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他若是撐不住,你也莫要心傷。爹再為你尋個好人家便是?!瘪T相說得風輕云淡,更讓馮蓮花心中難以平靜。
她猶猶豫豫地看了看氣定神閑的馮相,試探道:“爹,你剛剛是在跟我說笑吧?爹該不會是想用激將法讓我爬墻去看顧易吧?”
馮相皺了皺眉頭,很是不贊同,“都怪爹太慣著你?!?p> 馮蓮花深深吸了口氣,會錯意了?
但聽馮相悠悠道:“爬墻多難聽。你若是小時候肯用功,自然會用‘愿欲披云見,難堪候曉過’這句?!?p> 愿欲披云見,難堪候曉過。
馮蓮花反復念了幾遍,唇邊綻了個笑容,“爹,我還知道后一句,用在此時也很應景。”
她學著文人負手而立,搖頭晃腦道:“夜長同歲月,地近極山河?!?p> “行了,別照貓畫虎賣弄你那點墨水?!瘪T相失笑地連連擺手,攆著她往外走,“回去歇著吧,不論做什么也要先照顧好自己?!?p> “呀,李姨娘也這么說過?!瘪T蓮花趴在門縫里,難得調皮了一次,“爹,看來你也很疼惜姨娘嘛。她說的你都記得。”
“去,不準打聽大人的事?!瘪T相笑罵了一句,聽得馮蓮花腳步走遠,才招出膩在書柜后的暗衛(wèi),“張琪一向與戶部侍郎李大人交好,李氏可有何異動?”
“回大人,夫人這幾日都在府中,并未向外傳過消息。至于送張若兒去張府,卑職已經(jīng)查過,確無貓膩。”
馮相冷著臉,“確無貓膩都將張府攪得天翻地覆。若是有意而為之,那還了得!”
“三王可再悄悄送過信來?”
“回大人,送過。但夫人一向謹慎,都是當著下人的面直接燒光。”
“行了,你且回原位繼續(xù)盯著。蓮花那,暫時不用再派人手?!?p> 馮相靠在椅背上,心中仍是百思不得其解,蓮花不過是個小小的都事,待在都察院連五日都沒有,怎么會這么巧就破了張府的案子?
他活了大半輩子,從沒見過哪個人能在一天內遇到這么多巧合。與其說是蓮花破案,不如說是有人送了件大案給她。
圣上、三王、顧府、都察院。
馮相手指敲著桌子,細細琢磨著里面的每一環(huán)節(jié)。
先是從張立德在都察院怒批蓮花開始,接著便是張若兒被逐出府,張月兒夜送線索。
期間涉及到了范曉娥、李氏、蘇棣棠,這幾人不過是各懷心思順水推舟罷了。敢謀劃這么大的局,還能避開所有人的眼目,會是誰呢?
八年期限已到,圣上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主動削弱三王的勢力,三王就更不可能自折翅膀。
不對,還有一人!
馮相眼前一亮,冷聲道:“居然忘了他!果然,虎父無犬子?!?p> 無所事事的時間總是漫長。
馮蓮花念著顧易,偏偏還未入夜。她趴在榻上,總算體會了什么叫做相思之苦。
“姑娘,蘇姑娘在外面等了半日,可要見她?”
小曲時不時掀起簾子朝外打望著,自從姑娘今日回來,那往日里傲氣冷淡的蘇姑娘就像是蜜蜂找到了蜜糖似的,等在院子里非要見上一面。
小蔓瞥了一眼,不冷不淡道:“這有什么可問的,姑娘才剛剛睡醒。哪里有功夫見她,難道都像她房里沒事做么?!?p> “小蔓,你這小脾氣見長?!瘪T蓮花笑嘻嘻地揉了揉眼睛,直著腰坐起來,朝著小曲笑道:“來者是客,請她進來吧?!?p>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看看蘇棣棠還有什么說辭。
今日蘇棣棠還是一身青衣,一夜之間竟比之前消瘦了許多。她自若地坐在馮蓮花對側,朝著小曲小蔓道:“你們先下去,我有話要同蓮花講?!?p> 小曲小蔓看向馮蓮花,見她沒有示意,也便裝作不曾聽到的樣子,依舊做著自己手中的活計。
“蓮花,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說?!碧K棣棠面上白了白,這里待她已經(jīng)與往日不同了。
馮蓮花沒什么好奇,不過必要的樣子還是得裝一裝。
“你說便是,這里沒有外人?!?p> 馮蓮花咬了一口點心,冷不丁嘆了口氣,還是顧易給的更合胃口。
蘇棣棠猶豫了,低低哀求道:“此事我只能與你說?!?p> “只能與我說?”馮蓮花無奈地朝著小曲小蔓擺了擺手,看向愁云滿步的蘇棣棠,“現(xiàn)在可以說了么?”
“我爹,曾是張琪的部下。當年的威虎軍軍變......”蘇棣棠下意識地壓低聲音,“薛將軍是被冤枉的?!?p> 蘇棣棠牢牢盯住馮蓮花,見她沒什么表情,忙又悄聲補充道:“我手上有一封張琪與三王的書信,我爹慘死并非意外?!?p> “......“
馮蓮花還是沒表情,蘇棣棠漸漸失了冷靜,聲音大了許多,“那么多人無辜喪命,你就一點無動于衷么?”
“蘇棣棠,就憑你手里不知真假的書信,能查明什么?你來京都半年有余,各路人馬都接觸了一遍,除了云音還有些勢力,還有誰肯與你趟這趟渾水?”
馮蓮花冷冷看著臉色漲紅的蘇棣棠,笑道:“怎么,你以為把那些不知死于誰手的人命擺出來,用大道理壓著我,就會讓我傻兮兮地為你賣命么?”
“人貴有自知之明,而你卻恰恰相反?!?p> “你這么聰明又怎么會不知這件懸案牽涉的都是些無法觸及的人物。”
“你明知死路一條,還要拉我下水,我且問你,我馮府一百三十二條人命難道在你眼里都是無關重要的么?”
“再說自私一點,我一個馮府嫡女,有什么理由去幫你做這種隨時會沒命的事?”
馮蓮花一字一句,問得蘇棣棠無地自容,只能呆呆坐著。
“看來,你我絕無聯(lián)手可能了?”蘇棣棠青著臉,狠狠捏著自己的指甲。
馮蓮花往自己腰后塞了個軟墊,冷笑道:“怎么,又覺得我擋你路了?后悔當日在張府沒有一釵要了我的命?”
蘇棣棠沉默地看向馮蓮花,遲疑道:“你既然都知道,為什么馮相還能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