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暈就應(yīng)暈的徹底一點,雙眼一閉,兩腿一伸,什么感覺都沒有。
也總好過現(xiàn)在這樣,清清楚楚的聽到別人籌劃殺死自己的步驟并正在動手,而自己就只能如一條擱置在砧板上的死魚,連撲騰的力氣都沒有。
自從被人擊中后腦勺,我便知道自己應(yīng)是暈了過去,摔倒在地。但奇怪的是,我居然又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人扛在肩上,縱身躍起又落下,之后又一次被摔在地上。
這是怎么回事?
就好像,意識與肉體是兩回事,明明連抬起手指、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但神智卻還在,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處境,甚至能聽見身邊人的對話。
這種感覺,實在太奇怪了。
可是,事態(tài)的發(fā)展已經(jīng)輪不到我繼續(xù)探索肉體與心靈的奧秘了,耳邊響起了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老大,這倆小子怎么辦?”
“一并做了?!?p> 噌的一聲,是鋼刀出鞘的聲音。
不是吧,這就要手起刀落?那我這次投胎也太短暫了吧,前后加在一起還沒超過兩個禮拜。
比起感概人生苦短,我更恐懼:這刀砍下來,痛不?
唉!為什么還要有意識???為什么不暈的干脆一點?。?p> 幸好,那個老大及時呵斥道:“收起來!教過你許多次,還不長進?!?p> 不殺了?
我心中燃起了希望,然后,飛快破滅。
“現(xiàn)在砍死了,豈不留下痕跡?”老大壓低了嗓子說道:“上頭交代了,要做的自然些?!?p> “那要咋辦?”先前那人又將刀收回鞘里。
“先給這倆小子也灌了迷藥。待到夜間,一把火做成走水的樣子?!?p> 額,這是要活活燒死?
“嘿嘿,還是老大思慮周全。”啞嗓子又道:“不過,先放點兒血,也好讓他們都死透了?!?p> 別?。?p> “不成!”老大有些怒意:“說了要做的自然些。都放了血,死透了,躺著等被燒啊?你當京都府衙那些仵作都是吃素的嗎?”
“那老大的意思是?”
“待到火起,這些人被煙熏醒,總得掙扎一番,這才像樣子嘛!”
啥?
“嘿嘿嘿,還是老大睿智!”
“成了,應(yīng)不會再有什么不長眼的鉆進來了,就擱這兒等天黑吧!”老大一屁股坐下的聲音:“麻溜兒地灌藥。”
“嘿嘿嘿,好的老大!”
緊接著,我就感到自己被人提著領(lǐng)子拎起來,捏開嘴,一種苦澀的液體硬是灌進了喉嚨里,然后沿著食道一路向下,充滿胃腔。不一會兒,麻痹感就從腹部蔓延至全身。
這就是迷藥?
那我為什么還有意識?
等等,怎么還有潑水的聲音?
嗯,很濃烈的氣味。
是油!
還真是要燒死我們!
我瞬間繃緊了神經(jīng),聚集了全身的力氣,努力掙扎,試圖動一動手指,只可惜,全然白費。
完了完了,真的失去了對肉體的控制權(quán)。
誰說,意識可以反作用于物質(zhì)的?
我這邊內(nèi)心正批判哲學老師呢,那邊那個啞嗓子的腳步聲就近了。然后,一桶油從頭澆到腳,將我全身淋濕。
他嘿嘿笑道:“身上也得澆點兒才過癮?!?p> 啊啊啊啊啊啊!
天知道,此刻我的內(nèi)心有多崩潰,動也不能動,只能“眼閉閉”地讓人潑了一身油,再一點火,那豈不是全身沒一處能幸存?
我滴個媽呀!
想想這么恐怖場景,我忍不住的哆嗦,當然,抽搐的是靈魂,無動于衷的還是肉體。
真的是無語問蒼天:要么就讓我徹底失去意識,隨他去吧;要么就天降神兵,救苦救難。只求別再這么折騰我了,真是太難受了!
也不知是否九霄云外真的有菩薩偶然路過,竟回應(yīng)了我內(nèi)心極度的渴求,居然允我繼續(xù)保留意識的同時,還讓我聽到了“噗噗”兩聲,緊接著又是哐當哐當一連串瓦罐破碎、肉體摔倒在地的聲音。
屋里瞬時靜悄悄。
怎么回事?
我好想睜開眼看看,卻是無能為力。
又緊接著,門被推開了,沒有腳步聲,卻有說話聲。
那聲音毫無波瀾,也無特色:“一并帶走。”
什么意思?
帶去哪兒?
這些人是誰?
來不及多想,我就感到自己又一次被人扛在了肩上,上下縱躍。只不過,這一次飛起的高度貌似更高,而縱躍的次數(shù)也似乎更多。如此反復(fù)數(shù)次,那人終于把我放下了。
沒錯,不是扔到地上,而是很平穩(wěn)的放下了。
我忽然有些感激,畢竟這具肉體還很鮮嫩,可經(jīng)不起摔摔打打的一路折騰。
只是,這次放下的地方貌似不是地面,也不是床榻,反而有些搖搖晃晃的顛簸感。
馬車?
這是要去哪兒?
我屏氣凝神,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豎起來。也幸虧那些人真以為我失去意識了,并沒有特別的防備,倒真的讓我斷斷續(xù)續(xù)的聽到了幾個詞,雖不是很真切,但湊到一起,又隱約是出城的意思。
出城?
到底是要去哪兒?
可偏偏馬車內(nèi)外再無人說話,就只有嘎吱嘎吱的車輪碾壓地面泥土的聲音。
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馬車總算停下了。
然后,我的身體再一次被人抱起,嗯,這次是抱起。
走了一段路,拐了數(shù)個彎,又被放下。
現(xiàn)在又是要干嘛啊?
我已經(jīng)無奈了,漸漸地生出了一種隨遇而安,也可以稱作“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情緒。
隨便你們吧,反正剛剛經(jīng)歷了差點兒被刀砍、被火燒的劇情,心臟早已錘煉的麻木了。
想必,最極端的情況,也都過去了。如今,就算事態(tài)發(fā)展的再壞,還能壞到哪兒去?
就在消極的放任自流的時候,有人將我扶起,動手,扯開衣衫。
......
......
我還能說什么?
天??!
劈一道雷下來吧!
就在我恨不得一道天雷將自己劈死的時候,一個婦人及時驚呼出聲:“哎呀,竟是個女子?!?p> ......
全被看光了
......
雖然,此刻已無法用言語表達我內(nèi)心奔騰不息的情感了,但仍升起了一絲微微的慶幸:好在,是個婦人。
緊接著,左右兩側(cè)有人將我架起,下一刻,身體浸入了溫暖的水中。
原來,是要給我洗漱。
想想也是,方才被人從頭到腳澆上了油,此刻定然邋遢難堪。
不過,既然肯出手救我,又肯為我洗漱清理,那我目前的處境應(yīng)該是安全了。
正想著呢,就感覺到有人從身后將我環(huán)抱著,使我的身體不至于滑落水中;又有人用軟布擦拭著我的身體,涂抹上了顆粒狀的物體反復(fù)搓揉;還有人將我的發(fā)髻解開,道:“哎呀,全是油,可得好好洗洗?!?p> 這么多人服侍著,又很是細心呵護,所用的洗浴產(chǎn)品又略帶花香,很是好聞。
漸漸地,我也就放松了神智,只管好好享受,由著她們將我洗漱完畢,擦干,穿衣,又挪了一個地方,最后放在了柔軟舒適的榻上,還貼心的蓋了被子。
也不知是否真的過于舒適了,我意識放松到極致,居然睡著了。
這一覺,很沉,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