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千樓閣鱗次櫛比,高低疏密有致。夜空之下,燈火璀璨,美如滿天星辰。
皎潔月光籠罩下的碧綠苔痕,爬上臺階,映下淡淡的清影。
卿縵縵拎著兩壇桃花釀拐過廊角,緩步下了臺階。
“寶貝兒,我來了~”清風(fēng)夾雜著一道酥媚的男聲徐徐而來,給美麗的夜色染上旖旎。
小祖宗一襲桃紅色衣衫裹身,墨發(fā)用簪子挽成髻,行走間衣袖輕拂,忒風(fēng)流倜儻。嘴角那抹笑,讓似霰的月光剎那失色。
“你來了,寶貝兒~”卿縵縵咧嘴一笑,在他爪子離自己的肩毫厘時,提著酒兀子向前走。
司徒青緹兩步跟上去,攬過她的肩。卿縵縵拿肩掇了下他的胸膛,拿眼梢睨他,怪聲怪氣道:“你好騷啊?!?p> “謝謝夸獎~”
“……”卿縵縵彎腰躲開他的手,皺著眉頭,嘴里振振有詞,“表哥要是見你一身紅,肯定會踹開棺材板,從墓里爬出來揍你……”
她獨行踽踽幾步,悠然轉(zhuǎn)頭見小祖宗停在原地,嘴里變了卦,笑問:“祖宗,你不跟上來?”
“要啊!”司徒青緹歪頭笑睨著她,淡而純凈的笑,就像天階的弦月,泛著薄薄的銀霜。
他跟著天上的月亮彳(chì)亍(chù)緩行至卿縵縵跟前,截下兩壇桃花釀,丟進道狹兩旁的草坪里。
“哐當(dāng)~”
“哐當(dāng)~”
酒壇破碎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好生清脆。
卿縵縵回過神,瞪著眼睛問:“這桃花釀惹你了?”
司徒青緹唇畔凝著笑道了一聲沒有。卿縵縵氣極,拂袖轉(zhuǎn)身還沒邁開步子。一只有力的手臂伸了過來,霸道的環(huán)住她的腰際,帶著她旋起而飛離了青石地面。
她愣了愣,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襟,鳳眸俯瞰下面的景色。迎面而來的風(fēng),將兩人的發(fā)編織在一起。
她回頭埋進司徒青緹的懷里,嗅著他身上淡淡的桃花香,揉了揉被風(fēng)撩撥的發(fā)癢的眼睛。
“趴著,別亂動?!彼就角嗑煱醋∷哪X袋,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涼薄的呼吸深淺有致。
“到了!”
卿縵縵離開他的懷抱,瞧著矗立在眼前的高樓,手指著桃林,笑道:“祖宗,衣冠冢在那邊!”
司徒青緹戳了下她的頭,轉(zhuǎn)瞬摟著她翻進墻去,入了地窖,平靜的語調(diào)聽不出悲喜,“這是他釀的桃花釀?!?p> 一人提著一壇桃花釀出了地窖,緩緩朝桃林走去。
眼下已是四月,葳蕤蓊郁的桃樹穿上碧綠的青衣,在月色下亭亭玉立。
兩人踩著月色在桃樹間穿梭,引的樹葉簌簌作響,最終杵在寂寥的衣冠冢前。
曾經(jīng)風(fēng)靡整個上京的人,就躺在這兒。
卿縵縵蹲下身子,伸出手撫摸冰冷的墓碑,瞳孔里閃爍著淚花,唇瓣微張,開合幾次后才微顫著嗓音出聲:“哥~”
她的反應(yīng),緣自血緣深處的悸動。
司徒青緹在墓前停留幾息,放下桃花釀,悄無聲息的退到外圍,把一方寧靜留給卿縵縵和故人。
他斜靠著一顆歪脖子桃樹,舉頭望明月,那如水的月光,照進他的心湖,直抵黑暗的湖底。
墓碑前的卿縵縵開了一壇酒,把墓前的三只羽觴傾滿。席地而坐,壓低嗓音似說悄悄話:“哥,我嫁過人又和離了,你會不會生氣呀?以前的縵兒很愛他,而我是新生的縵兒,我并不愛他,所以我們和離了?!?p> 拾起酒壇淺飲了一口,她傾身靠在墓碑上,青絲滑至胸前擋住了側(cè)臉。不遠處的司徒青緹看著她抱著墓碑,桃花眼里閃過一抹難過。
她的悲與痛,歸根結(jié)底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卿縵縵摩挲著墓碑,喃喃細語:“我做回了單身貴族,整日吃香喝辣,沒事的時候就和小祖宗逛窯子。逍遙樓里的姑娘身材火爆,我每次都是單純看看,不似小祖宗把人家吃抹干凈才走?!庇喙馄持覙渖弦兄娜?,她吃吃的笑起來,眉眼彎彎,“我很想念逍遙樓里添茶的姑娘,給司徒末過完生辰,我就和小祖宗一道去逍遙樓,尋點樂子。”
司徒青緹倚在桃樹上安靜的聽著,偶爾偏頭看兩眼衣冠冢。
卿縵縵抱著酒壇,有些歔欷:“哥,上次外祖父和秋爺爺在屋里的談話,全被我聽了去。我服了陰陽花,依舊活不過十八歲,我還余下三年的生命。”飲酒潤嗓,嗓音柔中夾著幾分媚,“對了,我結(jié)識了沉離。論容貌,他絲毫不遜于小祖宗。他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淡雅高貴。我前些時日曾在夢里見過他,他帶我游湖,采蓮蓬,垂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