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學之前,每天晚上睡覺之前的這段時光通常都是媽媽陪肖平度過的。媽媽也會給他講一些入睡故事,不過由于她的知識有限,所以講不了什么安徒生童話這樣的外國童話,甚至連大鬧天宮這樣的中國神話故事也講不囫圇,只能對著有限的幾本小人書,照本宣科的講《瓜瓜看瓜》、《雞毛信》什么的,宗旨只有一個,就是趕緊把小肖平哄睡了拉倒。由于講的遍數(shù)實在是太多了,小肖平都已經(jīng)差不多背會了,所以有時候媽媽過于敷衍講錯了情節(jié),反倒還要小肖平為她糾正。
等到小肖平上了小學,爸爸也在院子中間為他另外蓋了一間小平房,媽媽總算可以從這種例行公事中解脫出來,因為從這時候開始小肖平就逐漸養(yǎng)成了習慣,每天和院子里的小伙伴們分別之后就早早一個人回到自己的房間,要么學習,要么發(fā)呆。
而從小學二年級開始,這個時間又進一步的提前了:每天晚飯之后,他就會一個人關(guān)在自己的房間里,連之前和小伙伴們的游戲時間也沒有了。因為小學一年級的時候他和大家一樣,上的都是單位的子弟學校,而從二年級開始,他通過考試轉(zhuǎn)入了教學質(zhì)量更好的社會學校,而且還是他所在區(qū)的重點小學。自此,他和同院的同齡人漸行漸遠。
那時候可不像現(xiàn)在,孩子們巴不得早早有一個自己的房間,自己的空間,一部手機行遍天下,永遠不會無聊,只恨時間太少。在那個通訊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的年代,小肖平在百無聊賴之際居然養(yǎng)成了一些頗為怪異的習慣。這些習慣有的甚至延續(xù)到現(xiàn)在。
比如,每個夏天的夜晚,他都會做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時的鄭州雖然已經(jīng)貴為省會,但是基礎(chǔ)設(shè)施建設(shè)連如今的小縣城都比不上。在肖平的記憶中,柏油路都不多見,除了幾條主干道,大部分都是三合土壓成的土路,晴天是“揚灰路”,雨天是“水泥路”。由于沒有硬化,所以樹木花草很多,到處都是綠油油的植物,路邊還有排水溝,夏天一場傾盆大雨之后,排水溝里灌滿了水,孩子們不管水臟不臟,在里面撲騰嬉戲,家長們也從來不管。
因為植物多,水也多,所以夏天蚊蟲自然也很多。當時,大家驅(qū)蚊的方法主要有兩種,一種是點蚊香,一種是支蚊帳,有的干脆雙管齊下。
小肖平的房間就支起了蚊帳。
在四個床角豎四根竹竿,吊起紗質(zhì)蚊帳的四個角,蚊帳的左右和后面都是密閉的,只有正面可以從中間向兩邊掀開。
每天早晨起床之后,人從蚊帳里面拱出來,將蚊帳的四面卷起來收好,疊在蚊帳的頂棚上。晚上睡覺之前,再將蚊帳從頂棚上放下來,先鉆進去仔細檢查一番,確定里面沒有鉆進去蚊子之后,再小心翼翼的將所有的邊角全部壓好,確保外面的蚊子不會在自己睡著之后趁虛而入,這才敢安心的睡去。如果檢查的時候發(fā)現(xiàn)蚊帳里面進了蚊子,還要先和蚊子斗智斗勇一番,直到將其擊斃之后方才罷休。
可小肖平的習慣卻和大家正好相反。
每天晚上,他都會故意將蚊帳正面的開口拉開,將蚊子放進去,然后鉆進蚊帳,躺著或者坐著,眼睜睜的看著一只只蚊子趴在自己的腿上、身上,將尖尖的刺扎入自己的身體,然后一點點把肚子從干癟吸血吸到腫脹。
然后,他就將這些吃飽喝足的蚊子從自己的身上驅(qū)趕走,等它們一個個在蚊帳的各個角落里落下來,他再去將它們一只只逐個拍死。
隨著手起掌落發(fā)出的一聲聲啪啪聲,這些喝飽了血的蚊子在小肖平的手掌上留下了點點血跡。這些血跡不僅完全中和了他身上被蚊子叮咬之后的陣陣瘙癢,還讓他有了一種莫名的滿足,中間甚至還夾雜著一絲血染的風采般的悲壯。
如果你那個時候問他:寂寞是什么顏色?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回答: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