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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番兵戈交錯。
刀劍如舊,顧盼已是大汗淋漓、力有不逮,這陌生道士卻呼吸如常、面帶寒意。
兩人實力雖然差了一品還多,可真打起來,顧盼感受到的并不是實力的壓制,而是被包裹揉捏的憋屈。
無論他如何攻擊,對面的防守就像是結(jié)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wǎng),無論是以劍格擋,亦或是袖袍揮擺,所有殺機皆被滴水不漏擋了下來,覓不到任何可乘之機。
可怕的是,對方明顯猶有余力。
這道士的青鋒像是一柄軟劍,一條游離的毒蛇,顧盼一面竭力突破著他的防御,一面又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以免被這飄忽不定的劍意波及。
而對于道士來說,顧盼同樣是滑不溜手,明明實力不過中人之姿,可一身閃躲退讓的功夫卻是他平生罕見,似乎這俊宦官有一種危險預(yù)知的本能,總能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將他殺招避開。
傷是傷不得,防又無需防,頗為無趣,也煞是煩人。
忽地,顧盼揚刀又一次揮擊未果,道士右手一劍照例被他躲開,可隨即,道士左手上竟出現(xiàn)一張青色符箓。
“定!”
字音一出,輕飄飄一張符箓就如得了命令,似海中游魚般迅捷,飛快貼在了顧盼駐足的地面上。
“什么?!”
顧盼拔腿欲跳,蹬地的一剎那,雙腿好似綁了數(shù)十斤沙袋,速度與力量被極大遏制。
就在這一瞬,道士眼中殺機盡現(xiàn),右手已持劍來,左袖再次一鼓,似乎下一刻便會飛出寒霜劍芒。
場邊,童冠和高力世二人已然先后暴起,直沖道士而來。
“且、且慢!”
喊聲從臨遠追來。
劉辮很少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一句話,看樣子花光了他所有力氣。
道士停下了蓄勢待發(fā)的一擊,依舊冷面轉(zhuǎn)身,將長劍收了回去,童、高二人也停了腳步,對其怒目而視。
“狗肉上不得筵席?!?p> 道士意有所指,朝倚靠著景墻門洞大口喘息的劉辮一揖到地,“貧道來遲,還望大王勿怪。”
“老師何出此言……您、您還是喚我辮兒就好……我怎么、怎么會責怪老師呢,咳……”
劉辮朝那名為子眇的道士擺擺手,又沖顧盼一笑,“盼盼能在這院落中飛檐走壁,我可不行,方才……還走了條死路,生生繞了好一會兒才趕到,還好沒事?!?p> 待理勻了氣息,劉辮抬頭打量二人一眼,緩步向前走來,抬手向顧盼介紹道:“盼盼,這位是我老師,從小帶著我長大。老師他面冷心熱,道術(shù)更是神乎其神,在洛陽城里都是最有名氣的得道之人,方才沖撞,想來也是為我安危著想之故,你可不要怪他?!?p> 說罷,又對道人道:“老師,這是盼盼,姓顧名盼,現(xiàn)任東廠廠公,是我的好友。”
“史子眇……”
顧盼又撇了那道人一眼,這才想起他是誰來。
靈帝劉宏雖然是個播種小能手,更建起“裸游館”、要宮女們都穿起開襠褲來供自己隨時隨地享樂,但這撒下的種子質(zhì)量屬實差勁。
在劉辯出生之前,靈帝的皇子們沒一個能開花結(jié)果的,所以他出生后并未養(yǎng)在皇宮中,而是在這位道人史子眇的家里,想憑借他的道術(shù)來保護劉辮。
這也是劉辮又被稱作“史侯”的原因。
顧盼朝史子眇抱拳一禮,畢竟是自己一方的強援,這一場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又心道日后決不可全然參照戰(zhàn)斗力來跟人交手,史子眇雖然戰(zhàn)力不過77,但一身道術(shù)齊出,力戰(zhàn)八品甚至更高也不無可能。
方才那張讓人遲滯的符箓就險些要了自己的命,威力更大、用途更詭的,這牛鼻子手里絕對不少。
魔改世界,無奇不有,眼前一個八品道士就夠深不可測了,更別提那個動蕩了天下的“天公將軍”張角,顧盼是真的相信他可以撒豆成兵、呼風喚雨,也不知左慈、于吉和南華這漢末三仙又該是怎樣的境界。
難不成真有仙術(shù)?
顧盼意馬心猿地收回手來,誰知這禮剛行完,就見史子眇朝劉辮皺眉道:“辮兒,東廠為何處?”
“乃是盼盼所創(chuàng),為我緝事之所?!?p> 劉辮答完,史子眇便冷笑道,“可笑至極、甚是荒謬!辮兒莫要受這閹人蒙蔽,如今危急存亡之秋,我等尚且自顧不暇,又何必做這偵緝搜捕之事?”
他朝顧盼走近兩步,又不屑地看了童貫二人一眼,“何況貧道聽辮兒說,此人是你好友?”
“蹭!”
史子眇再次拔出劍來,童貫、高力士也紛紛上前,氣氛重又劍拔弩張。
“老師!”
“辮兒!你乃天潢貴胄、赤帝后人,哪怕如今一時落魄,也萬萬不可與此等卑賤之人為友!莫非你忘了,我大漢是如何淪落至此的么?!”
史子眇的話語極為中正,洪亮之中竟似生出浩然正氣,在場眾人一時皆被其震懾。
“那你倒是說說,大漢是何以淪落至此的?”
面對如此局面,顧盼也換了副面貌,臉上掛起了人畜無害的笑容。
但熟悉的人知道,這笑容就像是初春化開的山泉水,清澈泠冽、更寒于冰。
沒等他回答,顧盼又道:“是閹人害的,還是我害的?堂堂大漢,帝國王朝,區(qū)區(qū)幾個閹人就能興風作浪、敗壞朝綱,這和紅顏禍水的推卸說辭有何不同?我倒想問問,被幾個閹人害得天下大亂、民不聊生,這大漢的皇帝是怎么當?shù)模?!?p> 語不驚人死不休。
史子眇的正氣之音被這話沖地七零八落,握劍的手因憤怒而顫抖,“你、你!大逆不道!”
“你忠誠,你勤勉,你一心為國為民,你一身忠肝義膽!只可惜,拳拳報國之心卻少了雙火眼金睛,看不到那真正的禍國殃民之輩,整日里禍亂宮闈、荼毒百姓,將洛陽城毀了個天翻地覆,只能朝著一群弱者發(fā)脾氣,寧可真是劍氣縱橫避權(quán)貴,于無聲處聽驚雷的大英雄!”
顧盼同樣向前一步,隱隱抵住史子眇的起手式,嘴上仍舊不饒人:“廢了你學生的,是董賊!毀了大漢的,是董賊!保護你學生的,是我!恩將仇報、忘恩負義者,史公稱第二,無人敢言一!”
“呵,廠公大人所言極是,你這道人若真心想助大王脫困,為何不敢入宮殺那董賊?”高力世不失時機地補刀道。
劉辮作為局外人,一時都被噎沒了措辭,史子眇更是面色數(shù)變。
少頃,他左手背向身后,猛地擲出一張黑色符箓來——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