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你別太著急，唐雅美的樣子大家這下都知道了。”話里話外那么明顯地針對，還真當大家像三歲小孩一樣，聽不出來的嘛。這是溫雯現(xiàn)在所能想出最好的安慰方式了。
這種事情，說穿了，唐雅美是什么樣子并沒有多少人會關心的。關鍵的是，本該在冷卻處理之后風平浪靜下去的那些謠言再一次被一石激起千層浪，甚至大有長江后浪推前浪的勢頭。
這讓西西西總是莫名恐懼：“就算同學們看穿了她的伎倆，可比較于她說我的那些話來，好像根本就不夠看?！倍疫@一次，比她和江穎天的傳言還要來勢洶洶。
“那，那有什么的。”溫雯知道西西西說的在理，自己的話一下子沒有了支撐，只能換了個角度：“謠言，都是會不攻自破的嘛?！?p> 感受到溫雯對自己投來的目光，西西西雖然很不想承認，可還是面朝著玻璃窗站好：“可這一次不一樣?！?p> “有什么不一樣的？”溫雯覺得事情未必有前幾天的糟糕。
之前謠言當中涉及的兩個人都是附中的學生，主人公就在眼前都能被時間給慢慢壓下去。更何況，現(xiàn)在事件中心的另外一方可是一個他們誰都沒有見過的人。
“因為，我心虛啊。”西西西僅僅攥在一起的指尖都是冰涼：“可惜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溫雯張了張嘴。她還沒有想過，表面看起來這么文文靜靜的乖乖女，原來也會……
不對。誰說乖乖女的定義是這些呢。在她看來，西西西待人真誠這一點就已經(jīng)比很多人強很多了。
“對不起?！睖伥┻@回再也不知道該從哪里入手安慰人了。事實上，這該是一項很有技術含量的工作，她還是掌握不到其中的精髓：“如果我早點知道她找人出去是為了引你過來，肯定會攔的?！?p> 唐雅美在班級里的存在感一直都很低，以至于溫雯都沒有注意到這個人。
今天唐雅美拉住一個女同學就在說悄悄話，說完之后，那女同學又一臉興奮地出了教室。
這么反常的場景，溫雯有點恨自己，怎么一直就沒能反應過來。
后面還是唐雅美自己在教室門前來回踱步，像是在等待著什么人。
溫雯心里直打鼓，忍不住問向了剛剛在說話的兩個人附近的學生，這才知道唐雅美不動聲色地居然下了套讓人往進鉆。
“或許，我要是早點知道?！笨墒悄睦镉谢蛟S啊，溫雯剛出教室來到了走廊，就被唐雅美找的幾個學生給堵住了。再然后，西西西就出現(xiàn)在了她們這一樓層。
時間緊促到，她根本來不及想辦法去向西西西報信，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西西西往里鉆。
“沒事?！蔽魑魑饔檬直衬艘话炎约涸缫褲櫇竦难劢牵亲永锒际撬崴岬模骸澳隳軒臀艺f話，我已經(jīng)很開心了。要上課了，我就先回去了?！?p> 時間距離高考已經(jīng)不到兩個月了，西西西告訴自己，再有什么困難的，也要咬牙堅持。只要熬得住眼下，就再也不怕什么肆虐的人言了，管它什么真假，隨便唐雅美去說又能怎樣。
西西西剛轉到自己班級所在的樓層時，上課鈴聲就響了。
她只能站在門口喊了一聲報告，在得到老師的應允之后，才進了教室。
不知道是不是人心虛的緣故，西西西總覺得，自從她出現(xiàn)在教室門前，班級里就總是少不了幾雙追隨著她的目光。
知道人言可畏，也知道謠言傳播的速度，但不會這么快吧。西西西在自己心里強作鎮(zhèn)定，回了座位。
“西西?！辈乓幌抡n，譚娜就風風火火地從后座趕了過來，二話不說拉起她就往外走。
“你干嘛，走得這么急？”西西西得小步慢跑，才能跟上譚娜的步伐。與此同時，不好的預感更重了。
“沒，沒干嘛啊。我就是想上廁所了?！弊T娜眼神躲閃，一看就是有問題。
西西西看得出來，但卻十分默契地沒有多問。她也不說不上來自己為什么這么做。只是下意識地在逃避著那些對于自己可能很不利的東西。
“哎，你看，這是那個西西西嗎？”校園里，有些女生對西西西開始指指點點的。
“看樣子，應該是吧。”另外一個人捂著嘴小聲討論著，可是再小的聲音在此時都會變得異常尖銳刺耳：“本人好像也不怎么樣啊，普普通通。”
“我也覺得。”說話的人無意撩了撩自己扎在后腦勺的馬尾，自我感覺良好：“我和她也不相上下吧，怎么就她能掀得起那么大的風浪。”
“西西啊。”眼見那些人的話越說越難聽，譚娜跑到了西西西的另一側，將那些人和她隔開：“我我突然餓了，陪我去食堂旁邊的那個小賣部轉轉吧?！?p> “好?！蔽魑魑鞴室鈩e開頭去。這些東西，只要自己不想去聽，就不會覺得心里難受。
那時的夏夜，西西西總以為世上的道理本該就是這樣的。只要一個人的內心還算強大，只要那個人從來沒有做過虧心的事情，那么僅憑著你一言我一句的冷嘲熱諷又能如何呢。
但是后來的事情愈演愈烈，甚至還連帶出了另外一人的人生，是西西西完全沒有想到過的。
盛夏的陽光越來越熾烈，烘烤得每一個人的內心都極度地焦躁不安。或許是對來日的隱隱期盼，又或許是被禁錮了太久的內心急需放飛。
一張圖片很快在附中的學生和老師中間流傳開來。
圖片中的主人公，不是別人，就是那個曾經(jīng)在高三從長征班逆襲進入理科A班，并且常年穩(wěn)居在年紀第二，甚至可以和江穎天并列第一的柳宇博。
本來因為唐雅美把自己的心思捅出去而搞得焦頭爛額的西西西，不知怎的，也收到了這樣的圖片。
各種班級群，還有年級之間三三兩兩組的群實在太多。只要人在附中，可以轟動全校的新聞，就沒有一個人會被蒙在鼓里。無論是主動接受，還是被動告知，都沒有區(qū)別。
圖片里是一個喝醉了的酒鬼和柳宇博纏打在一起的場景。只是與其說是纏打，不如說是柳宇博單方面的被動挨打更為準確。
要是就只有一個圖片，這事也可以用很多種爛大街的理由給掩蓋過去。
陌不相識的路人，一時逞了口舌之快的糾紛……隨便哪個理由，柳宇博都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
可偏偏學校里就有好事者，放出了圖片，把高三備戰(zhàn)的緊張氛圍攪得一塌糊涂不說，還紅筆加粗的加上了那些該死的文字。
看到那些字句的時候，西西西心中一直纏繞著的疑問，似乎通通找到了出口。
就像是《桃花源記》當中的那句“復行數(shù)十步，豁然開朗”一樣。可惜的是，文中人豁然開朗看到的是一個世外桃源。而自己，卻是看到了黑暗混沌之后更加窒息無力的真實。
“西西西，柳宇博，你們來了？先坐吧?！睆埳荷侯^發(fā)亂糟糟的，是高中三年，西西西從來沒有見過的頹廢。
對的，也是這一刻，西西西才又懂得，邋遢和頹廢是不一樣的。
張老師，一定是為他們操碎了心。
“老師，對不起。”西西西揪著自己校服的下擺，她現(xiàn)在什么話都說不出口，只是對不起的人太多。
而她最對不起的，應該就是一直在泥濘當中苦苦掙扎，眼見著就要見到光亮，卻莫名被飛來橫禍而牽扯進來的柳宇博：“柳宇博，對，對不起?！?p> 柳宇博什么話也沒有說，眼睛只是呆呆地盯著早已被清空的辦公室當中的一處角落。
西西西看得出來，那看似發(fā)呆的雙眼之中，到底藏了多么大的憤恨與深深的無力。
而她除了道歉，似乎什么忙都幫不了。
張珊珊點燃了一根香煙，劣質的香煙味道霎時朝著西西西劈頭蓋臉地籠罩下來。
整個空間里都是肉眼可見的壓抑與沉悶。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是吸夠了煙，也或許是終于想到該如何開口。
張珊珊滅掉了煙頭：“年級組建議，你們兩個在家自學。”
在家自學？其實能有這樣的一個結果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最近所有事件一件接著一件，雖然出發(fā)點并不是十惡不赦，但造成的惡劣影響，別說是年年都要爭當全市第一的附中眼里容不下，換任何一個學校來說，都不可能放任造成丑聞的學生不管。
“我來問問?！庇行┦虑?，是他身為一個班主任可以在壓力之下能扛就扛得住的，而有些超過了可謂壓力的東西，就不再是他的范圍能控制的東西了：“你們有沒有什么意見?！?p> “有意見?！绷畈┙K于說了進入這間辦公室以來的第一句話：“有用嗎？”
等待他的自然是長久的沉默，張珊珊苦笑一聲：“沒有什么處分。就是希望這件事不要再波及下去，影響你們，也影響別人。還有一個月，你們在家，安心備考。考上了，照樣是學校的驕傲?！?p> 打一個巴掌，再塞個甜棗來安慰嗎？沒用的，事實就是被人勸退在家。
縱然知道這事情的源頭在自己，甚至是柳宇博這里，可身為受害者的他們卻注定會是無人問津。
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的，沒有人會看過程，只會注重結果。至于過程這樣細水長流的，只能是其中自己在熬。
柳宇博垂下眼簾：“能不能不要影響江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