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和陳輝會合
太陽西移,天坑底逐漸被陰影籠罩,于福海坐在火堆邊默默地添著撿來的樹枝,我看著晴朗的天空,當太陽最終從天坑的邊緣隱去,天坑四面仿佛向我擠壓而來,我突然產(chǎn)生了一種自己只是一只青蛙的感受。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一直在想,卻一直都想不明白,張庸到底要干什么?
于福海唉聲嘆氣:“說不定,他沒有找到伏流的位置,而是從那邊的溶洞離開了?!?p> “那樣更沒有理由。”我煩躁地抓著頭發(fā),實在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了,這樣還能讓自己輕松點。
看火堆已經(jīng)不怎么冒煙了,我又去找了些濕柴和鮮草,這些東西燒起來煙非常大,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偌大的天坑里就已經(jīng)濃煙滾滾了。
估計這樣下去得熏出個好歹,我又和于福海商量了一下,要不然就原路返回,到積水坑那里再點狼煙,于福海也同意了,就在我們即將離開的時候,忽然聽到仿佛遠在天邊一樣的聲音悠悠地從天空上面蕩漾下來。
“有人嗎?”
回聲緊跟著響起,我抬起頭,可因為天坑邊緣長滿了樹木,看不到叫喊的人在哪里。
“來人了?!庇诟:Ed奮地站起來,用力吸一口氣,喊道:“有人——!”
有一段時間沒有出現(xiàn)回音。
我離開火堆,仰著脖子掃視了一圈,就透過滾滾的煙霧看到東邊有個穿著一身迷彩服的人正抓著根繩子往下爬,像一只蕩漾在山間里的猴子,如果不是蕩下的幅度那么大,迷彩服隱在草木里根本就看不見。
于福海笑了起來:“這家伙還挺樂在其中。”
不一會兒,那個人就蕩了下來,我們早已在其蕩下的位置等候。
他輕飄飄的落下來,這才直起腰,回過頭,我看到了一張長滿胡子的臉。
果然是陳輝。
雖然前幾天才看過他的照片,但照片并不是很清晰,近距離觀察下,我發(fā)現(xiàn)他的臉粗糙了很多,亂糟糟的胡子也顯得十分干枯,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小白臉了,兩年不見,仿佛老了十歲一樣。
他笑了起來,眼角聚起皺紋,向我張開雙臂:“二世祖!”
我默默地抱住他,用力錘了捶他的后背:“你可想死我了!”
因為已經(jīng)知道他活著的消息,我的心幾乎沒有什么波瀾,可能是因為時間太久了,也可能是因為他的變化太大了,我竟然沒有什么找到陳輝的實感。
“迫不得已?!彼麌@息似得說道,就松開了我,又轉(zhuǎn)向于福海。
于福海正等著他張開雙臂來個熊抱,姿勢都做出來了,結(jié)果陳輝看了老半天才認出來一樣,“啊”了一聲,笑瞇瞇地拍了拍于福海的肩膀。
于福海尷尬地杵在那:“熊抱呢?”
“看見你的光頭我就犯惡心。”陳輝說著,又轉(zhuǎn)向我:“是你把他帶來的嗎?”
我點了點頭:“沒辦法,你給我提供的信息實在太少了,我只能去找他?!?p> “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到?!标愝x又笑了起來,“帶來了么?”
看著他的笑容一如既往,我總算將這張粗糙的臉和印象中的好友重疊了。然而涌出的心情卻不是興奮,我首先感受到的,是抑制不住的憤怒。
我將保險箱拎起來,他伸手要接,我收回手,他臉上的表情凝固了,我道:“我得要個說法。”
他失蹤兩年杳無音訊,如果不是這只詭異的生物,他是不是永遠都不會想起我,告訴我他還活著?
陳輝放下手,用力地嘆了口氣。
“我會給你個說法,但這不是說話的地方?!闭f著,他掃視著四周,問道:“有一個人來這里找你,你有沒有遇見他?”
“是張庸嗎?”我問道,見陳輝點頭,我又道:“走了?!?p> “什么時候走的?”
“沒多久?!边@時我才意識到,張庸剛走沒多久陳輝就到了,他恐怕早就掐算好了時間,等陳輝快到時才把我們丟在這的,于是我立刻補充道:“他保證我能活著見到你后就走了。”
“是這樣啊。”奇怪的是,陳輝并沒有探究張庸的去向,似乎也并不關(guān)心。他道:“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想問,我也有很多事情想說。但是,最好不要在偷獵者面前提起這些?!闭f著,他指了指天坑上方:“上面的人全都是。”
我點頭表示同意,陳輝這才放下心,隨后抓住繩索,被上面的人拽出了天坑,之后,繩索又放了下來,于福海和我分別被拽了上去。
我是最后一個上去的,剛出天坑,我就看到一群人圍在周圍,算上陳輝一共六個,清一色一身迷彩服,且全部都是男性,看他們衣著的破損程度和一臉疲憊,顯然是一直長途跋涉剛剛才到這里。
不過他們卻有一身精良的裝備,每個人都背著一桿獵槍,大腿外側(cè)插著一把獵刀,后背還有一個黑色的包裹,如果不是知道他們是偷獵者,還以為是哪里的軍人上山來軍訓呢。
其中一個體型最強壯的人看著我們,問陳輝:“帶路的,他們是誰?”聽口氣一點都不客氣,陳輝在這批偷獵者當中恐怕沒什么地位。甚至我覺得,陳輝跟他們就不是一路人,因為這些人看我和于福海的眼神,都充斥著溢滿的戒備。
“是我找的幫手?!标愝x淡淡地回道。
“我還以為羅老大在下面。”這回說話的是其中最矮的一個人,看身高也就一米六,但眼神卻最兇悍,好像是故意露出這種眼神來彌補身高的劣勢似得。
聽著他的話,我大概猜出來了,這幫人估計是羅玉堂的手下。
一上來就笑呵呵仿佛找到了家的于福海,笑容漸漸消失了,我也明白過來,陳輝的處境并不好,所以他剛才才囑咐我們不要在偷獵者面前提起這些。
“咱們先走吧?!标愝x道:“翻過這座山,就到地方了。對了?!彼鋈晦D(zhuǎn)向我跟于福海:“你們是怎么進蝙蝠洞的?”
于福海悶悶地看了我一眼,看來是準備縮起來當孫子了。我問道:“蝙蝠洞?”
“就是這個天坑?!标愝x道:“它叫蝙蝠洞。”
我點了點頭,回道:“這座山前面有一個溶洞,我們是從溶洞穿越山體過來的,那有條山澗?!蔽覜]有把羅玉堂的事情說出來。
“哦,原來是穿山河。”
“穿山河?”
“就是那條山澗?!?p> 我忍不住問道:“怎么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還有山名水名?”
陳輝伸手指了一圈漫無邊際的山脈,道:“這里的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名字?!?p> 估計是覺得我是個外行,小矮子就問:“帶路的,你找的這倆人靠譜嗎?”
陳輝沒有回頭看他,一邊走一邊道:“靠譜?!?p> 他前進的方向很明確,沒多久,我們翻過這座山,就看到了對面山上的巨石,也就是兩年前羅玉堂一行人到達的地方。
陳輝沒有停留,領(lǐng)著這幫偷獵者徑直向那里前進。到達巨石的位置時,已經(jīng)到了黃昏。
這期間五個偷獵者一句話也沒說,對我和于福海也沒產(chǎn)生什么興趣,只是默默地跟著陳輝走??吹贸鰜?,他們正為一個明確的目標而專注地行動。
“到了。”陳輝站在巨石上,向四周看了看,隨后這五個偷獵者說道:“這就是羅老大所說的地方?!?p> 于福海賤兮兮地問道:“它是不是也有個名字?”
沒成想,陳輝還真就說出來個名字:“望鄉(xiāng)臺?!?p> 看著陳輝一本正經(jīng)的神色,我開始有點懷疑這家伙在信口胡謅。
小矮子又問道:“羅老大呢?他什么時候來?”
陳輝搖著頭說道:“我不清楚?!?p> 一聽到他這么說,這五個偷獵者全都一副唉聲嘆氣的樣子,矮個子點了根煙,陳輝又道:“我們?nèi)フ尹c干柴?!?p> 矮個子又問:“找干柴干什么?”
“如果你們羅老大在附近,就會看到。”
我知道,陳輝是在給我們創(chuàng)造獨處的機會,于是就和于福海跟上陳輝。
走得遠了,陳輝回頭看了一眼,五個偷獵者的身影早已被茂盛的森林所淹沒——應該說,是我們被淹沒了。
我問道:“你就不怕羅玉堂真的看到狼煙找過來?”雖然我知道羅玉堂不可能看到,可陳輝不知道,直到現(xiàn)在,我還是有點搞不明白他們之間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說是陳輝處境不妙吧,但偷獵者顯然沒有監(jiān)視他,說他們是一伙的吧,又沒必要寫一封信來暗地里警告我。
陳輝道:“他看出那封信的秘密了嗎?”
“沒有,我直接就跑了,之后也沒和羅玉堂遭遇。”
“既然這樣,我們怎么說都可以,羅玉堂想要的只有它?!标愝x道:“他有沒有去追蹤你?”
“沒有,他拿走了我一根釣魚竿?!?p> 陳輝忽然冷笑了一聲:“也就是說,他猜到了你會拿著保險箱來找我?!彼目跉鈳е环N狂野的鄙視,忽然間讓我覺得很陌生。他是真的變了,并不是我以為,而是客觀事實上的變了一個人。
于福海忽然道:“沒追蹤?我感覺他要殺死我們啊?!?p> “具體說說?!?p> 于福海屁顛屁顛地跑到我們之間,把這幾天的經(jīng)過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陳輝一邊聽一邊頻繁點頭,當提到羅玉堂的人皮時,他只是頓了頓,看樣子雖然吃驚,卻沒有到不敢相信的地步。
“最后,張庸這個狗娘養(yǎng)的把我們支走,自己下去了,現(xiàn)在是生是死,我們完全不知道?!?p> “原來是這樣啊?!标愝x嘆息一聲。
這時候我已經(jīng)撿了不少干柴,聽于福海嘮叨完,我再也忍不住了,就問道:“該你了,小白臉。”
陳輝指了指自己的臉,回道:“我已經(jīng)不是小白臉了?!?p> “別他媽說廢話!”我啐了一口,一屁股坐在干柴上,道:“你得給我一個交代了?!?p> 陳輝點了點頭,蹲下來撫摸著保險箱,幽幽地說道:“這兩年來,我一直在偷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