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帛帛腦袋探出床外才發(fā)覺其他人都已安睡只有她倆還在嘰嘰喳喳不停。
“睡覺吧,明天你早醒要叫我哦!”
黎慶兒輕聲交待道,隨即又努努舌頭做了個噓的動作,躡手躡腳地爬上床,摁滅了床位上方的日光燈開關(guān),然后一骨碌趟下。她是個起床困難戶,雖說睡覺是她第一大愛好,但明天可不能懶床,找工作才是首要任務(wù)。
傾訴吐完傷心事的米帛帛頓時心情格外的舒暢,而且明天有人與她結(jié)伴同行,因為這個約定,她的焦慮立馬一掃而光,身心放松之余睡意隨之席卷而來,早就疲乏不堪的她很快便進入了夢鄉(xiāng)。
熄燈后的深夜,一片黑寂,獨有勞作的吊扇發(fā)出一串串吱呀吱呀的哀嚎,與房間此起彼伏的呼嚕聲混合成了一支違和的曲調(diào),整晚伴隨在年輕女孩們的夢境之中。
A市,波光粼粼的江面上只有一條作業(yè)小船由遠而近緩緩駛來,船上環(huán)衛(wèi)工人正用長長的網(wǎng)勺兜舀著飄浮在湖面的各種廢棄物。江邊的碼頭??苛撕脦姿矣^光游船,它們被粗大的鎖鏈團團纏繞仿佛退居二線的工人,看似心慵意懶卻在靜待時機躍躍欲試。岸邊的人行道上空無一人,只有便利店和幾把遮陽傘下依稀可見三三兩兩的年輕的倩影,大伙想必是都在躲避這本該出現(xiàn)在七八月份的太陽。
這時,轉(zhuǎn)角處走來一對高個年輕男女,他們迎著烈日手牽著手像趕往江邊的方向趕,他們的出現(xiàn)使這幅靜止的畫面增添了一份鮮活的元素,兩人向空蕩蕩的岸邊望了望,又回過頭朝便利店瞧了瞧。男生對旁邊的女孩說,
“時間還早,安陽,渴了吧?走!我們買些喝的去?!?p> 他們中途折回往身后的便利店走去,高挑出眾的兩人一走進店內(nèi),便備受矚目,這種超出平均比例的身高在南方實屬不多見,加之兩人有顏又有值,自然吸引不少人們的眼球。
“偉哥,我要巧克力味的,給你這三色吧?”
叫安陽的女孩從冰柜里拿出一盒三色冰淇淋向男生揮舞,半敞開的冰柜里散著沁人心脾的涼爽,她不由得將上半身再次向冰柜口傾了傾。
偉哥全名吳偉,他沖安陽微微點了點頭,又毫不掩飾地笑了笑,那盒冰淇淋他無疑會留給她,只是此刻先以自己的名義買下再說。他從身旁的冰箱中拿出一瓶水,接著又挑選了一些她喜愛的獨立包裝的零食果脯。便利店靠外側(cè)玻璃墻面嵌著一張像案臺似的狹長木板桌,桌下一套高腳圓木凳,用來供客人吃喝與休息?,F(xiàn)在長桌旁只剩下吳偉和安陽兩人,他們回想起剛才還在馬路中央被烘烤,此時卻能盡情吹上空調(diào)吃著冷飲,巨大的反差讓他們感覺此刻是何其的享受,簡直可以用奢侈二字形容。
安陽身穿一件淺綠色碎花沙灘風(fēng)吊帶長裙,頭戴米白色寬邊沿的太陽帽,長長的頭發(fā)束成丸子藏于帽間,整個人看上去甜美可人,尤為俏麗。吳偉則是簡單休閑的打扮,既不張揚也不刻意,俊俏立體的精致面容上柔情似水的雙眼,總能給人一種鄰家男孩般的親切,讓人情不自禁想去靠近。安陽取下寬沿帽摘下架在鼻梁上的大墨鏡笑嘻嘻的用手扇著風(fēng),吳偉望著她被太陽曬得白里透紅的臉,忙取出一張濕巾輕輕擦去她額頭上滲出的細細汗珠。
“留神啊!別把我的防曬霜給抹沒啦!”
她提醒道,接著又說,“今天準(zhǔn)曬黑了七八度,還是在室內(nèi)吹著空調(diào)舒服呀!瞬間神清氣爽。”
“那我們還去坐船嗎?要不就別去了,這么高溫,你看確實也沒什么人玩。”
吳偉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朝玻璃墻外望,瞧見的也只是稀稀疏疏的些許人群,于是,回頭等待女孩拿主意。
“才不呢,本來就是我硬要來的,現(xiàn)在自己又打起退堂鼓,這多不好,再說票都買好了不許浪費。看來下次還是得多聽聽你的意見才是,你說是吧?”
安陽認識到自己一意孤行的后果,后悔上午所做的決定,如果早聽吳偉的安排也不至于一直暴曬又暴走,于是她眉開眼笑地極力討好他。
“你開心就好,其他都不重要,我的主要任務(wù)是讓你高興!你心情好了我就很開心?!眳莻ト玢宕猴L(fēng)般爽朗一笑,他對她從來都是如此的溫存體貼。
“看看還有多久,可別讓我們苦等半天最后還錯過!這江面也太平靜了吧,也不見來往的船只,都哪去啦?”
“剛看了外面的通告,今天臨時減少了觀光場次,平日半小時就有一輪,現(xiàn)在要隔一個小時。不過我們馬上到了,你再休息幾分鐘,我來留意?!?p> 吳偉想著盡量少讓安陽在驕陽似火的碼頭上長久等待,就像他約會她一樣,每每都是他在目的地守候她的到來。
十分鐘后,兩人并肩出了便利店,走向渡口入場處的排隊等候區(qū),他倆排在了人群中間。他們站立的位置恰好被一頂遮陽傘覆蓋,而遮陽傘在碼頭等位區(qū)僅此一頂,若隊伍暫時不移動的話,他們此刻是何其幸運。傘下明顯沒有那么炎熱,兩人順勢倚靠在旁邊的不銹鋼欄桿上,汩汩江水輕輕拍打著岸邊,陣陣熱風(fēng)拂面而來。禁錮而窒息的空氣在涌動,哪怕流竄的是熱的氣息,也會給人們帶來夏的涼意。船還沒到,岸邊排隊等候的游客卻逐漸增多起來。
“安陽,我現(xiàn)在就開始想你了,今天的時間過得真快,還有三小時你又要回程,咱們又得等下個月放假才能見面,若是在一個城市該多好啊,就像現(xiàn)在這樣……”
吳偉雙手環(huán)抱住女孩的楊柳細腰,俯身伸長脖子湊在她耳旁喃喃耳語。
安陽沒有說話,她漫無目的地眺望著前方那遙遠而虛無的地方,目光如炬地久久凝視著,那聚精會神的神情仿佛發(fā)現(xiàn)了海市蜃樓般,唯恐眼睛一眨它便會受驚而逃,消失無蹤。
“安—陽!”吳偉輕柔地拉著長音喊道,下巴輕輕擱在她的肩膀,眼睛也向遠方探去。
吳偉喜歡這么稱呼安陽,覺得不僅好聽還更顯親切,讀書的時候他就貪慕這份獨一無二的優(yōu)越感。安陽全名本是安姿陽,她起初并不樂意吳偉與眾不同的稱謂,經(jīng)常聽到他簡約式的叫喚故意不予回應(yīng)。吳偉也不惱,一如既往的喊她安陽,久而久之,安姿陽也慢慢聽成習(xí)慣,便默許了他這樣的招呼。他們著實默契,曾同一個學(xué)校上初中,再同一個學(xué)校上高中,又商討好了似的在高考的時候紛紛落榜。他們的家境算不上拮據(jù)但也都不富裕,父母覺著,普通雜牌的大學(xué),學(xué)費偏貴不說將來也準(zhǔn)學(xué)無所成,白白耗費銀兩到頭來的文憑還不受待見;有影響力點的學(xué)府沒達分數(shù)線便上不去,即便托人托關(guān)系也實為不易,花錢花力結(jié)果還不一定十拿九穩(wěn),索性不讀也罷。于是,他們在親戚朋友推薦下各自找了份工作,高考后的暑假便踏出社會參加了工作,只是從此分隔兩地,吳偉在A市,安姿陽在離家不遠的一個小城市。
“在一個城市……來A市嗎?我能做什么呢,既沒學(xué)歷又沒經(jīng)驗,去你酒店打雜嗎?”
安姿陽的視線被吳偉從遠方拉了回來,她抬頭看著他。
她眸子里仍是尋覓的神情,現(xiàn)在又多了份落寞偶爾還會無來由的憂傷。那種莫名的憂傷像極了善感多愁的林妹妹,而安姿陽不喜歡林妹妹的生性,她曾對吳偉說“薛寶釵才是生活”。安姿陽心里明白,吳偉又開始說服起她來,他們節(jié)假日相聚的地點大多數(shù)是在A市,這里可以一個月不重樣的去到不同地方吃喝玩樂和游山玩水,單這一點A市就比小城市要有趣得多。所以每次在安姿陽玩得盡興時,吳偉就會冷不丁冒出一句,“來A市吧!”
“安陽,如果你不愿意來我們公司,我也會支持你,我們公司周邊就有很多其他類型的行業(yè),無論你怎樣選擇,我都會陪著你直到你找到想做的工作為止!你現(xiàn)在對A市應(yīng)該有了點點了解起碼對那些玩過的地方還是比較熟悉吧,那當(dāng)中若是有你想去工作的地方,我們不妨可以去看看啊,像上次在荔城公園旁,你不是就說想去那學(xué)平面設(shè)計嗎?”
“噢!那個挺難欸,沒基礎(chǔ)的話要學(xué)好久的,我對自己沒有信心?!?p> “我相信你,你那么聰明肯定可以的!你只管學(xué)就好了,其余的事我會安排妥妥的。”吳偉看到安姿陽有了些動搖,說不定她也想來A市,他心中生出一絲希望。
“說說你的看法吧,你最希望我來A市做什么?”
“我嗎?呵呵,當(dāng)然希望你來我們公司最好啦!你不知道我們現(xiàn)在的規(guī)模擴大了好幾倍,說真的,我覺得它的發(fā)展前景很好,對此我也非常有信心,因為這幾年我親眼見證了它翻天覆地的驚人變化?,F(xiàn)在酒店正對外擴招,我如今也算是個元老級的人物,每個部門的領(lǐng)導(dǎo)也相當(dāng)熟悉,你愿意來的話我直接找相應(yīng)經(jīng)理入職就行。除了辦公室要大專以上文憑,你去前廳部,餐飲部,或客房都沒問題,無需通過繁瑣的流程。”
他停頓了一下觀察著安姿陽的臉色,見她沒有要打斷的意思,又補充了兩句。
“我們公司不僅管理規(guī)范制度健全,而且福利方面多過同行業(yè)酒店,你熟悉了業(yè)務(wù)后那上班是非常輕松的。到時候我們共同學(xué)習(xí)一起進步,肯定可以長久穩(wěn)定地在那一直做下去,說不定還可獲得不少晉升機會。”
吳偉一談到公司就叨叨個沒完,他是這家三星級酒店的工程部組長,除了上面的經(jīng)理,工程部大部分事情全由他做主。兩年來,工程部來了一批又一批的新人,他們跟著師傅不是當(dāng)徒弟就是做助手,其中不少拈輕怕重而好高騖遠的人,這些學(xué)徒頻繁的來了又來走了又走,流動性非常大。只有吳偉兢兢業(yè)業(yè)腳踏實地,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學(xué)習(xí)著,在如今一些混混沌沌的年輕人當(dāng)中,他顯得特別難能可貴且可遇不可求。領(lǐng)導(dǎo)們對他也都刮目相看并有意栽培,今年初在挑選工程部組長時,二十二歲的他毫無懸念,順理成章地當(dāng)上了組長。
“好吧,讓我再考慮考慮!放心我聽你的,回去一定認真好好想想!所以,你也別再給我灌迷魂湯啦,好吧?”
安姿陽架不住吳偉一次又一次的邀約攻勢,回了他一個迷之微笑。其實她早有來A市的打算,待在小城市的兩年多里,她深深把含苞待放的自己活成了快枯萎的花骨朵,沒了絲毫生氣。只有在每次會見吳偉時才像打了雞血般精神煥發(fā),活力四射,但她并不想和吳偉一起共事,腦子里既渴望隨時隨地能見到,又不愿意天天出現(xiàn)在各自的眼皮子底下,她像個矛盾綜合體,有時也搞不明白自己的真實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