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雍望著面前這位俊美的異常妖異的男子,不知他在說什么,但他也沒有時間聽他解釋,因為從他體內(nèi)泄露的氣機可以知道,對方要動手。
紀雍又怎會坐以待斃,勝邪猛然飛起,化作慘白劍光直刺男子。
妖異男子不為所動,勝邪劍懸停在其眉心難近分毫。
“讓那丫頭如此如此青睞的男人,不過如此?!蹦凶友壑刑N含殺意,沒想到這樣的螻人也敢對他拔劍相向?!叭绻皇悄銜簳r還是可用之人,本殿動根指頭就能碾死你,你信不信?”
“聒噪。”紀雍只有兩字回答,勝邪倒轉(zhuǎn)而回,歲月鏡中七年劍意殺意揮霍一空,勝邪帶著無形的劍光,歸匣。
這一劍:魂歸故里。
男子渾身流轉(zhuǎn)如意的妖氣微微一顫,出現(xiàn)了一絲停滯。而就是這以瞬間,紀雍再次出手,直接沖了過去,這一次沒有拔劍,但妖血在體內(nèi)沸騰,聚散神意拉扯周身天地精氣,長生真經(jīng)逆轉(zhuǎn)無名,原本歸于龍溪溪一人的天地大勢猛然被拉扯過來。這一次更加的徹底,再也無人可借天地大勢!
只見虛空作戰(zhàn)的四位蓋世通玄一一失去借力,如隕石般從天掉下,轟然砸在石臺上,一個個面色駭然,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而周遭的人群則哀嚎不已,落地的恐怖氣浪卻是將他們掀起,倒了一大堆,還有一人不幸被活活壓死。
這方哀嚎遍野,紀雍卻顧不了許多,此時他所有拼命的方法都使了出來,也僅僅是讓那男子行動緩慢而已,足以劈山斷水的一拳打在那年輕的妖王身上,根本讓他后退半步都難以做到。
妖王伸出病態(tài)蒼白的手,掐住紀雍的脖子,另一只手揮袖,臉上的青銅鬼面跌落在深淵之中,妖王看著手上那張奇丑無比的臉,非常滿意,點了點頭道:“聽天蜉蝣講過一個螻蟻身上有他的血,應該死了才對,沒想到你這螻人命確實挺硬,能活下來完全就是天意啊?!?p> 紀雍艱難開口,眼中毫無懼意,“確實是天意要滅了你們妖族,才讓我這個怪物活了下來?!蹦贻p妖王臉上的笑意漸漸凝固。
“遺恨不能有朝一日,屠盡天下妖族!”
妖王轉(zhuǎn)過身,提著紀雍懸在深淵半空,對面洞口的方吝嚇得面色蒼白,恨不得能有修為,可以馬上攀沿過去救救紀雍。
“別過來!”紀雍瞪了蠢蠢欲試的方吝,將他喝止在原地。
妖王看著紀雍,冷聲道:“兩百年前有一人族相助,我們才能大獲全勝,今天還有一人族助我們妖族,看來三界注定被我們妖族奴役。”
陣法之中的張季痕看到了這邊的情況,急的滿頭是汗。
“不可妄動,壞了大事!”慕容東海沉聲囑咐,“總有人要犧牲。”
張季痕怒目而視,“為何不能是我們這些自以為是的人?!”慕容東海木然。
許久之后,慕容東海才道:“上一世的她在我面前離我而去,我無能為力;這一世的她還未享受人間歡樂,在我面前離我而去,我自作自受?!彼埦鲜煜び帜吧拿嫒?,是他騙了她,說了抱歉,她也不能夠聽得懂了。
紀雍還是被拋下了,被青色霧靄淹沒身形,妖王火熱的眼神看著深淵之下,片刻后,毫無動靜。
下方毫無動靜,但天上卻突然動靜大了起來。
只見天空中一道絢麗的門戶出現(xiàn),無數(shù)仙光璀璨,照亮龍穴,就連青色霧靄都有些消散了。
“跳脫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欲要問天道,不如覓長生?!?p> 一個浩然威嚴的聲音在天門之中響起,仙樂陣陣中,一位籠罩著仙光的白衣人踏出天門,身后三十六位仙王,七十二位真仙為其束誦仙經(jīng),朵朵氣運金蓮圍繞在身,仙家氣派恢宏。
“欲問長生,先入此門,入得此門,再無因果?!卑滓孪扇烁┮曄路?,輕輕開口。
“這是天門!”
人群再次瘋狂了,這一次不是沖著龍井去,而是往半空的天門而去。
“跨過天門可成真仙!”
成仙的機會就在眼前,容不得他們有半點懷疑。原本還有人抱著懷疑的態(tài)度,但當有人沖過天門,三花聚頂,仙光璀璨之時,便難有人懷疑了。
依然還在戰(zhàn)斗的幾位蓋世王者目光微變,看著上方的那位白衣仙人露出警惕之色。
白衣仙人落在石臺上,縷縷仙光浸人心脾,周圍的人貪婪的吸食著太清仙光,隱隱覺得自身的桎梏都有松動的現(xiàn)象,猶如羽化飛升,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解脫。
人生而染紅塵,猶如枷鎖,行于人世,因果纏身,致死不能解脫。
白衣仙人身上微微露出的仙光竟讓他們有超脫之意,確實不凡。
神絕寧仙奇、圣絕李釋暄、劍奇狐幼潭三人望著接近龍井的白衣仙人,齊齊動身,擋在看不清容顏的仙人身前。
白衣仙人看著三人微微一笑:“可愿成仙,余生無劫?”
圣絕嗤笑一聲尤為刺耳,“膽小如鼠之輩?!?p> 白衣仙人毫不動怒,這時一位女子輕輕落在白衣仙人身旁。仙人臉上仙光微霽,對其微微一笑,和煦笑容,顛倒眾生。
盤坐在龍井之上的龍溪溪看著白衣仙人,三滴真龍精血飛出,落在三人面前,仙人沒有阻止。
“拿著。”龍溪溪開口,帶著不可抗拒的語氣。圣絕不為所動,菩提金剛身小成的他深吸一口氣,天地精氣反哺自身,強壓體內(nèi)傷勢。
寧仙奇與狐幼潭沒有拒絕,將真龍精血融入體內(nèi),頓時血氣滔滔,精氣如虹。
后飛來的女子是慕清璃,她看著三人面無表情,坦然自若。對面的三人,無論是誰都不敢有絲毫的小覷之心,但慕清璃面對三人,依然如其它的普通人。
這時,龍息再現(xiàn),由上沖擊,這一次更加強大,整個石臺上的人都被掀倒,而近處的恐怖的氣息更如毀天滅地一般,卻只掀起了白衣仙人的衣角。
洞邊的年輕妖王終于知道孽龍為何還不出來了,看著下方戰(zhàn)局,冷冷笑道:“打吧打吧,正好一網(wǎng)打盡?!?p> “你們終于忍不住了。”陣法八極,八位王者在這一刻站起了身,竟全部出了陣法,原來他們根本就是裝的,一切都是等暗中的敵人全部出來。
“你們!”三位欲進天界的蓋世王者心里冒出冷意,是真正的覺得冷,“隱忍這么久,你們是為了引仙人出手,好為人間界增添仙人氣數(shù),我們?nèi)?,也不過是彩頭而已!好狠的心??!”
“慕容東海!”越如秋狠狠地盯著看似老實的慕容東海,心里知道,也唯有慕容東海才有此氣魄與心機,敢拉仙人下水!
“哈哈哈,好個慕容東海,今個若真能劍斬長生,也不枉此生!”
原本和那位邪王斗得不相上下的公羊博敖終于放下心來,全力以赴。斬殺仙人這么刺激的事,怎能沒他一份!
白衣仙人依然沒有絲毫表情,笑著道:“你們可真是膽大包天啊。”
慕容東海等八位通玄,將其圍在中間,看著這位風華絕代的仙人。
“得長生者無寡情義。既然你們避世不肯下凡歷劫,那空有這身浩瀚氣數(shù)也沒什么用,不如歸還人間界?!惫棚L揚身上紫氣愈盛,氣機流轉(zhuǎn)如意,八位通玄,就算此乃蓋世仙王,不用動手,他們便可將其修為磨滅殆盡。
“妖界有妖皇,人間有天師,天界神族有神帝,為何不許我仙界有仙帝?”白衣仙王喟然長嘆。
“因為你們本質(zhì)上也是人族,只是你們自命不凡而已。人族能成妖師已是天大的造化,沒想到你們這些自詡仙人的家伙還不知足?!惫棚L揚冷聲道。
白衣仙王搖搖頭,“妖師身負責任,牽附因果太大,難入大逍遙,只得求一個小逍遙而已,更不要說返虛成天道了?!?p> “自古到今,天地初生混沌,三界形成以來,何曾有過真正的天道返虛?你們仙人也是太妄想了罷。”張季痕見其越說越過份,不由的出聲譏諷。
確實,天地何時出現(xiàn),三界幾時形成,歲月已是不可考究。這自第一任天帝出現(xiàn)至今的九任天帝,已有八萬多年歷史,而在這漫長的時間長河之中,除了寥寥的幾位能堪堪說是天道返虛外,但又還有誰能與那幾位相提并論。
“所以,我欲走出一條通天之道,不只止步于仙帝,更要直指天道返虛!為后世人踏出一條康莊大道?!卑滓孪赏踔徊畎氩奖愠上傻邸D耸窃诤筇斐上芍械诙蛔罱咏谒木车娜?。至于第一位,便是被天上仙人寄予厚望的仙絕慕清璃。
“廢話少說,你盜走人間氣運無數(shù),還不如數(shù)奉還?!”慕容東海最恨此等為長生滅人欲的無情仙人,蓋是讓他想起了一些他不想想起的慘痛記憶,因此之前他毫不猶豫的設(shè)下計謀,將仙人拉下凡間。
白衣仙王聞言笑道,“或許你們不懂,那以后也沒理由讓你們有后悔的余地了?!?p> “寧愿戰(zhàn)死,也絕不會像你們一樣茍且偷生?!惫棚L揚怒喝,就要出手。
“那你們就去死吧?!?p> 就在此時,天門之中又有聲音傳來,只見一位位氣勢恢宏,仙威渾厚的仙王從中踏出,足足有九位!
自有人成仙起始,仙界仙人長生不死,與天齊壽、不入輪回,莫約百年便會有人飛升,幾萬年積攢下來的氣數(shù)何其恐怖,九位仙王也不可能是他們的底線。
要論三界之中哪里的第三境最多,非仙界莫屬!
九尊仙王出現(xiàn),恐怖的氣機壓得整個真龍穴搖搖欲墜,不僅是公羊博敖心底涼透,再無交戰(zhàn)之心,就連那位邪王也是真心打顫,不再與公羊博敖糾纏,逃似的溜到了那位年輕妖王的身后。
白衣仙王笑容如和煦春風,望著“大逆不道”的慕容東海,輕笑道:“十尊仙王收割人間輝煌氣數(shù),不知行與不行?”
慕容東海低下了頭,誰也看不清表情,整個場面都安靜了下來,除了氣機已經(jīng)糾纏不清的六位蓋世王者,誰都在心里打鼓,莫非這一世修行,便要止步于此了嗎?
突然間,有低笑聲傳來,白衣仙王皺眉,看著笑聲越來越響亮的慕容東海,實在是想不通,對方還有什么辦法,來化解這必輸?shù)慕Y(jié)局。
大笑的慕容東海徒然抬頭,盯著璀璨的天門,“若無仙界氣數(shù)梳理,你們又怎能從容的逆跨天門,而不付出代價?”
白衣仙王聞言,至此才面色大變。
慕容東海盯著天門猛然喝道:“你這懶貨,還不動手?”
一語之后,天門瞬間崩碎!
在那支離破碎的天門中,白衣仙王隱隱看到了一個邋遢的中年男子,一掌落下,壓制眾生萬道!
……
時間撥回到五十年前。
天機樓頒布此次百年天驕已過三十年,當世六人:滄州劍仙張季痕、西荒魔頭血意真、景州之地破陣子、龍宮天龍龍云菲、白衣僧人李元修、天下誰能不識君郡添孝。
時年,龍宮天龍龍云菲第一次出世,與血意真一戰(zhàn)不分勝負,后又遭遇當時年輕氣盛的郡添孝,兩人之間也有一場比試,各有勝負。
而后郡添孝不服輸,硬是從中原追到了東海龍宮。
年輕人二話不說,直接向龍宮宮主提親,想要迎娶龍云菲,就算他當時已是通玄王者,其結(jié)果依然是被龍宮宮主揍得屁滾尿流。
事后龍宮宮主又將此事說于來看笑話的慕容東海聽。
慕容東海離開后找到了那時已名動九州的郡添孝。世人都知郡添孝失蹤,卻不知道正是那次談話之后,世間再無郡添孝,只有一個不知自己是誰的流浪老頭。
這場針對仙人的布局在幾十年前就已經(jīng)埋好了陷阱,而郡添孝的失憶,正是知道自己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擾亂仙界氣數(shù),這才發(fā)狠,自毀修為、抹去記憶,從頭來過。
他重回通玄之后就立馬通過天塹關(guān)去了天界,留下前世道意,用以預防不測。而那道意,最后被鎮(zhèn)守天塹關(guān)的王師用以壓制青天谷的妖皇意去了。
可以說,今天十尊仙王下凡的局面,便是慕容東海一手促成的,這個計劃在幾十年前就已經(jīng)開始實施,就連和他最為親近的幾百年好友龍宮宮主都不知道。
環(huán)環(huán)相扣,缺一不可。如果不是郡添孝沒讓他失望,只留三掌,硬生生給他悟出了玄機道意,練就掌中萬乾坤,這個計劃也不會實施。
慕容東海不發(fā)一言,但白衣仙王卻也霎那間明悟了其中因果,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此時陰謀皆現(xiàn),以他的本事,自然能夠算到各中因果。
“還要多謝南宮你沉不住氣,多虧了你,人間才能多出一分保命的本錢?!蹦饺輺|海朗聲笑道。
在他旁邊的八位也同樣被他的計謀所折服,此等算計,確實讓人心驚。
白衣仙王南宮無缺定了定神,又揚起了笑容,“人心不足蛇吞象,此話果然最適合人族。”
“是嗎?”
慕容東海沒有看那九尊已然是滿腔怒火的仙王,而是看著龍井上的龍溪溪,柔聲道:“讓它出來吧?!?p> 身旁的七位通玄皆認為自己聽錯,連忙問道:“你說什么!?”
話音剛落,龍井上剩余的六滴真龍精血飛落而下,落入萬丈深淵。
就在那一剎那,在場所有人的腦海之中,頓時突兀的出現(xiàn)了一雙猩紅的雙眼,直刺靈魂!
十尊仙王頭頂,三花暗淡無光,無瑕仙胎蒙塵。
一旁洞口的妖王看得瞠目結(jié)舌,來不及多想為何他們會把真龍精血扔下去,連忙跪倒在地,眼中狂熱,因為他知道,那位恐怖的存在,必然已經(jīng)復蘇了。
青色霧靄匯集在了一起,全場的目光向那里看去,只見一個消瘦的身影一步步凌空走來,踏在空中,生出如水紋一般的漣漪。
一代狂人許折戟看到那人影的額頭,頓時瘋狂大叫,不顧一切,強行扯斷與武顧城的氣機糾纏,拖著重傷之軀,頭也不會的逃走。
但他只跨出了半步,這位人間可數(shù)的蓋世王者便已化作灰飛。
眾雄心底冒出徹骨的寒意,那可是一位蓋世王者,通玄圓滿的存在,就這樣活生生的消散在天地之間。
“慕容東海,老夫與你勢不兩立!”岷山老祖自毀一世道靈,逼退金色人影,猛然沖了過來。
“世間孽龍?能是幾斤幾兩?!”
岷山老祖說完這句話后無疑是死了,而且是真靈枯竭而亡。接連兩大蓋世王者死去,無數(shù)氣運散落人間。
“逃!”
這是所有想要撿便宜的那些人的共同想法。
越如秋幾時見到過此等恐怖,從深淵中蘇醒、從青霧中所走出的面前這位,恐怕當今天帝下凡,也難以抵抗。
孽龍之魂,真龍之精。兩者同在一人體內(nèi),那簡直可稱三界無敵!
“不可力敵,強開天門!”
南宮無缺眼中駭然,猛然沖出包圍,十位仙王齊齊怒喝,天門中開,裂開一條裂縫,南宮無缺等十位仙王爭先恐后的逃命而去。
趁著在十尊仙王逃命的瞬間,越如秋也動了。
那惜命道人此時再也顧不得什么,學著岷山老祖自毀道靈,逼退寧道沖,他知道,此時不走,命就永遠會留下。
慕容東海眼見諸多努力便要付諸東流,急急的往“紀雍”望過去,“前輩!”
“紀雍”猛然睜開雙眼,劍匣之中,勝邪歡騰,一劍飛出。
整個人間界都可望見。
如極光絢爛,劃過蒼穹……
劍斬九尊仙王,震裂七十二仙……
一劍絕長生、仙人如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