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可憐樓上月徘徊,應(yīng)照離人妝鏡臺。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此時相望不相聞,愿逐月華流照君?!?p> 念到此處,她頓了頓,舉羽觴對月。眼尾浮著一點笑,又續(xù)吟:“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復(fù)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lián)u情滿~江~樹?!?p> 風(fēng)拂過,墻堤纖柳弱裊裊。
云朵遮了月兒,借著朦朧霧色,卿縵縵放下羽觴,問道:“此詩如何?”
藍(lán)兒迫不及待,搶言:“詩中有畫,畫中有詩,妙極!”巧了,飛檐上那人的話語和藍(lán)兒如出一轍。
卿縵縵笑靨淺淺,柔聲道:“萌少女們回屋睡覺吧,明日再收拾!”
萌少女們簇?fù)碇狭伺_階,相互道了晚安,各自回屋就寢。
屋里的燭火熄了,天上撒下的月輝籠罩著卿云居。院子里沒了歡聲笑語,那人看了一眼靜謐的院落,帶著月色離去。
月向西斜,正是人入夢的時候。卿縵縵窸窸窣窣的爬了起來,添上兩盞燈火。把備好的東西,有條不紊的放在桌上。
雕窗燭鏤,美人如斯。
“鬼卿”她輕輕喚了一聲,燭火沒搖曳,人未至。
咦,咋沒得動靜喃?
她撓撓頭,決定再試一次。捏捏嗓子,她微重了嗓音:“鬼~”卿還沒喊出口,一道欣長的墨影便出現(xiàn)在窗邊,在地上投出一層暗影。
“鬼卿,我還以為你睡死了呢?”卿縵縵壓著嗓子,調(diào)侃他。
“沒!”鬼卿惜字如金,語調(diào)軟軟的,含著一絲溫柔。
鬼卿居然又開金口了,她內(nèi)心雀躍的很。
為什么呢?她花了短短幾日,就讓鬼卿開了五次金口。而原主,整整費了八年時間,鬼卿才在她面前開了兩次金口。
天壤之別,天壤之別?。?p> “快過來,坐下。”她指了指椅子,語調(diào)舒緩。
鬼卿像個幼稚園的寶寶,乖乖走過去坐下。竟還主動脫起衣服來,直接把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堵了回去。
“真乖?!痹捖?,卿縵縵伸手摸了摸鬼卿的頭。
前世,她養(yǎng)了一條阿拉斯加,名為芒果。每次芒果賣萌,她都會夸它,并摸摸頭。
鬼卿脫衣服的手一滯,香肩半露。
他抬起頭直視卿縵縵笑吟吟的眸子,輕聲道:“主子,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別摸我頭?!?p> 聽這語氣,咋還委屈中帶著寵溺喃。她以為出現(xiàn)了幻聽,又摸了兩下。
鬼卿的發(fā)絲很是順滑,和她前世養(yǎng)的芒果頭發(fā)一樣,滑溜溜嘞。
“主子,你還摸?”
聞言,卿縵縵收回手,咧嘴一笑,忽悠道:“我方才是在給你的頭發(fā)診治,不是摸。”
鬼卿看著她突然露出的燦爛一笑,眸光閃了閃,隨即低下頭。
卿縵縵拆了他的繃帶,拿著刀刮了傷口周圍的藥痂。用自制的棉簽沾酒,以順時針給傷口由內(nèi)向外消毒。
“我要給你縫傷口,忍著點?!睕]有麻沸散,鬼卿必須承受噬蟻之痛。
縫合之術(shù),對她來說小菜一碟。但她不知眼前乖巧的鬼卿,直勾勾的盯著自己。
說是女兒巧,針線當(dāng)茅草。鬼卿看的眼花繚亂,只見羊腸線跟著勾針在皮肉間穿梭,蔥白修長的柔荑,如同雪蝶在他胸膛上翩翩起舞。
看著主子的柔荑,鬼卿羞紅了臉。而當(dāng)事人卿縵縵卻在心無旁騖的收尾打“外科結(jié)”,給他包扎,最后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jié)。
“好了!”卿縵縵舞著手指,摒擋好包袱,莞爾而笑往里去。
掬水凈手,折轉(zhuǎn)衣櫥,抱著被子去了軟榻。
“鬼卿,關(guān)燈。”聽著軟榻那頭沒了聲響,鬼卿滅了燈,解衣就寢。
萬籟俱寂,整座府邸沉浸在月亮的清輝里。
禁地,四樓黑燈瞎火。
臨欄擱一竹榻,紅衣公子躺在上面。
天際,恰好皎皎孤月緩緩沉淪,掛在樹梢上。
他瞧著那月中人,笑語盈盈,朝他勾手。淡淡的垂了垂眼皮,長而卷的睫毛輕輕顫動,覆蓋了迷離的桃花眼。
赤足下榻,臨欄負(fù)手而立。孑然一人俯瞰卿云居,將其全景盡收眼底。
“物是人非,事事休?!蹦剜暵?,他發(fā)出長長的嘆息。嘆息中盈滿了剪不斷的惆悵。
他取下發(fā)間的鎖心簪,用內(nèi)力將之化為灰燼。
鎖心簪碎,從此再無司徒青云,“唐宋,我釋然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