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我一個吧?!蔽鳀|東自打吃完晚飯以后就失神落魄地栽倒在了沙發(fā)上,叫他也不理人。直到現(xiàn)在,廚房那邊傳出來的一串對話卻又使他像是被人按下了重啟按鈕,滿血復活了。
“讓你哥陪你下樓,順便轉轉。”水管里的水流不斷,向萍手上沾了一堆泡沫,用胳膊肘戳了戳還在身邊不肯離開的西西西。西東東今天晚上狀態(tài)不太對勁,向萍沒有多嘴,但不代表沒有看出來。
“哦。”西西西看得出來,媽媽也是在為今天晚上對哥哥的態(tài)度在道歉。不過她是長輩,即使知道自己有點過分了,也不可能真的低頭服軟的。能做到這個程度,已經算是誠意了。
就這樣,本該一個人回家的白及身邊跟了兩個人。
最先開口的是西東東:“大四你都不回學校?”回想四年大學生活,他們幾個舍友基本都是形影不離。
尤其是他和閆明錄,閆明錄跟著他來家里已經好多次了。每回遇到三天假期,閆明錄趕不回老家,留在學校又孤孤單單一個人的,連吃飯都不方便。這個時候,西東東總是會帶他來家里住個幾天。
可唯獨只有白及,行動最是和大家不一樣。不僅宿舍很少回,他的床位常年無人,就連上課都沒有見過幾次他的人影。
這也就是他們一個宿舍的,知道有白及的存在。要是放眼整個班級,乃至是整個系里,有沒有這號人物還是兩說呢。
“不回,家里有事?!卑准耙稽c都沒有覺得自己這話里漏洞百出,只是西東東這么問了,他就這么答了。
聽上去,是個連腦子都不過的答案,惹得西東東都忍不住嗤笑了一聲。自以為抓住了什么缺口,繼續(xù)了下去:“你說你,大學四年了吧,你的床上都該長蘑菇了。大四了,不回宿舍其實也正常,我理解。只是論文什么的,怎么搞,你還真打算延期?”
延期畢業(yè)這四個字,對于平常翹課慣了,讓輔導員聽見他們的名字都十分頭疼的學生來說都是一場噩夢。能扛得住這四個字的應屆生,那才是真正的無所畏懼。
他還真不相信白及有這種魄力和膽量,難道四年的學費也打算喂狗了不成?
西東東難得和顏悅色地說了這么一長串話,其實早給白及挖好了坑,抱著胳膊等在旁邊就打算看著白及往里面跳。
“延不延期,畢不畢業(yè),那都是我的事情。倒是東東你,掛了的科重修回來了嗎?”且不說他從來算不得這個學校的學生,不受學校的管制。單論西東東自己,這邊還掛著科欠著老師們的債呢,哪里來的心情咸吃蘿卜淡操心。
針對西東東這種良好的心態(tài),白及也是很敬服的。
“你們這,能不能算相愛相殺?”這樣的戲碼,西西西只在電視上見到過很多,但是自己身邊人,還真的沒有這種相處模式。要說他倆沒點什么,別人怎么信啊。
西西西正在為自己之前的誤解極力開脫,想證明的確不是自己想入非非導致的。
“相殺倒是說得沒錯?!蔽鳀|東說著話,就把西西西拽到了自己身邊,離白及更遠了一些:“不想讓哥大義滅親的話,你就給我離他遠一些。”
“滅親我信?!蔽魑魑鞑皇芩耐{,一彎腰就掙脫了西東東的控制:“但是你居然說你是為了義?”明明就是自己的小算盤打得叭叭響。
“西西,高三有打算回來住嗎?”無論是他和白及在別人眼里的相愛也好,相殺也罷,他統(tǒng)統(tǒng)都不感興趣。甚至連因此解釋一句的心思都懶得。
如果不是看他和過去的某個老朋友還有點交集,白及大概連偶爾興起的玩笑都不會開了。
“學校倒是可以。老師批準了就行?!弊T娜也問過自己這個問題,但直到現(xiàn)在,西西西其實都沒有什么定論。她覺得自己并不是一個自制力很強的人,否則當時也不會放棄一中來到附中:“不過我自己沒有想好。學校還是有氛圍的?!?p> 西西西并不認為,每天對著宿舍里的唐雅美是多么尷尬的一件事。畢竟在待人接事上,西西西自問她還是很謙讓的。為什么遇見了尷尬,首先退讓的就得是自己呢。
沒有這樣的道理。西西西骨子里的那股倔勁又冒了出來,就連她自己都完全沒有意識到。
“西東東,請你回避一下?!卑察o了很久,久到西西西以為這個話題就要就此揭過的時候,白及突然把聊天對象換了一個人。
“干嘛?你讓我回避我就得回避?我告訴你,老師都不一定有這么大的面子?!卑准芭率峭?,他們兩個人現(xiàn)在正處于敵對狀態(tài),自己怎么可能事事順著他的心愿:“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休想把我支開?!?p> “你說得對。我就是想把你支開?!?p> 西東東一愣,他完全沒有想到,白及這回就這樣承認了。更沒有想到的是,白及抬起手來,緊接著做出了一個很親密的動作——勾肩搭背。
“你你,你干嘛?”西東東是想回擊的,可架不住眼前忽然的一陣眩暈。西東東還沒有想明白,自己一個大男人剛剛吃了晚飯怎么忽然就低血糖了呢。那陣眩暈就讓他眼前漸漸發(fā)黑,完全沒有了意識,最后是倒在了一個矮自己半頭還多的西西西懷里的。
“你怎么,怎么這么沉?!笨床怀鰜?,瘦弱的哥哥居然這么重,看來有時間真的得督促他減肥了。不過,西東東是什么樣的體質西西西是再清楚不過的。
眼前的這情況,絕對不是巧合。西西西再怎樣說服自己,現(xiàn)在都不得不聯(lián)系到白及的身上:“是你干的?”包括以前那些縈繞在腦子里統(tǒng)統(tǒng)不得解的疑問,現(xiàn)在也都有了出口。
白及并不想否認,換言之,西西西遲早都是要知道的:“是。不過他只是睡過去了而已,你不用擔心?!碑斎涣?,前提條件是,她得愿意更加深入地了解自己。
“有什么話,是不能讓他知道的嗎?”西西西甚至覺得有點可笑。難道說,有什么東西是哥哥不能知道,卻可以說給她聽的嗎?
等待西西西的,卻是長久的沉默。她不知道白及是因為顧慮什么,才讓他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
這似乎,并不是她認識的白及。白及從來不會因為外界的言論,或人或物而打亂自己的計劃。
這樣的人,不就是老師們課堂上常常表揚的那種學生嗎?既有短期目標,又有長期規(guī)劃。每每聽到這些,除了自我反省一通,西西西更多的卻是對這種人的敬畏。
“如果你真的覺得很為難,其實并沒有必要告訴我你的身份,還有你的秘密?!苯裉熘?,西西西估計一輩子都不會認為世界上還真的有這樣的存在:“你不說,我就不會問?!?p> “你會知道的?!蔽魑魑髡f得對,如果這些獨屬于她骨子里的那些東西會被時間的長河所磨滅,那他也沒有必要找回她來。
他現(xiàn)在只想確認一件事情:“高三,你會回家嗎?”
“???”西西西心里做了很多建設,有想過接下來聽到的東西或許會顛覆支撐她活了十幾年的三觀。卻沒有想到,白及費了這么大的勁,一開口還在堅持這個連她自己都還沒有結論的問題。
“你不用擔心你會因為自制力不夠,或者,或者什么其他的原因?!卑准昂芑?,他很少一句話會說得結結巴巴的:“我可以幫你,有任何問題都可以來問我?!?p> 這句話是真心的,她感受得到。西西西有點忍俊不禁,本來想板著臉冥思苦想的,結果一開口就給笑了出來:“世上哪有什么都會的完人。如果有的題目,你都不會做,我去問誰?”
本來這句話就是開玩笑的成分居多,西西西也愿意相信,以白及的兇殘程度,高中課程的程度應該難不到他。
“那就……”白及眉眼一彎,笑著的語氣充分暴露了他就是在開玩笑的:“一起討論啊。你難道不知道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嗎?我們兩個湊在一起,解道題目還是可以的吧?”
他的眉眼真的是生得極好看的,一個挑眉,就把所有的情緒都傳遞了出來,多情更又明媚。
以前的西西西就是塊木頭,面前的人就算再會蠱惑人心都和她沒有什么關系,至多感慨一句這人是真的騷,但更多的也就止步于此了。
可如今白及都把話挑得這么明顯了,她不往那個方向去想都難:“那不成,我不行?!边@該是怎樣一段奇怪的關系,是她從來不會去設想的。
可偏偏就是有人不讓她如愿。她退一步,那人就更進一步。白及忽然抓緊了她的手:“你不試試,怎么就知道不行?”而可憐的西東東在夜風的吹拂下被白及一把拎起,靠在了一輛轎車上繼續(xù)昏睡。
白及是受什么刺激了嗎?又或者說,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讓他忽然邁了這么大的一步。
西西西可以確定,在這之前,憑借白及的偽裝能力,她可能會一直被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