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凍,山路崎嶇,卻阻擋不了商隊疾馳的熱情。
這批馬隊抵達(dá)落鳳嶺腳下,已是黎明時分,山門前站著兩排前來迎接的清風(fēng)宗弟子。
寒風(fēng)中,瀟阡陌依偎在爹爹瀟世隱身旁,心里莫名期待,小模樣楚楚動人,配合那件杏黃長袍,有那么幾分姿色。
瀟世隱氣色好了很多,臉色也變得紅潤,按理說迎接賓客這等閑雜瑣碎的事不需要他出面,來人跟嬌妻有故,又對清風(fēng)宗有大恩,他怎肯失禮怠慢貴賓。
一輛接著一輛滿載貨物的馬車緩緩駛來,就被暫時負(fù)責(zé)庫房的常順師弟引入山門內(nèi)。
折騰好大一會兒功夫,那輛包裹嚴(yán)實的馬車才穩(wěn)穩(wěn)停在山門前。
為了伺候好這位爺,老周拿出看家本領(lǐng),一路上盡量減少顛簸。
皮簾被輕輕掀開,當(dāng)那道熟悉身影從車廂內(nèi)跳出時,清風(fēng)宗弟子們的嘴巴全都不由自主張開,越張越大,大到只有遇到極其夸張之事才出現(xiàn)的那種程度。
難怪平時都喊我們師兄......
諱莫如深的他居然只有一葉白蓮?讓人無法接受。
感覺女兒的小手微微動了下,瀟世隱緊張地用力攥緊,生怕她做出閣的事,說失禮的話。
他竟然是師弟!
難怪喊我阡陌師姐,尊爹爹一聲師叔......
瀟阡陌水汪汪的眼睛里異彩漣漪,嘴角很明顯呈現(xiàn)上揚(yáng)的弧度。
覺察到弟子們那種怪異情緒,瀟世隱猛然意識到一個嚴(yán)重的問題,這么多年陪伴他只顧得陪伴愛妻,疏忽對弟子們的培養(yǎng),包括阡陌在內(nèi),一個個眼界極窄,閱歷匱乏。
能拿的出陪元丹,又贈送阡陌成套貴重茶具之人,會有表象的這么簡單嗎。
自此上次被耍詐欺騙后,瀟世隱就不再相信頭頂蓮花的數(shù)量,甚至包括顏色。
李富貴笑起來真好看,就像春天的花一樣。
此時此刻,當(dāng)著八十五名道友的面,他終于能將自己列為正常的修真者一類。
天底下還有比這件事能令人無比開心的嗎?
倘若有種藥丸能將蓮花顏色永久保持正常,他很不介意用全部的積蓄求購一枚。
于是,他特意抖動這套借來的清風(fēng)宗弟子長袍寬袖,雙手微拱,笑吟吟走向前去。
“弟子李富貴參拜掌門師伯、師叔,拜見諸位師兄?!?p> 眼看著要規(guī)規(guī)矩矩大拜,眾弟子又是一愣,瀟世隱慌忙攙扶。
“使不得啊,李道友,您這是折煞老夫了。”
“李富貴”這三個字似乎在哪里聽說過,只是年代過于久遠(yuǎn)一時想不起來,瀟世隱怎敢讓他來拜,卻被此人謙虛態(tài)度折服,瞬間多了幾分親切。
他卻不知,第一次見面,李富貴對他的感覺算得上很好!
蘇漓那丫頭不錯!找的男人也不比我李富貴俊朗太多嘛。
果不其然,這二人站在一處瞬間給人一種幻覺,好似走散多年的兄弟......
難怪那日當(dāng)著此人的面會哭,比對之下,瀟阡陌微微吃驚,難道亡母鐘愛這類能給女人帶來安全感的男人?
“阡陌?!?p> 爹爹冷不防喊了聲,打斷瀟阡陌的思緒。
“李道友來奔宗門,還不快給人家名份!”
這句話說得似乎能讓人遐思邇想,剛送進(jìn)來一車車的禮品,又要給名份,感覺的出身后師弟師妹們都在笑,瀟阡陌粉臉蹭地就紅了。
她深深吸了口氣,挺著鼓鼓的胸脯,要宣告宗旨!
“作為代理掌門,我隆重宣布,李富貴正式成為清風(fēng)宗宗門長老,享銀蓮師叔待遇!”
說完,卻見李富貴莫名其妙望向自己,眼珠子似乎在轉(zhuǎn)。
弟子們紛紛上前祝賀,林福海格外興奮,陳紅兒偷偷打量這位新來的師弟,又時不時望向宗內(nèi)忙碌的廚子們,腹部一陣腸鳴。
雖然不倫不類,卻也其樂融融,比起縹緲宗那群懼怕自己的弟子要熱情的多,先這么來著也行,以后都得改。
...
...
為了一頓入宗宴,李富貴煞費苦心準(zhǔn)備很久,富亨酒樓全體忙碌兩個時辰,九張巨大圓桌上鋪滿珍饈美饌,一壇壇靈力充沛的靈酒,一壺壺尋常坊市買不到的靈茶,折合成靈石都能驚破這群弟子的眼球。
然而,在李富貴眼里,滿桌都是五蘊(yùn)熾盛的幻鮫內(nèi)丹,若能壟斷臨海城海權(quán),不介意送清風(fēng)宗一場富貴。
瀟世隱很少動筷,對靈茶情有獨鐘,五葉白蓮的瀟阡陌閉關(guān)多日,腹內(nèi)空空,幾杯靈酒下肚便有些微醉,臉龐泛起潮紅,不想用法力散去體內(nèi)的酒精,她需要這種感覺。
李富貴也就三升的酒量,勸酒助興,走完幾圈,歸來時腳步踉蹌,剛坐穩(wěn),就見阡陌師姐倒了滿滿兩大碗酒水。
“李師弟,我敬你!”
面似桃花,呼吸間酒氣中帶著淡淡的香味,惹得紫府內(nèi)殘魂蕩漾。
“謝師姐賞賜?!?p> 兩只酒碗輕輕撞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引來一片叫好。
就在這片叫好聲中,二人雙手托著酒碗,大口吞咽甘醇酒液,彼此又示以空碗,輕輕放在桌面上。
看著女兒婀娜背影,快意與人斗酒,走出喪母的悲痛陰影中,瀟世隱心頭一股暖流。
他有些后悔開壇設(shè)立清風(fēng)宗,卻也不得不組建宗門,隨著修為境界增加,耗用的資源也隨之增加,小小的世家養(yǎng)不起兩名銀蓮修士,現(xiàn)在不同了,雖然不清楚李富貴入宗的目的,從阡陌口述中也能判斷大概,隱約間他想起一號人物,好似晴天霹靂當(dāng)頭一擊,如雷貫耳的純陽真人震得他丹田差點泄了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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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酒還在繼續(xù),靜修密室卻關(guān)閉了禁制。
其內(nèi)只有兩人,瀟世隱,李富貴。
香爐檀香焚燃,恰如瀟世隱的心情,淡淡的青煙在飄。
都是活了幾百歲的老人,有些話心知肚明,說破了反倒不美。
這人輩分高得離譜,大宗銀蓮弟子都要遵一聲師叔,萬萬沒想到一個凡人居然也有了仙根!瀟世隱由衷感慨,只是修真界太難論輩分了,致于怎么稱呼,心想得了,就按俗世論輩分吧。
“李兄。”
“哈,在?!?p> “兄弟眼拙,差點鬧出大笑話。”
“都過去的事了,富貴現(xiàn)在就是一名修真界小學(xué)徒,清風(fēng)宗享受銀蓮師叔待遇的宗門長老?!?p> 自從解決棘手的黑蓮大事,李富貴感覺無比輕松,他的目標(biāo)很簡單,盡量多活兩年。
此人哪里跟蘇漓僅僅有舊這么簡單,若非當(dāng)年純陽真人從中作梗,瀟世隱也不會贏得美人青睞。
于是,他試探問道,“李兄也是為那吞鯨真圣而來嗎?”
區(qū)區(qū)一個海沙幫還不配進(jìn)入李富貴的法眼,更別提三葉銀蓮的吞鯨真圣了。
并沒直接回答,李富貴摸出一枚五蘊(yùn)熾盛的內(nèi)丹,輕輕放在桌上。
“富貴特為此物而來,至于厲嘯魂,他擋了我的財路,又讓我傷感頗多,你覺得呢?”
瀟世隱聽出這句話弦外之音,即愁又喜,愁得是清風(fēng)宗沒有拼命的本錢,喜的是既然此人出手,一切便變得順理成章起來。
只是他嚴(yán)重高估李富貴目前的能力,自保逃命綽綽有余,單打獨斗也就是二葉白蓮的陳紅兒那種水平。
“厲嘯魂有個好兒子。”
“翻浪小淫龍?”
瀟世隱暗暗擔(dān)憂,聽聞厲筠崖生性淫蕩,莫非其中牽涉到阡陌了么?
“正是那個惡貫滿盈的壞小子,月前富貴跟他打過交道,海沙幫風(fēng)頭正勁,此人或許是個突破口,故而才留他一命。”
不是自家女兒倒好,瀟世隱松了口氣。
“厲嘯魂一代梟雄,他那兒子也不是善茬啊?!?p> 李富貴瞇著眼,看了看瀟世隱,以及他頭上的二葉銀蓮,心想要變成三葉,他會不會自信很多?
“天機(jī)宗跟靈藥谷走的很近,御獸宗和藥神門勾勾搭搭?!?p> 談?wù)摰幕{(diào)太高,瀟世隱沒法接,所以他得仔細(xì)去聽。
“靈藥谷欲要染指四門,必然控制各類煉丹資源,海獸數(shù)量龐大,或許不用多久東疆不會太平了吧?!?p> 瀟世隱很佩服這種一本正經(jīng)的胡說八道,大洋深不可測,金蓮師叔或許都沒橫穿而過的能力。
“有件事,富貴想煩勞掌門師伯?!?p> “李兄,您這......”
見李富貴面色不虞,他只好猶豫著點了點頭。
“凡事都要立規(guī)矩,修真界以修為為尊,清風(fēng)宗只有一位銀蓮師伯,其他人皆為白蓮弟子,哪來的什么不倫不類的長老!”
哪里是跟掌門師伯商量事,簡直就像宗門長輩循循教誨后輩。
“宗門需要整飭,滴血認(rèn)宗雖然殘酷,卻能將宗門圍成鐵桶。”
李富貴說的這些都是大宗那套玩法,瀟世隱不想去反駁,清風(fēng)宗真要去做,誰會肯來小宗門,恐怕再跟弟子無緣。
“富貴煩勞師伯的事就是......”
他撇了一眼優(yōu)柔寡斷的清風(fēng)宗掌門,眉宇間出現(xiàn)罕有的正色,“臨海城太冷清了,師伯可持此清單聯(lián)系海鹽城暗香樓,于下月末在臨海城富亨酒樓設(shè)立銀蓮?qiáng)Z寶大會!”
收回內(nèi)丹,復(fù)又取出一本厚厚的冊子。
接過厚冊,瀟世隱翻開一頁,眼角似乎跳動一下,接著翻頁,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我要試一試天機(jī)宗的底線,若有機(jī)會的話。”
大手果斷在空中斬落!
陰寒之氣溢出體外,狹小的密室內(nèi)溫度隨之驟降,瀟世隱打了個寒噤,冷不防抬頭,恍惚間看到,眼前坐著的哪里再歸人類,分明就像一頭戰(zhàn)意濃濃的兇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