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浩南的一棵大樹舅舅

　　在我每天的翹首期盼下，終于到了九月開學的日子！將近四個月的假期讓我覺得自己一下子變得非常不習慣目前的狀態(tài)。太久沒去學校，讓我對生活開始有了一點迷茫的感覺。

　　很多熟悉的老同學都畢業(yè)了。然和飜哥去了多倫多大學；Jerry和Ray去了滑鐵盧大學；胖子突然失蹤，不知道又去哪里坑蒙拐騙了；小左突然辦轉學去了美國，因為他爸媽不想讓他在整日繼續(xù)沉浸在游戲的世界里面，費盡心思，要把他交給美國的一個親戚看管。

　　之前的小圈子里面只剩下了Peter和浩南。另外來了一批新的面孔，也像是一年前剛剛來到加拿大的我，眼神和言語里面透出了好奇和興奮。不知不覺的，我也可以算的是學校里面的半個老油條了，開始可以簡單地解答他們的問題。帶著新來的同學去漢堡王，又或者是上課的時候興高采烈的給他們講校長徐老師的八卦。這就是一批一批的傳承！

　　九月八號是我的生日，十九歲，最后一個十子頭的生日。然后我竟然非常不要臉的，一大早爬起來就給我爸我媽打了個電話，哭喪著臉跟他們說馬上就要二十歲了，感覺自己馬上要老的不行了！

　　如果可以，現(xiàn)在的我真的想回去狠狠地扇十九歲的我?guī)讉€耳光！十九歲就是老？簡直就是在赤裸裸的炫耀！我一定會給那天的我好好的上一課，語重心長的跟他說：“好好珍惜眼前的這份美好！十九歲！多么陽光燦爛多么多么生機勃勃多么風華正茂的年紀呀！在一個最溫暖的季節(jié)里面一定要好好的抒寫自己浪漫溫馨的故事！”

　　我約了幾個好朋友打算在周末搞一個小型的生日派對。都是平日里在一起玩鬧的男生。Peter家里地方比較大，所以他自告奮勇承接下來了這個酒局。我買了成箱的啤酒和威士忌，伏特加，打算幾個人不醉不歸。

　　一共六個男生，我，Peter，Jerry，飜哥，浩南和Ray。Jerry特地從滑鐵盧長途跋涉回來，并且半路上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一大堆鹵好的雞翅膀。這個純酒局開始的非常和諧，無非就是大家一起嘻嘻哈哈的說說學校里的種種八卦，聽聽已經上了大學的幾位說說剛剛開始的大學生活。Peter擺滿了一桌他拿手的山西菜，酒瓶相撞的聲音此起彼伏。

　　也是從今天開始，我可以昂首挺胸的去合法買煙酒了！感覺自己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很多！

　　時間過得很快，大家興致都很高！感情深一口悶，感情淺舔一舔。左一句右一句的，兩箱啤酒轉眼間就只剩下空瓶子了。

　　剛剛入秋不久，夜晚的室外還是有一些溫暖的。幾個人在室內喝的開始酒酣耳熟了，熱的很不舒服。于是我們將戰(zhàn)場移到了后院里，吵吵嚷嚷的繼續(xù)一邊劃拳一邊繼續(xù)喝酒?！熬品曛呵П伲芎榷嗌俸榷嗌?！”

　　年輕氣盛的我們風華正茂，迫切的想去向這個世界展示自己最美好的東西，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生怕別人看不起自己。在酒場上尤其是！如果說誰誰誰不能喝，他一定會臉紅脖子粗的給反駁回去，然后大口大口的再來幾杯。所以說最容易被勸酒的人就是少年，最真性情的也是少年！

　　喝到半夜的時候，我們都靜靜的坐在臺階上面。偶爾來一顆香煙，瞇著眼，云里霧里的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誰都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柔軟的時光見證著我們大半年的經歷和過往，瓶中酒里沉淀著一起走過的日子，沉淀著花好月圓，悲歡離合。

　　浩南坐的地方離門口最近，往往誰沒有酒了都會對著浩南來一句：“浩南，我酒沒了，幫我去冰箱再拿一瓶過來！”浩南總是樂呵呵的應承著，然后起身搖搖晃晃的走到屋里去拿酒。

　　一次一次的重復之后，我發(fā)現(xiàn)他每次走回來，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明顯了。但是眼神卻越來越渾濁了！但是大家當時都還是思維敏捷清晰的狀態(tài)，喝的速度也已經慢了很多。所以我并沒有覺得他會喝多了。

　　后來不知道為什么，話題突然轉移到了大家各自的舅舅身上?！巴馍嗨凭恕保锌赡苁窃诨ハ嘈摹皥詻Q不在酒桌上給舅舅丟人”吧！

　　話題說到一半，浩南仿佛聽到了什么，突然一下子變得非常興奮起來！

　　“等等，我靠，等等！我舅舅來了！我看到他了！”他哈哈大笑著，打斷了談話。游離的眼神緊緊盯著院中一處黑暗的角落。

　　大半夜的，聽得我們背后陣陣發(fā)涼，甚至有些瑟瑟發(fā)抖！

　　“兄弟！你沒事吧！啥舅舅？喝多了吧！”Jerry試探性的伸出手想要關心他。

　　“你們都是壞人！我看到我舅舅了！舅舅我來了！咱倆喝兩杯去。。。。。?！焙颇弦话淹崎_Jerry的手，踉踉蹌蹌的起身沖著黑暗處就跑了過去。中間好像被草地上什么東西絆了一下，重重的大字型趴在了地上。我們心中一驚，趕忙跑過去試圖把他扶起來。誰知道他執(zhí)意不準，自己硬撐著起身，又繼續(xù)往角落里面奔跑。

　　看的我們哥幾個全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所措。猜不出他是誰！他要干什么！

　　然后，他突然就沖過去抱住了一棵大樹。院子角落里的一棵大樹！一邊輕柔的撫摸著樹干一邊嘿嘿傻笑著！

　　我們看的目瞪口呆，愣了半晌！左看看右看看都傻了。沉默半晌，Jerry最先說話，鼓舞大家一起走過去把他拉到屋子里面去。

　　“浩南，你干嘛呢！咱們回屋里去吧！”Jerry小心翼翼的問他。

　　“兄弟！我不回去！你們先回去！這是我舅舅！我和他喝幾杯！舅舅！這是我兄弟們，人都可好了。。。。。?！彼[著眼，一臉幸福的看著大家，表情嫵媚極了！

　　接下來是我們抓狂了，原來他把樹當成他舅舅了。這可如何是好！我聽說過喝醉了“舉杯邀明月”的詩仙李白；”景陽岡下十八碗“喝懵了打死老虎的行者武松；“我欲醉臥芳草“喝多了想要晚上睡在草地上的東坡居士。

　　但是親眼目睹抱著樹干叫舅舅的兄弟浩南，確實在我的內心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我靠。。。。。。”進屋查看了一下的Peter急匆匆地跑出來，語無倫次讓我們趕緊進屋看看。

　　橫七豎八的空酒瓶隨意的攤落在地板上面。原來浩南每幫我們進來拿一次酒，他都會自己很自覺的在屋里面喝掉一瓶。相當于和大家碰了無數(shù)次的杯。我們每個人喝一瓶，他都非常主動無聲無息的陪著我們喝了一瓶。我們幾個人一共喝了多少瓶，他一個人就喝了多少瓶！

　　勇氣可嘉，他真是沒有給他舅舅丟人！我想那棵樹如果真的是他舅舅的話，當時一定會露出驕傲滿足的微笑。

　　后來簡單的統(tǒng)計了一下，浩南大概一個人喝完了兩箱啤酒，一瓶半伏特加，一瓶半紅酒和計算不出來的威士忌。他確實是喝醉了！我們幾個人懷著忐忑又內疚的心情，不住的好言勸說了很久，才把他勸回了屋里。

　　“舅舅，你自己隨意先喝著啊，我進去歇一會兒！等下再出來陪你喝！”浩南進屋之前畢恭畢敬的給大樹了一個躬。在他的注視下，我們也裝模作樣的排隊同大樹打招呼告別，甚至還上前握了握手。

　　有一半少年喝醉了之后會躺著一動不動，閉著眼睛，什么話也不說。比如說飜哥，他已經半臥在沙發(fā)上閉目眼神很久了。

　　很不幸浩南是另外的那一半少年！喝醉了之后就會喋喋不休，鶯歌燕舞！

　　所以那一晚Peter家里是熱鬧非凡的。我們幾個都沒有回家，七七八八的占據(jù)了每一處可以用來躺著睡覺的地方。喝醉了的浩南有著用不完的力氣！我感覺自己看了一整夜遲到的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

　　歌舞小品相聲甚至是魔術，都由他一個人表演了！魔術這個節(jié)目表演的不是特別成功，因為第二天早晨大家都找不到他的上衣了。

　　天蒙蒙亮的時候我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在廁所里面。Jerry穿著褲子坐在馬桶上面睡的很香，而我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躺在了浴缸里面，身上蓋著Peter的浴巾。客廳里浩南呈大字型赤裸著上身趴在地板上面；飜哥還是保持著昨晚的坐姿，坐在沙發(fā)上面呼嚕聲此起彼伏；Peter和Ray兩個人昨晚到最后都很清醒，每個人占據(jù)了一間臥室，躺在床上睡的很香。

　　那一個瘋狂的生日夜晚！很多細節(jié)我都不記得了，或者說是當時就已經被大家忽略掉了。但是那棵大樹會被我們時常想起來！它在那個夜晚莫名其妙的變成了浩南的舅舅，并且很正式的和我們每個人都握了握手。仿似一整夜都在角落里靜靜的看著我們，一邊聆聽，一邊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