員還是英軍的飛行員都喜歡來這里喝上一杯,使這家裝潢樸素的小木屋風酒館成為了名副其實的“軍官俱樂部”。
四周精致的木雕、造型逼真的佛手、嫵媚的紗幔和諧地兼容于一室,婉約而香艷。墻角的樂隊正以手風琴和拍鼓等敲擊樂器演奏著帶有印度風情的樂章。
逐日小隊的隊員們便是這樣的空氣中圍坐一起享受著他們難得的假期,這多少使得他們看起來與四周清雅、休閑地氛圍格格不入,也換來了其他酒客不滿的注視,不過飛行員們才不在乎這個。
他們每個人的面前都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空酒瓶,瓜子與零食丟得到處都是……除了張昀。
他把自己陷在清涼的藤椅里、茫然地看著身穿露臍長裙的侍女溫柔地穿梭于人群之間,心思卻早已飄到了別的地方。
將來仰光淪陷后,不知道這里會變成什么樣子……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點什么——現(xiàn)在沒人聽他的。
一陣喧嘩把張昀帶回了現(xiàn)實,是基普正在向幾個陸軍士兵炫耀他的勛章。
另一旁,喬治正圍著一個漂亮的英國女兵,也不知說了些什么,那姑娘笑的眼睛都要瞇成了一條縫。
“你看起來好像心情不好?”
身邊忽然多了一個聲音。
是戴維。
“我應該心情好嗎?”張昀斜乜著看他,“你以為這個勛章怎么來的?”
“我當然知道,”戴維在張昀的身邊坐下,“我們在天蒙山的戰(zhàn)斗并沒有什么意義,充其量只不過一次小規(guī)模的空中支援而已,只不過上頭需要一場勝利來鼓舞士氣而已,所以才會這么大張旗鼓。”
“既然知道你還問?”
“但我更知道你不是為了這個。”
張昀不說話了。戴維輕易地戳中了他的心思,讓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剛要說話,喬治摟著那位英國姑娘沖到了吧臺前,又一次打斷了他。
“蘇珊娜說一定要親自來感謝你,瓊恩。”
“感謝我?”
“我丈夫是338團的,”名叫蘇珊娜的姑娘說道,“所以我要謝謝您在天蒙山救了他的生命?!?p> 張昀有點兒懵:338團還有英國人?
但讓他更懵的是接下來幾秒發(fā)生的事……
姑娘踮起腳,在張昀的唇上落下了輕輕一吻。
“謝謝?!?p> 她的嘴唇很溫……
張昀呆了,不是因為這個禮節(jié)性的感謝之吻,而是酒吧被突然砸開的大門,以及那個突然沖進來的中國軍人……
“格老子地,勾引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