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鎮(zhèn)血夜

　　“不愧安參將之后，將門虎子！”

　　吳總旗的夸贊并沒有使得小旗安定露出半絲笑容，軍令如山，抱拳起身轉(zhuǎn)身便走，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錦衣衛(wèi)鎮(zhèn)撫司一如尋常衙門大院，但不知為何燈光很少，看起來倒是色調(diào)灰?guī)r。

　　“旗長！”

　　見安定跨出院門，陳校尉立馬緊隨其后。

　　“取全員輕甲、快馬；槍五支，輕弩三張，鏃三十羽，其余各配原腰刀。”

　　腳步不停，嘴頭吩咐，扯下腰牌遞于校尉，其余隊員小跑緊跟陳校尉之后，在安定跨出鎮(zhèn)撫司大門之時，所有裝備便已盡數(shù)取得。

　　校尉牽著馬，待旗長接近之時歸還了腰牌。

　　徑直上前，右腳直接踩鐙左手扎住韁繩，順勢一使勁人便打了個旋兒翻身上馬。

　　“途中著甲，立即出發(fā)！”

　　“是！”

　　一聲令下眾人齊聲答應(yīng)，軍令如山，踩著夜色安定的這支小旗隊便是直出正陽門。

　　馬不停蹄，日夜兼程，兩班輪倒，困了便綁了繩子在馬背上睡；做為旗長，安定深知戰(zhàn)機稍縱即逝，自任務(wù)下達(dá)到抵達(dá)目的地，其中的時間變數(shù)太多。

　　一個合格的指揮者，需要學(xué)會壓縮這種變數(shù)，才能已掌握的情報給與更大的優(yōu)勢。

　　安定的沉默嚴(yán)肅維持著小旗內(nèi)的氛圍，每個人都在緊繃著一根弦，特別是那些老兵卒，很清楚何時該休息又何時該警惕。

　　就像是長跑中人提著的一口氣一樣，這口氣一直讓安定維持著，即便是到了目的前也沒有讓它咽下去。

　　“旗長，到了?！?p>　　前方開路的陳校尉拉住了韁繩稟報，其中各位軍卒皆手按刀鞘，推出了半指刀鋒。

　　小鎮(zhèn)寂靜，強行軍下壓縮了時間，讓安定能夠拉著夜色準(zhǔn)時給自己掩護(hù)。

　　打開海捕文書，給屬下們一一瀏覽，上面的情報已經(jīng)大概圈出了一個較為準(zhǔn)確的地址，一座普通的民宅。

　　“蹄裹布，左后兩路各兩人探查照應(yīng)，大路三人打頭，我領(lǐng)剩余在后壓陣?！?p>　　“是！”

　　各自得令，包括安定在內(nèi)齊齊下馬，扯出麻布翻疊裹在坐騎鐵蹄上，并且扯一段樹枝讓馬咬住，免得啼叫。

　　這是為了隱去蹤跡，也消除動靜，免得叫人犯起疑，提前察覺。

　　抬頭，夜色很深，月高云厚，安定看了一眼，揮手示意行動開始。

　　老周在身邊，抿著唇，牙里咬了一塊銅錢；天氣寒冷，從馬背疾馳到小鎮(zhèn)，身子早已是冰涼許多，咬著銅錢是為了打斗時不叫牙關(guān)咬到舌頭。

　　這樣的經(jīng)驗從未從小兵卒做起的安定顯然不知，老周見新任旗長好奇看著自己，便也遞出了一塊銅板。

　　沒有猶豫，接過塞入口中，撥入后槽牙，緊緊咬著。

　　就這么片刻之中，陳校尉帶人已經(jīng)探查了主街大半。

　　這鎮(zhèn)子不大，從這頭能夠直接看到街那頭，主街兩旁房屋排列，這便是這小鎮(zhèn)的全部。

　　街是用青磚鋪成，兩車寬，也算是用心，但此時對于安定他們來說，需腳掌貼在地面交替前行才能不發(fā)出動靜。

　　‘呲’

　　忽的，耳中捕捉到了一絲異樣的動靜；揮起手，安定示意全員停止前進(jìn)。

　　陳校尉在前轉(zhuǎn)身看向了安定，而老周卻已是推出了刀左手執(zhí)弩四下警戒中。

　　“退！”

　　口中吐出一聲，安定便是調(diào)轉(zhuǎn)馬頭疾馳。

　　果然，下一刻，街道兩旁便是擲出數(shù)根長矛，幸好安定下令及時并未造成傷害。

　　長矛樣式奇特，借著絲絲月光倒也是看清了。

　　“旗長，倭寇?！?p>　　老周淡淡說著，將刀收回鞘，解下了馬鞍邊的長槍。

　　“合！”

　　大吼一聲，五支長槍已是并排在前；馬兒刨蹄，若有任何敵人膽敢出現(xiàn)便叫他撕裂血肉。

　　沉悶的馬蹄聲在小鎮(zhèn)響起，陳校尉趕馬并入隊列，右路照應(yīng)的兩人也隨之而來，只有左邊，僅有一匹僥幸逃脫的戰(zhàn)馬，失了主人盲目奔馳。

　　臉色沉重，都知曉這代表了什么，旗里只有老資格的老周才敢輕輕嘆了口氣。

　　“旗長?！?p>　　校尉已是紅了眼，看向了安定，滿心憤怒都只壓縮在握得發(fā)白的掌中。

　　可此形勢自然不可妄然行動，倭人的刀利，已是漸漸在沿海一帶得以流傳。

　　“弩上簇，槍端平，等我指令?！?p>　　吩咐一聲，一夾馬肚，安定拔刀而出便是一馬當(dāng)先。

　　“駕?。?！”

　　喉嚨里炸裂著聲音，二十不到的旗長安定聲線還夾雜著些許稚嫩，可是身上的制服在月光下隱隱照出的飛魚紋，顯示這是一獨自冒前的肥肉。

　　‘呲?。?！’

　　數(shù)把倭刀，帶著寒光破空而來；拉馬提繩，坐下戰(zhàn)馬隨之而躍。

　　‘鏗鏘！’

　　繡春刀已出鞘，倭人式老，安定調(diào)轉(zhuǎn)馬頭，殺了一個回馬槍；左砍右劈半息間便是兩人倒在血泊之中。

　　“殺！”

　　一聲暴呵，猙獰的臉，猩紅的眼，愣是生生叫那些沖撞途中的倭寇嚇止了步。

　　“殺?。?！”

　　錦衣衛(wèi)軍卒齊齊嘶吼，夾肚抵槍，為首的五騎槍手和射出的箭鏃賽跑。

　　‘噗哧噗哧……’

　　銳利破開血肉的聲音不斷，三張弓弩輪流，五支長槍來回強襲，倭寇們鬼哭狼嚎著蠻夷之語，只片刻，這街上青磚便就暈開了血。

　　有人出逃，殺紅了眼的陳校尉視若無睹，經(jīng)驗老道的老周扯了一支長鞭緊跟而上。

　　‘啪！’

　　一擊清脆的鞭響，從民宅中逃竄而出的人犯吃痛，撕心裂肺的嚎叫倒在了塵土中。

　　打馬上前，安定的刀垂手，刀尖一路滴著血。

　　“姓胡？”

　　“該死的走狗，若是三年前老子叫你脫身皮！”

　　叫囂著，臉龐都已經(jīng)扭曲，可是借著畫像安定還是確認(rèn)了目標(biāo)。

　　點了點頭，老周一擊長鞭叫這囂張的家伙老實了。

　　三指粗的麻繩五花大綁，橫捆在空閑的馬背上，帶著兩位同僚的尸首，錦衣衛(wèi)火速撤離。

　　人犯正確，傷亡在可接受范圍之內(nèi)。

　　鎮(zhèn)撫司內(nèi)，第一次接手任務(wù)的安定在書面敘職之后，得到了吳總旗的夸贊。

　　撫恤金，獎勵，都第一時間下放，作為軍人的安定不曾多想，那鎮(zhèn)中出現(xiàn)的倭寇到底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