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于福海的掙扎
“吳闌珊被我……”于福海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一擺手示意我們跟他走:“咱們換個地方說。”
他話音剛落,忽然趴了下去,就像踩到冰面上滑了一跤似得,我剛想過去扶他,卻見他趴著的身體竟然開始往山崖處移動,同一時間,于福海抬起頭來,吼道:“快走!”
我嚇了一大跳,腦子里的神經(jīng)像是要蹦出來似得,攪得我腦漿子都在疼。我瞪大了眼睛看著黑咕隆咚的地面,這才發(fā)現(xiàn)在于福海腳下,有一個正在移動的陰影,還沒等看清是什么,那個陰影忽然往后一聳,連帶著于福海整個人拽下山崖。
“于福海!”我炸著頭皮撲過去,卻沒有拽住于福海,眼睜睜地看著于福海被拖進(jìn)山崖下面,隨著一聲強(qiáng)烈的慘叫,于福海就消失在黑暗中了,緊接著,山崖下的山澗里傳來一聲“噗通”的落水聲,顯然他被拖進(jìn)了山澗里。
聯(lián)想起剛剛于福海罵娘的舉動,我?guī)缀趿⒖叹痛_定了,剛剛看到的陰影就是羅玉堂,他從山澗下面爬上來,把于福海拽了下去。
“快追!”王漢喊道,我也跌跌撞撞地爬起,跟王漢從另一邊的緩坡跑下山崖,向山澗下游追去。
剛來到河邊,山澗里就有一個陰影爬了出來,這里正是我和于福海發(fā)現(xiàn)第一張人皮的地方,旁邊的樹上還吊死過一個女人。
我嚇得后退了一步,差點(diǎn)撞在王漢身上,只見從山澗里爬出來的陰影慢慢地站起來,然后開始彎著腰大口的咳嗽,聽這動靜我才稍微緩過來些,不確定地問道:“禿子?”
“老子頭發(fā)濃密的時候你還吃奶呢!”那個陰影一邊咳嗽一邊朝我謾罵,罵完就跪了下去,繼續(xù)大口的咳嗽。王漢沖向上游,估計(jì)是想找羅玉堂,我實(shí)在沒什么力氣這么折騰,見王漢去了,就走向于福海,準(zhǔn)備把他扶起來。
我把手伸過去,他也同時把手伸過來,可就在這時,又一陣咳嗽聲從山澗上游傳了過來。
“那是羅玉堂!”咳嗽聲落下,山澗上游就傳來清晰無比的喊話,在山澗上幽幽地回蕩。我一聽就聽出來了,那聲音明顯是于福海的。
眼前這個“于福?!钡氖执钤诹宋业氖稚稀R凰查g,我就起了一層白毛汗,原本還昏昏脹脹的腦袋立時清醒了,我敢肯定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這么清醒過來。
“羅玉……”
我剛喊出兩個字,偽裝成于福海的羅玉堂就用力把我往前一拉,我沒法保持平衡,一頭扎進(jìn)了山澗里。
湍急的水流沖擊著我的身體,幸虧這條山澗漲水后也沒有形成山洪,但沖擊力還是非常強(qiáng)大。我在水里翻滾了一圈就被沖出去好幾米遠(yuǎn),迫于壓力,我根本沒時間去看羅玉堂的位置,為了盡可能離他遠(yuǎn)一點(diǎn),就手腳并用往對面的岸上爬,還沒等爬上去,又聽到了于福海再次喊道:“羅玉堂又蛻皮了!我他媽真是眼里長毒針了我!”
他親眼看見了。
怪不得剛剛那個人影也是一個大光頭,原來剛剛蛻過皮,頭發(fā)還沒來得及長出來。我在吃驚的同時也越來越覺得可怕,沒想到羅玉堂時隔一天,就能再次進(jìn)行蛻皮。他到底是用什么來補(bǔ)充體力的?
我慌慌張張地爬到對岸,這才抖著身體回頭望去,羅玉堂不見了蹤影,王漢也不見了蹤影——應(yīng)該說,天太黑了我看不到,尤其是在對面有山崖的情況下,河對岸簡直就是伸手不見五指,讓我有一種在白天看黑夜的感覺。
但我能看到山澗,還能看到跟著我屁股后面從山澗里爬出來的陰影。
“在我這!”我摸起腳下的一塊石頭就砸了過去,只聽“哎呦”一聲,這個剛從山澗爬出來的陰影又把脖子縮了回去,吼道:“我是你干爹于福海!”
我一下子就懵了,呆愣愣的不知所措,這個說自己是于福海的陰影再一次爬出山澗,吼道:“你他媽好好看清楚!”
我蹬蹬地往后退了好幾步,心里想著于福海會這么快就從上游游到下游嗎?他是于福海的話,那羅玉堂在哪呢?
“噗通”一聲,上游有人跳入了山澗,但離得并不遠(yuǎn),也因此我聽得到??墒?,我完全搞不懂到底誰是誰了,如果站在我面前的是于福海,跳水的人是王漢還是羅玉堂?
不管怎么樣,我都不能靠近他們,于是又后退了好幾步,道:“你站起來給我看看?!?p> 河邊的人影站了起來,可由于我退得太遠(yuǎn)了,又不知道這里距離河岸的高度差有多少,完全看不出這個人影的身高,也就無從確認(rèn)是于福海,在我驚疑不定的時候,河岸上游又有人喊了一聲:“我才是于福海!”
聽聲音那個聲音離得沒有那么近,于福海根本就沒有游下來。
剛剛有個人跳進(jìn)山澗,那么跳進(jìn)山澗的人就是王漢,我眼前這個人是羅玉堂……我咽了口唾沫,驚恐地吼道:“羅玉堂能控制于福海!”
吼出聲的同時,我就見河里又猛然竄出個人影,一下子撞在了羅玉堂身上,是王漢襲擊了他。剛剛聽到入水聲卻聽不到王漢的聲音,我就知道他會趁亂襲擊羅玉堂,可是,一想到于福海有可能被操控,就連我也開始不確定了,我面前這個人到底是誰。
他剛剛的確襲擊了我,可是,這如果不是他的本意呢?他被羅玉堂控制了,從而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做出的沒有自我意識的舉動,這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襲擊他的王漢猛地踹了一腳,隨后就拉開距離,我在心驚膽戰(zhàn)中聽到了王漢不可思議的聲音:“他到底是不是禿子?”
我道:“真正的羅玉堂比死禿子高!”
王漢回道:“我他媽看他倆都可高可高的了?!?p> 我從來沒有想過,一個人的“矮”不光會影響自己,還會連累別人。
“你先過來。”我朝王漢招手,他默默地向我走來,被王漢踹倒的人影也站了起來,指著王漢罵道:“等我出去了就站你頭上撒尿!”
我停下來聽了一會兒,上游的“于福?!睕]了聲音,而我們?nèi)齻€在下游僵持著,也一并沒了聲音。直到這時,我才有點(diǎn)確信眼前這個人就是于福海了,如果真正的于福海還在上游,不可能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
但我還是不敢放心,于是問道:“禿子,你告訴我,你身上最臭的地方是哪?”
這人影突然不說話了,我就又開始蹲下來到處摸石頭,過了好幾秒,王漢不確定地說道:“嘴?”
我摸到了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
“我他媽真想把腳塞你嘴里熏死你丫的?!?p> 聽到這人影的話,我又默默地把石頭放下。
王漢不確定地說道:“腳?”
“他是于福海?!蔽业溃骸傲_玉堂把他從山崖上拖下來,掉進(jìn)河里的不是羅玉堂?!笔怯诟:_到了下游,第一時間被我們找到了,而真正的羅玉堂沒有下來。
王漢道:“剛才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把你拖進(jìn)河里了?”
于福海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王漢又道:“你自己干的你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是被控制了?!蔽揖o張地看著周圍,“被羅玉堂控制了。”在完全清醒的情況下被羅玉堂控制,我第一時間的感覺竟然不是恐怖,而是惡心。
“老子真想……”
“別吵?!蔽掖驍嘤诟:5脑?,羅玉堂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動靜了,“他在接近我們?!?p> 我們?nèi)齻€終于有了點(diǎn)默契,默默地會合到一起,背靠背看著三個方向提防著羅玉堂的襲擊。
王漢問道:“那女的呢?”
“被我放走了。”于福海的聲音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坦然:“這么多人保她的命,不能砸我手里,是不是?”
怪不得他在山崖上大喊大叫的,原來是為了吸引羅玉堂的注意力,那種舉動對他來說幾乎沒有活路。我頭一回發(fā)現(xiàn),貪生怕死的于福海在絕境中竟然比我們都要豁達(dá)。
王漢嘿嘿地笑了兩聲,聲音聽起來格外猙獰:“禿子,咱們要是活著,以后跟我混?!?p> “別吵!”我恨得壓根兒都癢癢,都到了這種時候,他們怎么還有心情想以后的事?“小心羅玉堂。”
“走到頭了,小老弟?!庇诟:5溃骸霸蹅兓畈怀闪恕!?p> “還不是時候!”我小聲喊道,就在這時,天空忽然亮了起來,像是太陽突兀地升起。我猛一抬頭,就發(fā)現(xiàn)東南方向的夜空升起一團(tuán)紅色的煙花,那半邊夜空都被照亮了。
“信號彈?”王漢嘟囔了一聲。
還沒等來得及竊喜,就在這仿佛轉(zhuǎn)瞬即逝的煙花中,我看到旁邊的一棵樹杈上,長得有幾分類似于福海的人正在那蹲著,低著頭默默地看著我們,也不知道注視了多長時間。
“在這!”
我吼出聲的同時,羅玉堂猛地曲起腿,跳了下來,一瞬間就沖到了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