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步兵知道,陳宇博這個名字在他被清除出部隊的時候就不會再用了。
他的家人死光了,以后沒人會記得這個名字。
可他心有不甘,他曾經(jīng)明明就是一個快樂的少年,雖然他的父親拋妻棄子,可他并不缺少愛,他不覺得自己跟周圍的玩伴有什么不同。
可是那一年冬天,他所有不曾珍視的歡樂都隨那夜的大雪被塵封了起來,他失去了快樂,失去了親人。
他被安排入伍,又在一次訓(xùn)練后被叫走,得知了真相,他真希望自己的心臟能在那會就停止跳動,那么往后的一切就都不會在發(fā)生,之前的一切也會被忘卻。
可偏巧他有強裝的身體和極好的記憶力,他什么都忘不掉,那只被熏黑的貓,那些被抬出來僵硬的人,總是時不時又無比清晰的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活下去,去報仇,去完成使命。
但是在那之前,他要忘記一些東西,比如,忘記他的出身,忘記他的親人,忘記他曾經(jīng)陳宇博的身份。
他強迫自己變成一個流氓,變成曾經(jīng)的自己最鄙視的那一種人。他骯臟齷齪了活了這么久,直到有一道光照了進來。
他恍然覺得自己應(yīng)該睜開眼睛了,他有了要保護的人。
可惜身陷泥潭,他再怎么小心,也有著一雙臟手,他還是玷污了那朵花。
他隱隱的那顆私心仍舊不甘,所以他會趁著依晴酒醉,讓她喊他陳宇博,他以為她什么都不知道,其實她什么都記得。
阮步兵總以為自己穩(wěn)穩(wěn)的占據(jù)著天平的這一端,依晴不過是他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玩物”,但是不知從何時起,他才意識到自己才是依晴的玩物!
一聲“陳宇博”叫的阮步兵靈魂出竅,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人再叫他的名字,但他冷靜了兩秒,從依晴的表情里確立他沒有聽錯!
“你叫誰?”阮步兵想糊弄過去,他僥幸的以為這個名字可能是范師傅告訴她的,或許她只是想喚他良心發(fā)現(xiàn),記起自己的身份而已。
“你呀!怪我記性不好,沒有早認出你,我的校友兼同鄉(xiāng)!”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那你不如想想,那么多的機會,你為什么不坦白、不坦誠,說出真相那么難嗎,你不知道我討厭欺騙嗎?”
“所以,你知道曲一是假的?”
“是??!如果小五的爸爸沒有出現(xiàn),你可能會騙我一輩子,可惜,你這么招人恨,是人都想過來給你兩刀!”
阮步兵默默的攥緊了拳頭,是的,他曾經(jīng)離幸福很近,他改名換姓,甚至整容,本想著跟依晴共度余生了,半道卻殺出來個吳師傅。
“如果他沒出現(xiàn),我們現(xiàn)在就是一家三口!”
“還是要謝謝他,不然哪天你被我殺死在床上,愛麗絲還怎么活,豈不是要重蹈你的覆轍?”
綿里藏針,根根是刺,依晴每說一句,阮步兵就覺得自己的心被人狠狠的攥了一下,痛的毫無防備,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
“那你現(xiàn)在做了什么打算?如果我不逼迫你,給你自由的話!”
“找個男人!”
“為了報復(fù)我?”
依晴笑了一下,“你想多了吧!我做決定什么時候需要參考你的意見!退一步海闊天空,我退了,現(xiàn)在該輪到你了!”
阮步兵剛才捏緊的手根本就沒有機會松開,除了揭露他的身世,更讓他受不了的就是把依晴拱手讓人。
如果讓他親眼看到依晴跟了別的男人,那他很有可能拿刀把對方砍死,不,不對,他現(xiàn)在是曲一,那那個人很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覺慘死街頭,或是人間蒸發(fā)!
依晴看著曲一,他現(xiàn)在的這張臉既不像阮步兵但是又能讓人聯(lián)想到他的原貌,她不知道是原先的陳宇博就帶著溫柔,還是曲一賦予了阮步兵新的生命,反正她感受不到當年的那種恐慌。她在他的虎視眈眈下鎮(zhèn)定自若,難道時間是最好的答案,還是因為愛麗絲的原因。
當年陳宇博也算是校園里的風(fēng)云人物,學(xué)霸加帥哥永遠自帶光環(huán),所以校園里有很多關(guān)于他的流言,但是依晴近水樓臺先得月,她早就從鄰居老師那里聽到了事情的真相。
當年,對于這樣的小哥哥,她只能替對方感慨“生活難料”,但是無法體會到底是怎么難料的。
如今她也體會到了生活的難料,而那個小哥哥竟然就坐在了對面,成了仇人,她活生生的把日子過成了小說!
依晴甚至想說,從越南開始我就把各種姑娘往你跟前送,你就各種連看都不看往外推,黎晶小公主風(fēng)格的不喜歡也就算了,后來曲一時期招了一大群膚白貌美大長腿,自己也不知道抱一個回家,如今又追著來,什么意思?
我這有不老仙丹,還是給你下了蠱,腦子不好使?
“我何止退了一步?”阮步兵不甘的說。
“退一步,追兩步,這不叫退!”依晴請了半天假來會這個魔王,可不想無功而返,今天窗戶紙都捅漏了,她把自己掌握的老底都掏干凈,不能無功而返。
“所以呢?什么叫不干涉,什么叫給你自由?你要找的男人是誰?還是約奈蒂斯那種敗類?”
“不干涉我,就是不管我找什么樣的人都與你無關(guān)!還有,我遇到的最大的敗類就是你!”“你生氣你抬扛都不要緊,但不要隨便找個男的來搪塞我,不然他肯定沒好日子過!”阮步兵咬牙切齒,男人,除了他自己,依晴身邊就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別的異性!
“吳老師,我喜歡他,而且愛麗絲也喜歡他!”
老吳本就是一個計劃外產(chǎn)物,當初也是看在他情深義重的份上,才拿他過來急用,沒成想自己卻埋下了這顆雷。
這會他也反應(yīng)過來,為什么依晴除了查爾斯之外,最先問道老吳。
“不行!他……”阮步兵欲言又止,老吳不行,因為他不會愛上別的女人,有愛莎在前,他不會輕易敞開心扉,況且老吳跟這次組織交到的計劃有關(guān),他不想依晴因為老吳牽扯進來。
“他什么?他買了我的房子,現(xiàn)在還當了我的老板,這些絕對不是意外……”
阮步兵當然知道這不是意外,因為這些都是他安排的。
“這些就是意外!”
“你憑什么這么說?”
“他之前有女朋友,很多年前,他們的故事你找個年級稍微大的老師一打聽就知道,還有你那個房子,那之前是他女朋友的家。”
“就算這些都是巧合,但是他對愛麗絲很好,最重要的是愛麗絲并不討厭他!”
“愛麗絲還是小孩,她懂什么?”
“她懂的比你多,起碼知道尊重人,誠實坦陳,愛憎分明!”
對啊,你的女兒都知道區(qū)分好人壞人,而你這個父親卻總是咄咄逼人!
“不行!”阮步兵堅持說。
“行不行不是你說了算的,事情我已經(jīng)告訴你了,接下來你隨意,如果你不打算退一步……”
“威脅我?”
“那是你才會用的方法!我自有我的辦法!”
阮步兵清楚,她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跑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