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鹽場開工
天剛亮，秦家莊子外。
一匹高頭大馬，伴隨著晨光急奔而來，馬背上的紅旗迎風獵獵作響。
急促的敲門聲過后，祥叔拿著書信，小跑著將其送到母親手中。
然后整個秦家都動了起來。
下人們從倉庫中搬出幾十口大鍋，往馬車上套。
成捆的綢布像不要錢一樣，隨意的扔在裝滿貨物的馬車上。
“怎么，要去打仗？”秦歡剛刷完牙，捂著嘴問道。
早上刷牙時，柳枝棍戳到嘴了，他不得不手捂住腮幫子。
母親并未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催促道：“趕緊去吃早飯，待會我送你去月湖先生那里?！?p> 其實母親不說，他也能猜得到。
外公那邊肯定是回信了，所以家里才敢大張旗鼓的弄石鹽。
石鹽被母親霸占了，他也沒辦法，人家可是黑三娘，誰敢跟她搶東西。
吃過早飯，他很不情愿的往先生家走去。
他不愿意來，先生的小黃狗，好像也不歡迎他。
秦歡當然曉得叫狗子不咬人，悶狗子咬死人的道理。
明明昨天還挺乖巧的小黃狗，怎么過了一天就垂著尾巴，口中發(fā)出低鳴聲的瞪著他呢？
他只能認為黃狗是換了環(huán)境，還在適應(yīng)中。
也或者是瘋狗病發(fā)。
母親將書袋放在他手中，轉(zhuǎn)身就走了，似乎根本沒看見黃狗正帶著敵意瞪著兒子。
這個時候肯定是走不得的。
如果轉(zhuǎn)身回去，莊子上的人估計會笑死他。
進學第一天就被一只狗給打敗了，少爺也太慫了。
可讓他無視狗子的存在大咧咧的走進門，他也不敢啊。
這個時代沒有狂犬疫苗，他可不想真的變成瘋子。
沒辦法，將書袋放在地上，假裝蹲下，黃狗朝后面退了兩步。
撿起地上的石頭疙瘩，作勢欲扔，小黃狗嚇得大聲叫了起來，卻并未離開。
秦歡搖搖頭，下了狠心，從書袋里掏出早上藏的雞腿，扔給小黃狗。
進屋后，他很不滿的朝月湖先生說。“你家的狗跟你一樣，貪吃?！?p> “其實你根本不用嚇他，給吃的就夠了?！毕壬贿呎f，一邊掛孔子像，并未理會秦歡。
合著人家早看到外面的人狗大戰(zhàn)，根本沒打算管他進不進得來。
秦歡的第一堂課，便是從開蒙禮開始的，先生幫他整理好衣服，就是正冠禮。
拜師禮很簡單，先生說他不在乎這些，遞杯茶便完事了。
接下來的拜祭圣人，朱砂開智，秦歡都一字一板的按照先生說的照做。
禮成后本來還有擊鼓鳴志，先生說免了。
“在此之前你尚未開蒙，開蒙禮本是稚童才需做的，如今你已十五六歲，為師本可免了這繁瑣的禮節(jié)。
但為了讓你記住規(guī)矩二字，形式上為師必須讓你走一遍?！倍Y成后，還未教授學問，先生便給秦歡講起了道理。
“學生知曉”
這就好比后世人說的儀式感一樣，事本來沒多大個事，無非就是讓人有種正式的感覺。
“你也不再是稚童，往后你只需進學半日即可，其他時間為師便不在管你。
如今亂世之中，光靠學問是養(yǎng)不活人的，我若讓你整日隨我做學問，怕是幾年后你連五谷都難分辨?！?p> 直到此時秦歡才覺得，這個老師真是找對了。
能想到這個問題，只能說明先生經(jīng)歷過世事的艱難，才會說出這番話。
甚至他都覺得，如果以前要是能遇到，像先生這樣通情達理的老師，也不至于考個二流大學。
其實，最主要的是，上半天課，才是他認為先生通情達理的主要原因。
第一天的課業(yè)先生帶著他讀了一遍《千字文》，然后就是抄寫。
在看到秦歡連握毛筆的姿勢都有問題時，先生果斷的罰他抄寫十遍才可下學。
跟毛筆較了半天勁，秦歡終于完成先生的處罰，然后才在先生的點頭下很高興的往家去。
更讓他高興的是下午不用進學，這才是作為一個學渣，最真實的內(nèi)心寫照。
誰能料到，他剛走出學堂門，老馬便已在屋外等著他。
見他出來，老馬快速的跑過來說道：“少爺，夫人讓你去一趟鹽場，說是很急。”
“什么情況，鹽場？這么快就弄起來了。”
說話的空當，老馬已經(jīng)把他送上馬車，只聽見鞭子聲啪啪作響，馬車像狂野時速中的賽車一樣，飛奔著朝溪邊而去。
“什么事啊祥叔，我肚子還餓著呢?！?p> 自從吃了第一頓午飯以后，母親就告訴胖廚娘，少爺正在長身體階段，一日三餐必須管飽。
這會的他，早已餓的腹中打鼓。
“少爺隨我來?！眲傁埋R車，祥叔已經(jīng)在村口接上他們。
看著不大的村莊周圍都是家里的下人，秦歡才明白原來母親早就把村莊改成了鹽場。
這樣看來，母親早已暗中安排好一切，也就是瞞著他而已。
隨著祥叔來到一間屋內(nèi)，母親稟退了其他人，只留下老馬和鹽頭老楊。
“老楊，還是你跟少爺說吧”
家里一直都在傳是老馬弄出了石鹽，鹽頭老楊對老馬的態(tài)度更是恭敬有加。
結(jié)果今天剛開始制鹽便出了岔子，出了問題，自然會先想到找老馬。
結(jié)果老馬支支吾吾說半天，怎么都沒說清楚問題出在哪。
最后還是母親說讓秦歡過來看看，并讓老楊嚴格保密時，老楊才知曉，石鹽全是少爺一手弄成的。
“少爺我按照你的法子把鹽水去毒，可試了幾遍，熬出來的新鹽始終有毒。雞鴨吃了沒多大會就倒地，我實在是找不出問題出在哪?！?p> “我去看看”
秦歡起身就要往外走，卻被母親給攔住了?！澳阆肟词裁茨眠M來就是了，你這時候還是別露面的好?！?p> “楊叔，你把去完毒的鹽水弄些過來?！?p> 沒一會，老楊親自端了一盆鹽水，放在秦歡面前。
鹽水經(jīng)過毒重石的中合，底層已形成了沉淀。
“鹽水已去掉毒性了，怎么還會有毒呢，楊叔你確定是用此水熬的鹽？”
“少爺，確實是用盆中的水熬的鹽，我可不敢瞎說啊。”
“讓我想想啊?！?p> 思考半天秦歡怎么也找不出原因，按說礦石中的芒硝已經(jīng)被毒重石里的鋇離子中合，并產(chǎn)生了沉淀。
怎么還會有毒呢？
“楊叔，你再去拿些礦粉過來，現(xiàn)場弄一遍我看?！?p> 瞧著老楊一絲不茍的照著步驟去毒，秦歡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母親看著他的模樣，也跟著發(fā)急起來。
只到秦歡發(fā)現(xiàn)老楊年紀大了，在倒入毒重石粉手抖的狠了些，這才意識到，原來是鹽水中鋇離子過量。
毒重石主要的成分就是鋇，這種東西本身就有毒，用來和芒硝反應(yīng)，可取使其產(chǎn)生沉淀，并去掉毒性。
但是一旦放入過量，鹽水中的鋇離子也會產(chǎn)生有毒物質(zhì)。
上次秦歡因為知曉大的比例，所以放入的量剛好適中。
可老楊不知道這些，毒重石放的多了些，便制鹽失敗。
“弄些草木灰過來?！鼻貧g吩咐道。
食鹽中含有鋇離子，只需要加入碳酸鈉，便可使溶于液體中的鋇離子再次發(fā)生化學反應(yīng)，從而產(chǎn)生碳酸鋇。
碳酸鋇不溶于水，反應(yīng)后會形成沉淀，這樣一來，鹽水中的鋇才算是完全去除。
這個時代沒有現(xiàn)成的碳酸鈉，只能用含有碳酸鈉的草木灰代替。
如此一來，既方便又經(jīng)濟實惠。
這些都是高中化學知識，上一輩的秦歡雖然是個學渣，可經(jīng)過題海戰(zhàn)術(shù)的他，這點小知識還是記得的。
按照他的方法，老楊加入草木灰，又試了一次。
然后欣喜若狂的說道：“少爺，你真是神人?！?p> “好了，明天我會給母親一份毒重石的配比表，往后你只需嚴格按照配比，適量放入便不會再出錯。”
餓了一中午，秦歡早都想快些離開。
反正弄出來的鹽，他又賺不到一分錢，所以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對了楊叔，為了以后不出錯，你們?nèi)サ舳拘院?，在往里多加些草木灰，這樣就是過濾時麻煩些，但好過再出錯?！?p> “嗯，一切都聽少爺?shù)摹！?p> 秦歡出了門，祥叔板著臉，警告道?！袄蠗睿贍斀棠愕姆ㄗ?，你可得保管好了，個中利害不需要我多說了。”
“你放心好了祥叔，我老楊給秦家干了幾十年，什么時候做過喪良心的事，少爺給的方子，除非我死了，否則誰都不會知曉?！?p> 老楊心里已有了打算，他覺得往后每次礦石去毒，必須讓人把銅鍋抬進屋，整個過程全由他一人完成才行。
甚至他都認為，連毒重石和草木灰這兩樣東西，也必須得瞞著大多數(shù)人。
見著老楊高興的像個小孩，老馬笑著打趣道：“怎么樣老楊，我說的沒錯吧，還是我的方法管用吧?！?p> “去你的，都是少爺弄的，管你什么事?！崩蠗畹脑拕偝隹冢赣H便使勁咳嗽了兩聲。
嚇得老楊連忙改口道：“對，對，老馬你厲害，沒得你這石鹽絕對弄不出來?！?p> 老楊說完，頓時屋內(nèi)人笑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