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十四阿哥
第二日東方初亮,幾乎是和著雞鳴聲起的同時(shí),掌事崔嬤嬤便一把推開了魚兒同佩兒的房門。
她二人聞聽動(dòng)靜直以為是昨日夜里那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闖了進(jìn)來,嚇得蒙頭大喊。
聲音刺的崔嬤嬤耳蝸生疼,旋即生怒罵道:“天殺的要了命!這是雍親王府!你二人還有沒有半分規(guī)矩?驚動(dòng)了主子仔細(xì)摘了你們腦袋!”
魚兒聽得聲音熟悉,掀開被衾一角見是崔嬤嬤正被氣得面紅耳赤叉腰立在門前,忙似見了救兵般竄到她身旁嘟囔道:“崔嬤嬤,這房子不干凈!可給我與佩兒換一間罷。”
“不干凈?”崔嬤嬤曲指突出關(guān)節(jié)來在她腦門上重重敲了一記:“四爺同主子福晉平日里最忌諱這些怪力亂神的說辭,你再敢胡言亂語(yǔ),仔細(xì)發(fā)落你去了柴房!”
魚兒指一指佩兒辯道:“不信你問佩兒。”
佩兒看著崔嬤嬤怒目模樣嚇得大氣也不敢穿,膽怯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個(gè)骨碌由榻上起身開始換起了衣服。
崔嬤嬤催促了兩人幾句趕著往正殿伺候去了,魚兒于身后喚了她數(shù)聲也不見她駐足,于是蹙眉向佩兒?jiǎn)柕溃骸斑@地界兒不干凈咱們是住不得了,方才我遞話給你你不應(yīng)我,今兒個(gè)咱怕是還要在這鬼地方熬著。”
有瑟瑟冷風(fēng)吹過,凜得魚兒汗毛直立。
她緊緊抱住雙臂,取了衣裳來胡亂套在身上,趕在佩兒身后出了房。
“你不怕嗎?”
佩兒點(diǎn)頭:“怕,可又能怎么辦?崔嬤嬤哪里肯為了咱們折騰。咱們只是才入府的下人,惹惱了她,可要趕出府去?!?p> “為著五兩銀子你連命也不要了?”
佩兒忽而駐足,定定看著魚兒,眸底漸漸翻出淡紅血色:“我得要我娘活命!她病在榻上,每月單是藥錢就得三兩有余,我不能失去這份差!”
這是魚兒第一次聽佩兒大聲說話,字句慷鏘卻夾在了幾分委屈在。
說罷佩兒摸了摸幾欲沁出的淚,操著掃帚往南面行去。
原是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jīng),怨不得她??倸w白日里不用入那鬼地方,旁的事到了夜里再盤算也不遲。
她不過立了須臾,身后便有家丁催促著她動(dòng)作快些。
她回首沖家丁尷尬笑了笑,吐了吐舌頭,這才拎起掃帚哼著小曲兒慢慢悠悠往北面走去。
本以為不過是尋常的灑掃活計(jì)不算難事,可到了地方定睛一瞧才知道自己想法過于天真。
京城入夏刮西南風(fēng),卷了遠(yuǎn)處山峰的塵土齊齊落在院內(nèi)。
一地的灰踩上一腳都能踏出印子來,更莫說風(fēng)忽起卷著砂礫子,迎面深吸一口氣都是一鼻子灰。
魚兒嘆一聲命苦,拿起掃把東一下西一下胡亂掃著,令得院內(nèi)不多時(shí)塵沙四起,宛若蒙了一層灰色的霧靄。
她被嗆得咳聲連連,一手捂著口鼻,一手持掃帚胡亂擺動(dòng)著。
忽而,那掃帚一脫手橫向飛了出去,緊接著傳來一男子痛叫聲。
魚兒一慌,心底念叨著倒霉,忙上前去瞧。
見是那掃帚正砸在一著黑褐色常服的男子膝上,灰塵最易附著黑色衣料之上,男子一璧躬身?yè)廴m漬,一璧口中嘟囔道:“是哪個(gè)不長(zhǎng)眼的?”
瞧他所著服飾并非府邸家丁侍衛(wèi),而能自由出入府邸之人除了四阿哥胤禛還能有誰?
魚兒一驚,慌忙跑到一旁的假山后頭躲起來。
她撫著胸口,心中暗自嘀咕。
也不知自己是與這雍親王府犯了什么相沖,先頭里招惹了年晞堯得罪了年府,而后誤打誤撞又入了府邸成了婢子,入夜所居下人房偏還是個(gè)鬧鬼的兇屋,這一夜好容易熬過來了掃個(gè)地也能把掃把砸在主子身上去,當(dāng)真是倒霉到了極點(diǎn)。
她默念著,只盼著男子快些離去,莫要逗留。
可越是如此,那男子卻越不見離去的意思,反倒撿起了掃帚眼風(fēng)環(huán)顧著四下。
透過假山的縫隙望去,魚兒的目光險(xiǎn)些與男子撞上。
她嚇得不輕,冷靜盤算了一般,聽得男子腳步聲正向著假山逼近,于是硬著頭皮走出去,低垂眉眼向男子行一萬福禮,恭謹(jǐn)?shù)溃骸芭菊?qǐng)王爺萬福?!?p> 男子聞她所言愣住,將掃帚一橫險(xiǎn)些拍打在她臉上:“這掃帚是你扔的?”
“???掃帚?什么掃帚?”魚兒擠眉賠笑,手指輕輕捏著掃帚桿將那掃帚挪開些:“奴婢方才從此地路過,哪里會(huì)朝王爺您仍掃帚?不要命了嗎......”
男子將掃帚扔在地上,伸手上前抬起魚兒的下頜,迫視她與自己面面相覷:“你是新入府的?”
“回王爺?shù)脑?,奴婢昨日才入府?!?p> 男子聞言嗤笑出聲:“都說京城如今百姓富貴了,稍有些涵養(yǎng)的女子都是不愿入府中為奴為婢的,你這資質(zhì)若換了前兩年,莫說入雍親王府,便是連城中富貴子弟門檻也踏不進(jìn)去。”
魚兒唯唯諾諾頷首應(yīng)和著:“是,是,王爺您說得都對(duì)。若無事,奴婢且先去忙了?!?p> 她話罷趕著步子要溜,卻又被男子喝?。骸懊κ裁矗繛咄ピ翰皇悄阖?fù)責(zé)的差嗎?”
魚兒忙搖頭:“不不,哪兒能吶,奴婢......”
“你當(dāng)我瞎嗎?”男子打趣兒笑道:“我是瞧著你拿我當(dāng)靶子似的,直直將這掃帚朝我扔來。見中了靶子,歡喜的同兔子一般蹦蹦跳跳藏在了假山后頭去。怎地,你在與我打趣?”
魚兒尷尬的直落冷汗,咧嘴笑笑道:“您不瞎您不瞎,瞎得是奴婢!”
正僵持著,打遠(yuǎn)處見崔嬤嬤手中提著一食盒趕著步子而來,先是黑著臉訓(xùn)斥了魚兒兩句,而后很快含笑向男子一躬身,請(qǐng)安道:“十四爺吉祥,四爺正在書屋候著您呢?!?p> 十四阿哥?
魚兒聞言長(zhǎng)舒一口氣,懸著的心這才略略放下些。
憑他是誰,只要不是四阿哥變成。
崔嬤嬤沖著魚兒胳膊上拍了一拍,將食盒生硬遞到她手中,吩咐道:“這是晞福晉備下的上等血燕,你拿去給婉福晉,動(dòng)作快些,仔細(xì)涼了?!?p> 魚兒提著食盒似得了救星一般,沖十三阿哥胤禵福一福禮,慌忙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