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東東睡著了依舊是很自覺的，或許也是睡夢中覺得夜里涼。一條毛毯才剛剛觸及到他的皮膚，就被他一把拽緊，整個人縮了進(jìn)去。就連皺在一處的眉頭都因為這難得的暖和而舒展了下去。
“要不是我出來上廁所，看你明天怎么辦。”西西西說著還不解氣，趁著趁手隔著毛毯給他來了一掌。
西東東睡覺一向很沉，即便挨了這么一記不輕不重的巴掌，也絲毫沒有要清醒過來的意思。倒是睡著了的呼吸，因為多了這一條毛毯睡得安穩(wěn)而更沉了。
確定西東東沒有因為自己被打擾，西西西才輕手輕腳按照原路回了房間，并且在回身關(guān)門的時候連口大氣都不敢出。
“你干嘛？做賊了這是?！卑准奥牭絼屿o以后轉(zhuǎn)了過來，露出一個明顯看戲的笑來。
白及幾個小時里就這么呆坐在椅子上，硬是沒有玩手機，既不覺得無聊也不犯困。現(xiàn)在還能這么精神抖擻地開玩笑，西西西都要懷疑他是不是人了。
不對，這話說得一點都不嚴(yán)謹(jǐn)。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人家非人了么。至于是什么東西，還有待觀察。
西西西把食指比在唇邊，生怕白及的聲音沒有收斂再把西東東吵醒：“你就不能小點聲，看看現(xiàn)在幾點了，別人都睡了?！?p> “哦?！卑准盎貞?yīng)倒是平淡，不過瞬間一臉聽話的模樣顯得他是真的很乖巧。
西西西不自覺地笑容掛了滿面，幾乎是小跳著回到了書桌邊：“趁著外面街上有人，你還是快回家吧?！?p> “女人，果然是善變的動物。”白及心有所感。他不明白，不過就是上了一趟廁所的功夫，怎么主意又變了呢？之前明明是默許了讓他今天留下來幫忙輔導(dǎo)課程來的。
“我還未成年。”西西西對白及剛才的稱呼并不喜歡，一張笑臉?biāo)查g垮了下來。
白及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用手揉了揉鼻子，這才擠出來一句對不起：“可，可你怎么又變了？”
西西西發(fā)現(xiàn)自己拿他真的是沒有辦法，為什么人家一句對不起，她就怒氣全散了呢。想不通這些問題，索性也不再想，西西西只指了指門外，繼續(xù)壓著聲音：“我哥啊，半夜不睡在自己床上，偏偏跑到了沙發(fā)上去?！?p> 西西西不明白個中的原因，但白及卻是一聽就懂。西東東那么防著他，對他的敵意是只增不減，今晚這么一出不用想都知道是為了什么。
真是，把他想成什么人了啊。他要真是一肚子壞水，就憑西東東的那點本事，就算把兩顆眼珠子摳下來安在他身上，也完全防不著。
“所以?”其實他將就一下，和西東東擠在一張沙發(fā)上也不是不可以。白及這么思索著，反正是下定決心今晚不走了。
“也不可能不打招呼睡到房間里去，沙發(fā)也被我哥侵占了?！蔽魑魑飨肓撕芫?，覺得自己也沒有一個合適的理由是可以讓白及留下來的：“趁著現(xiàn)在還安全，你快點回家吧?！?p> “這就是你的結(jié)論？”白及失笑，只有像她這樣的小姑娘才會擔(dān)心晚上安不安全的事情。像他這樣的，說句實話，倒是別人需要考慮一下碰到他自身的安全問題。
僵持不下的最后結(jié)果，就是西西西被迫妥協(xié)。因為有一個現(xiàn)實問題就是，她的困意最先襲來。人都困得哈欠連連，趴在桌子上眼皮越來越沉了，哪里還顧得上白及的去留。
“還說要通宵看書呢?！卑准懊榱艘谎圩约旱氖謾C，扶額低笑了幾聲：“現(xiàn)在可還不到兩點?！?p> 原來西西西是一個雷聲大雨點小的偽學(xué)霸，不過看著歪在桌上的西西西，白及還是鼓著腮幫子長出了一口氣的。多年經(jīng)驗告訴他，違背生物鐘原則，效率是很難提上去的。
“西西？”白及在她耳邊輕喊了幾聲，或許是氣息撥動得她有點癢癢，睡夢中的西西西嘟囔了一聲拍開了這道擾人的熱流。
白及就這樣躲閃不及挨了一巴掌，人先是愣了一秒，而后又保持著手肘撐在桌上的姿勢笑個沒完。
以前睡著的時候，自己也這樣沒心沒肺地打過她多少回，怕是沒人記得了吧?？赡切┡f憶卻愈發(fā)地歷久彌新，這些年像是有人在用一把刻刀一樣在腦海深處刻劃著。
就連迷迷糊糊的夢境當(dāng)中，這些都在一幕一幕不停地重播。多少個夢醒時分，唇角的笑還凝滯著，可眼角的淚卻已無聲滑落。
“去床上睡了。”白及打橫抱起她，輕輕放在了床上，又嫻熟地扯過被子替她掖好。
有些動作，從來沒做過，可看做過的人不厭其煩地重復(fù)，腦子里，心上也重溫了不計其數(shù)。再是愚笨遲鈍，什么也便都會了。
看著西西西安靜的睡顏，白及的心里又開始糾結(jié)。
其實，我可以幫你的。這句話白及只能默默地放在心里，因為他知道，不管什么時候，過去也好，現(xiàn)在也罷，她都不會同意的。
第二天早晨，西西西是被自己手機鬧鐘吵醒的。把手機握在胸口前，西西西還想不通，自己昨晚怎么就那么沒有志氣地一覺睡了過去。更想不通的是，在保留意識的前一刻，她有給自己設(shè)鬧鈴嗎？
“嘖。才七點啊?！蔽魑魑饔谜聘妨舜纷约旱哪X袋，發(fā)現(xiàn)昏昏沉沉的，壓根提不起什么力氣來。
“拜托。七點不早了好嘛？”有人用賤賤的音調(diào)在她耳邊冷嘲熱諷。
這個聲音是她十幾年生涯里最大的競爭對手，西西西就是不看，都能知道此刻這個人說起這句話時應(yīng)該配上的是怎樣的表情：“也不知道是誰昨天在沙發(fā)上鼾聲如雷??？震得我門板都在抖?，F(xiàn)在倒好，睡好了？”
“你！”西東東氣得拍桌子，不過一想到今天早晨自己身上的那條毛毯，整個人也就橫不起來了：“那毯子，你給我拿的？”
西西西挑了挑眉，拿人家手軟吧，不過昨天她幫忙的時候，還真沒有留了這一手：“爸媽早睡了，要不是我臨陣磨槍，你現(xiàn)在早凍僵了?！?p> 看著妹妹一臉大言不慚地說著自己臨陣磨槍的光榮戰(zhàn)績，再回頭看一眼光潔一新的桌面，西東東終于忍不住嘲諷起來：“我知道你是怕睡著了流一書的口水被你們同學(xué)發(fā)現(xiàn)，這才跑到床上去了吧？”
西東東，渾身也就剩這張嘴比較厲害了。西西西不愿意和他吵，只是環(huán)顧了一下房間里：“白及哥人呢？”
這個白及，昨天還說要陪她在這里看書呢，結(jié)果一睜眼早就跑得不見人影了。
“外面沙發(fā)上呢?！蔽鳀|東被白及叫醒的時候，真是悔不當(dāng)初，一邊恨著自己倒頭就睡，一邊又恨白及這個打了雞血似的家伙，他怎么就不困呢？
“那我這鬧鈴，你搞的？”西西西看了一眼時間，總覺得睡少了。人啊，就是這樣，白天黑夜常常判若兩人。西西西為自己這樣罪惡的想法開脫著。昨晚還焦慮得巴不得徹夜不睡，可今天早上起來，西西西卻穩(wěn)坐泰山。
“不是啊?！蔽鳀|東攤攤手，示意自己很無辜，西西西眼中的怒火告訴他，這個黑鍋自己絕不能背：“可能是昨晚上白及走的時候，順手給你設(shè)了個鬧鈴吧。然后就出去把我叫進(jìn)來了?！?p> “意思你在這兒坐了一晚上？”西西西有點震驚，自己哥哥怎么看都不像是這種舍命陪君子的人。
“怎么可能。”西西西不愧是富養(yǎng)的女兒，她的床是又大又軟又舒服，西東東差點兒都想趕人鳩占鵲巢了：“我跟你擠的?！?p> 眼看著西西西又要爆發(fā)，西東東趕緊打斷了她：“你別那么小氣呀，我替你守夜也是很辛苦的?！?p> “白及，你就在沙發(fā)上睡了一晚上？”向萍起床的時候看到沙發(fā)上的白及正把頭埋在一堆白花花的試卷里，險些把她嚇了一跳。
“沒事阿姨，我是怕打擾你們?！卑准皼]有把自己真的熬夜了一晚上的事實全部說出來，只是把幾摞卷子往一塊收了收，朝向萍點了點頭：“那個，我還有事，把這些東西給西西以后就先走了?！?p> 西西西沒有想到，白及還真的一晚上都沒有睡，和自己這個真正要參加考試的人比起來，她真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這我理綜卷子？”西西西拿到那沓卷子以后反應(yīng)了很久才明白過來，原來白及一晚上沒睡，是在干這個。
結(jié)果自己倒好，心大地往床上一歪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要不是白及設(shè)了一個鬧鈴，就怕她這一覺睡起來就得大中午了。
大中午再吃個飯，怎么著也該準(zhǔn)備準(zhǔn)備出發(fā)去學(xué)校了。到時候這個臨陣磨槍，既不快也不光，依舊是一片鐵銹。
“白及哥，你，路上小心啊?！蔽魑魑髯妨藥撞缴锨?，一晚上不睡覺的難受她是懂得的，就怕白及精神不濟，路上再給出個什么事情。
“沒事，你考試加油啊?！卑准暗臎]事還真不是嘴上說說，他整個人的精神頭怎么看都比西東東還要強。
但也就是這個無時無刻不露出一臉笑容的白及，他實在太擅長偽裝了，永遠(yuǎn)讓別人分不清什么時候是真實的，什么時候又是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