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辛苦勞累,看不到出路的前半生,丁家宜也不曾想過重生,沒琢磨過穿越,沒惦記過如果。如果不是出生在這樣的家庭,有這樣的父母,有這樣的環(huán)境,會如何如何……也許是想象力的問題,也許是個性問題,偏樂觀、有著既來之則安之的豁達,丁家宜甚至連嫉妒都很少。
認字是有些年紀之后開始學的。從那以后,看書成了丁家宜的愛好。沒什么過多的偏愛,幾乎什么類型都可以看下去,卻從來都理解不了網(wǎng)文、電視劇中,動輒因為嫉妒而引起的巨大風波。宮內(nèi)劇基本上就是嫉妒的溫床。作為真正見過三妻四妾的丁家宜,倒是深刻理解到什么叫做藝術(shù)源自于生活,卻高于生活了。女人那么多,有能力的男人多娶幾個,多養(yǎng)幾個孩子,繁衍家族,好像也沒什么不對。即使是老頭子,丁家宜也沒有十足的信心,若他年輕的時候條件更好一點,富足一點,還能夠一生一世一雙人。
一生一世一雙人,其實推行的時間不長。大富人家,可能一條走廊,都頂幾戶人家的房子。在你為了油鹽醬醋煩惱,想著被子衣服曬曬洗洗還是可以支撐幾年的時候,別人可能在想著賞花賞雪,彈琴書畫聽曲。人生的跨越,不是科舉就是嫁娶,資源就那么多,不爭不搶,中庸的結(jié)果可能就是一無所有。怎么是一個妒忌就可以形容得了的。其實,也不過是生活所迫。
沒想到的是,這里居然多數(shù)都是一夫一妻。理由簡單粗暴得讓人難以置信:男女比例太過平衡,若是一夫多妻或者一妻多夫,就得多出不少被迫單身。只是沒鬧明白,這么平衡的情況下,怎么會出現(xiàn)這么一所陽盛陰衰的王府。
太平盛世算不上,卻可以做到人人衣食無憂,皇帝,王爺,公主什么的,在這里更像是一份工作。所謂的監(jiān)管制度,基本上是不存在的。哪里起了民怨,防御就隨之下降,然后鬼魅魍魎就會出來尋釁覓食。讓人們安居樂業(yè),居然成了生存的要求。于是乎,世襲制度也就這樣順延下來了。沒想到外在的壓力居然成了內(nèi)部穩(wěn)定的不二法寶。真的,很奇妙。
丁家宜想得更多的,是自己為什么重生了。哪怕是小說,都不曾描繪這么一個順遂的人生。未出生就已經(jīng)備受期待,一出世就飽受寵愛,嫁的還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小哥哥,公婆喜歡四處旅游,婆媳倆相處的時間甚少,想要生出嫌隙都不可能。遠香近臭之下,婆媳關(guān)系甚至比未嫁前與家人的關(guān)系還要好。孩子聽話,孫子機靈,生活富足。到底有什么值得重來一次的?難不成日子過得太好,想要尋求什么刺激嗎?越乖巧的孩子,在叛逆期就越可怕,所以,重來一次,是打算叛逆點,過一些不羈的日子嗎?
想著想著,丁家宜又睡著了。這一次,一覺天亮,安眠無夢。直至醒來,還是沒有琢磨透徹,也罷,多思無用,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即便已經(jīng)有七八成確定自己是重生了,或者因為某些機遇得到未來的信息,在丁家宜,即尉遲玥心里,占主導位置的,始終還是那個樂呵呵活到耄耋之年的老人家。玥,多么美好的一個字,古代傳說中,上天賜予有德圣皇的一顆神珠。所以,自己是尉遲府的掌上明珠嗎?身為丁家宜時,父母早亡,留下自己跟弟弟們,有哥哥,哦不,有哥哥們,應該是一份不錯的經(jīng)歷。
尉遲玥看著周遭穿梭的人群,逐漸將腦海中的名字與實際的人臉一一對應,才第二天,就有點習慣被人服侍的日子。從儉入奢易,古人誠不欺我。昨天是難得的休沐日,實則從三歲開始,尉遲玥為了繼承公主之名,就得開啟不斷學習之路。
這世界,姑且稱之為異世吧,奇妙得仿佛有人在背后規(guī)劃好了似的:男女比例無限接近于1:1,廣袤的土地上有著看不見的防御層,抵擋著外界的怪物,亦或者說是鬼魅魍魎,它們以貪欲為食,尤喜充滿欲念的肉體,若發(fā)生自然災害、人為迫害之時,民怨沸騰之時,會削弱防御層,彼時,魍魎即可降臨人間狩獵,首當其沖的,就是那片土地上民怨的制造者。偽善,在異世幾乎沒有立足之地。身為貴族,必須好好管理轄下的封地,維穩(wěn),或者提高治下平民的幸福感,從簡單的計算開始。
是的,沒看錯,計算。算術(shù)是非常實用且繁復的,計算何時晴天,何時下雨,何時干旱,何時洪澇,何時地震,何時瘟疫,計算賑災的糧食儲量,計算藥物的需求,計算如何提高就業(yè)率,計算建立水壩的必要性等等。
穿著好看的衣服,吃著美味的食物,睡著舒服的床褥,用著可心的奴仆,算著麻煩的題目。重生其實并沒有讓人更加聰明,只是讓人生多了再選一次的機會。上一世尉遲玥偷懶,沒有好好學習算術(shù),哥哥們輪番幫著照看自己的封地,嫁人之后,丈夫接手,盡管封地里平民的幸福感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過度運算造成的疲憊,可白發(fā)出現(xiàn)的時機,還是比旁人早了好些年。趁現(xiàn)在還來得及,尉遲玥想自己努力一把,備受寵愛的自己,也是希望周遭疼愛自己的人們,能夠更加幸福安康。計算,耗費心力,若是自行計算自己轄下封地事宜,所耗費的心力一般能由平民受惠后產(chǎn)生的幸福感所抵消,若是替別人管理,其幸福感最多只能領受到總量的八成,無怪乎當初是哥哥們輪番上陣,越是廣博的封地,耗費的心力越多,一個人怎么撐得起?想想,前世的自己實在是太過不更事,只承受著別人的寵愛,卻從不曾付出過。也是挺渣的。
新鮮出爐的渣女尉遲玥慢慢地從頭開始翻看算術(shù)。年輕最大的資本,估計就是記性好,精力足吧?有著成年人的自制,和小孩子的旺盛精力,尉遲玥覺得自己還是可以沖刺一下理科學霸的。前世漫不經(jīng)心的學習,都能應付過半封地事務,想必還是有點天分的。天才是百分之一的靈感,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但那百分之一的靈感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都要重要。在尉遲玥看來,成就等于天分乘以努力,缺一不可。有了天分,努努力,想必學霸不是夢。作為丁家宜時,沒有正式上過學堂,識字也是在弟弟們溫習功課時順道學來的,加上時不時加快做工的速度,以便可以提前離開前去學堂墻角偷聽……就這樣,學了下來。當年環(huán)境那么惡劣都堅持下來了,現(xiàn)在換成安逸的環(huán)境,卻似乎需要更大的自制力才能堅持。沒有了生活的壓力,連偷懶都變得理所當然。動力不再是知識改變命運,而是可親可愛的哥哥們。心里的小人仿佛扎上了白色的頭巾,頭帶上寫著奮斗。
另外的動力,來自于內(nèi)心里濃濃的求表揚。學習好的孩子,身上似乎帶有與眾不同的光環(huán),不光先生們會表揚,旁人也會對你另眼相看。丁家宜年代,因為孩子們的努力,也感受過什么叫與有榮焉,不知道有朝一日,被交口稱贊的變成了自己,會不會愉悅感加倍?
慶幸這里使用的書寫工具并非筆墨紙硯,而是各種類似靈力的存在,書寫之時,只耗費些許精力,倒是便利得很。只是小孩子尉遲玥還沒辦法控制自身靈力,寫出來的文字又大又丑。萌噠噠的小臉上的紅暈,一直無法消退:實在是太丟臉了。對比書上看著舒服的字體,自己寫出來的,估計連狗爬都算不上。唉,還是別侮辱狗了,狗還是很可愛的。
于是乎,除了重溫算術(shù),小包子每天多了習字的功課。每次習完,還不忘毀尸滅跡一番。哥哥們雖然各種寵愛自己,卻也從來不忘拿黑歷史取笑,決不能給他們創(chuàng)造機會。還是養(yǎng)條狗狗吧,含有靈力的習冊,于寵物而言,是最好的飼料,真是一舉數(shù)得。萌噠噠的小包子心安理得的放下練字習冊,噠噠噠地奔向主院。
“娘~~~”,糖分超標的喊著娘親,熟練的撲向那個溫暖的懷抱。
“哎喲,娘的小乖乖,怎么這個時候過來了?你暖姨剛做了些點心,正打算給你送過去,來先吃點?!遍L孫恒芳一邊摸著懷里小包子的頭,一邊拿起桌上還熱乎的點心開始了投喂。
“唔,好吃,謝謝暖姨?!遍L孫恒芳看著小包子雙頰鼓起,一動一動的,萌得兩眼發(fā)光,還是閨女好啊,那些小兔崽子哪兒有這么乖的時候。
“娘,我要養(yǎng)狗狗~~”。“好好好,等你爹回來了,讓他給你找一只溫馴聽話的啊”。小包子嘴里還塞著糕點,只能嗯嗯地點了點頭。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說,還能要啥有啥,這人生還真是完美啊。尉遲玥都忘了,其實這是一個多么微不足道的要求。知足常樂,也許就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