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大宅在林雪松四十歲生辰這一年又擴建了一次。從大宅西延伸,搭橋越過月亮河,建了一座精巧的別院。大宅和別院之間往來方便,兩處宅院既相互獨立又有連接,將月亮河納入,稱為庭院之中的一景,亭臺樓閣,覆道行空,氣勢恢宏,令人艷羨。別院剛建成不久,林夫人便攜女兒搬了進去,對外則說,林夫人有了身孕,因為年紀大,生產不易,不能再操勞家務雜事,便搬進別院專心養(yǎng)身子。
林夫人搬進了別院,家里一應事務自然都由二夫人打理。她待字閨中時便接受了良好的訓練,會看賬本,善于心算,家中人情往來上手極快,加上這些年十分得林雪松重視,她腰桿子也硬起來,全然一副當家主母的架勢。
這一年七月,林雪松的四十歲生辰,自然也是由二夫人一手操辦。這天一早,整個林家上上下下就在二夫人指揮下有條不紊地忙著。不到中午,客人陸陸續(xù)續(xù)來了,林家大宅門口停滿車轎馬匹,武林和商場上的來客熙熙攘攘,絡繹不絕。林雪松和二夫人則帶著仆婦接待招呼著,好生熱鬧的場面,這鮮花著錦之盛,放諸整個西北,又有幾家呢?
突然,一個仆婦急急忙忙跑過來,湊在牡丹夫人耳邊急切說了兩句,二夫人微微皺眉,低聲對仆婦說了句:“越來越沒規(guī)矩了,你們手腳利索點,把那個鬼丫頭捉起來送到別院去。今天人多,別讓外人瞧見了,怪丟人的?!?p> 仆婦領了命令退下。忙著招呼了半天客人,二夫人體態(tài)豐腴,便覺燥熱難耐,準備回房吃口茶,換身衣服,左右便擁著往內院走。穿過廳堂,路過天井,轉進回廊,天熱,她也有些燥,走路步子快了些,剛出回廊,完全沒注意一盆涼水潑下來,把她從頭到腳淋了個透!
二夫人這一驚不小,一股怒火立馬要發(fā)作,抬頭一看,只見一個十歲出頭的丫頭正坐在屋檐上,右手提著木桶,左手抓著一只雞腿。
二夫人這一下怒不可遏,忙命眾人把這丫頭抓下來??蛇@丫頭靈巧的很,不等仆婦們找來梯子,把木桶一拋,轉頭沿著回廊飛奔而去。二夫人氣得發(fā)抖,但自己一副落魄模樣,也不便去追,趕忙回房換衣服。
“這丫頭今天怎么了?作死么?“二夫人正問左右,只見剛剛在前廳來報的仆婦匆匆趕來。
“回稟夫人,我著人追那丫頭,沒捉住,那丫頭靈活狡猾得很?!?p> “她今天又鬧什么?我對她們娘倆還有什么不周到的?”二夫人氣得喋喋不休,下人們也不敢應聲。
“去,找人把那賤丫頭給我捉過來,我這次非要給她點顏色瞧瞧!”
那仆婦領命去了。二夫人換了衣服,又把頭發(fā)擦干,坐在鏡子前重新梳妝,卻越想越氣。命人送了盞茶過來,一口氣喝了個干凈?,F在滿臉怒容,也不方便立刻就去前廳招呼,便安排人送來幾個小菜,一碗米飯,先行吃了午飯,小憩一會兒再去前廳。
飯菜剛擺上桌,那仆婦便扭著人進來了。只見剛才那位神氣活現的丫頭,此刻雙手被縛,卻滿臉不屑。二夫人氣得臉色發(fā)白,厲聲質問:
“今天是你爹生辰,你好端端作什么死?”
女孩兒也不看她,輕哼一聲,道:“我勸你快把我給放了,不然我有你好看。你只不過是我爹的妾室,你敢抓我?”
二夫人被她這么頂了一句,氣得發(fā)抖,劈手一個巴掌,那女孩兒右半邊臉瞬間腫起老高。
“壞女人,狐假虎威,我媽才是我爹的發(fā)妻,你算什么?今天你打了我,我一定會記著,我絕不會放過你!”女孩兒受了一巴掌,扭過頭雙眼死死盯著二夫人,一字一頓地說,眼淚在眼窩里打轉。這眼神兒犀利得好像要把人殺了。二夫人知道她會一些功夫,性子野,脾氣又是出了名的倔,不禁被她這眼神嚇了一跳。
不過轉念一想,今天畢竟是林家的大日子,來了這么多客人,林雪松根本顧不上后院的事兒了。這丫頭和她母親搬到了別院,平日里不在林雪松跟前,已然是不受關注,府里的下人們是最會拜高踩低,誰當家拿主意,自然趕緊巴結誰了。今天趁機收拾一下這丫頭,解解心頭之恨,肯定不會有人在意的。二夫人盤算了一番,心里鎮(zhèn)定下來。
“今天是你自己犯到我手上了,別怪我。這會兒你爹在前廳忙呢,你媽也起不了身了吧?我看這么著吧,你不是去廚房偷東西吃嗎?我來幫你媽管管你,女孩子家的,偷吃可太不成體統了。來,吳媽媽,她方才哪只手偷的,就打哪只手,兩只手都用了,就打兩只手。對了,還有嘴,偷吃了東西還出言不遜,嘴也要打?!?p> 二夫人話音剛落,吳媽已經抽出一把銅尺,對著女孩兒劈頭蓋臉就抽了一頓。這銅尺是平常訓誡婢女所用,因為著實厲害,即便對婢女也沒有下狠手打過。沒幾下,女孩兒的臉已經血肉模糊。
可是,那女孩兒既沒有哭喊,更沒有求饒,只是死死盯著二夫人,目光堅硬怨毒,不像個孩子。
二夫人見已經打成這樣,怒氣下去了大半,便吩咐下人取點創(chuàng)傷藥,隨便給女孩兒敷上。畢竟是正室嫡出的孩子,林雪松再怎么不重視,打成這樣也著實過分了些。
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氣也出完了,二夫人覺得有些倦了,便讓仆婦把女孩兒送去別院,又交代了這幾天不準出別院一步,否則還要嚴懲。
交代完了,坐下來吃了幾口飯,又喝了兩盞茶,折騰了這么久,也沒時間小憩,便打算起身往前廳去了??墒莿傉酒饋恚€沒走幾步便猛地一摔,眾人驚呼,手忙腳亂把二夫人扶起來,只見她口吐鮮血,玉容失色!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二夫人又連吐兩口血,扶也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