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粗布履
“這是都記下了?給朕把虞山城方圓百里的地形圖畫下來?!蹦饺萸嘣起堄信d致地問。他換了好幾個姿勢才躺好,這個年紀,坐得久了,腰疼。
“諾?!苯舆^元寶遞過來的紙筆,戚銘飛開始畫起來。從城郭,鄉(xiāng)村,集市,到湖泊,溪流,山巒土丘,叢林戈壁...一個也沒有落下。
半盞茶的功夫,戚銘飛就畫好了虞山城地圖。地圖旁,還有密密麻麻地備注。
“好,甚好!戚銘飛聽旨,朕認命戚銘飛為政事堂樞密使,從三品,可自由行事,直接上奏,不受朝臣差遣,直屬朕統(tǒng)管。”慕容青云仿佛根本不知道他這圣旨有多么的驚世駭俗。他依舊是半躺在榻上,舒服的姿勢,手上的地圖的墨跡還沒干。
元寶研磨的手停下了,一時不知如何自處。還好這時候蕭富貴從外面進來。
“微臣領旨,謝皇上隆恩!”戚銘飛有一瞬地怔愣,然后是狂喜涌上心頭,下榻,正了衣冠磕頭謝恩。
戚銘飛還以為自己得費些周折,花些年歲,才能跳出苛政沉冗的官政體系,結果出乎他的意料。
“起來吧!怎么也學起富貴來,動不動就磕頭!要是真的謝朕,朕第一次見你那會,討的鞋子甚是合腳,還得勞煩你家家眷再多做幾雙。”慕容青云一點皇上的架子也沒有,就像是誰家和藹可親的長輩。
“謝圣上!不過這個得打個商量,家母已經年紀大了身體微恙,阿姊的手藝又怕陛下看不上,多了做不了,時間也不能催,只由著家母自己隨心做來?!逼葶戯w難得的長篇大論。
皇帝想要什么,估計全天下也就戚銘飛一個了,還帶討價還價的。
“哈,哈哈...放心,朕準了。”慕容青云愉快地答應。這堂堂重樓國的天子的感性還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微臣崔遠見過陛下。”崔遠進來的時候,正好這君臣二人其樂融融的景象,他等到話頭止了,才上前覲見。
“免禮?!蹦饺萸嘣频芈曇暨€是帶著笑。
不過這笑聲,崔遠和蕭富貴都聽出了不一樣。
崔遠起身,對著戚銘飛打了個拱手。年少有為,驚世之才,用來形容這位新進狀元爺一點都不為過。進宮面圣,不修邊幅?不過這股子瘋勁怎么有點似曾相識?
戚銘飛彎腰回了一禮。崔遠的名號,他怎會不知?前些日子姐姐就說家里感覺總有人盯著,這些年隱姓埋名,舊故不可能,最大的可能就是眼前之人的手下了。
這個拱手禮,算是平輩之禮。本來暗衛(wèi)統(tǒng)領就是正三品,加上與別個官員不同,起根就是皇上身邊伺候,傲氣是不缺的。
“崔遠,這銘飛的安??删徒坏侥闶稚狭恕!蹦饺萸嘣葡袷情_玩笑的語氣。
“微臣領旨!”崔遠恭敬領命,這些日子戚家的身世還沒查出來,這暗衛(wèi)盯著戚家都快寸步不離了。安危?都是小事。
“富貴取了銀鴉過來?!蹦饺萸嘣品愿老氯?。
蕭富貴剛才還嫌棄元寶怔愣,這會兒自己也一臉不敢置信。好在他早就學會了變臉比翻書還快。
“這個銘飛你收下,自然有負責你的暗衛(wèi)聽你調遣。”慕容青云作勢起來,一副朕累了,都退下去的架勢。
“謝皇上隆恩?!逼葶戯w跪地謝恩。這境況比他預想的快了不是一星半點,簡直就是神速了。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世間普通人尚且如此?;噬线@份欣賞和信任,說是圣眷一點也不為過,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就是不知這狀元爺會如何自處了。
戚銘飛接著就退下了,他得趕著回去寫好明日的奏折,片刻也耽誤不得。棗紅馬“閃電”,好像知道主人的急切似得,跑的飛快,真的對得起它的名字。
“戚家的身世背景還沒什么眉目嗎?”慕容青云沒了剛才的和顏悅色快到寢殿了,才開口。
“沒任何破綻!倒是晨陽國的九皇子藍啟正流落到了戚大人家的豆腐坊?,F(xiàn)下看來并不彼此并不認識?!贝捱h據(jù)實稟告。
“富貴把那雙還沒穿的粗布履給崔遠拿來吧!”慕容青云擺手示意都退下。
蕭富貴伺候皇上這些年,自是知道慕容青云腳上有雞眼,宮中的鞋子不甚合腳,往往都是改了又改。那時皇上問狀元爺討要鞋子,他只道是平常,原來...
接過粗布履,崔遠接著發(fā)現(xiàn)了癥結所在,這針線手法跟重樓的普通百姓的確實不同。
粗布履的前頭寬大,鞋底更是厚的不正常,腳踝處的收口用布,也又長又厚。這堪堪不是重樓國常見的步履款式。
以前崔遠以為只有慕容靖精于算計,看來慕容氏的算計真是一脈相承。
戚銘飛回到國子監(jiān)已經是丑時三刻了,只有藏書閣和自己房里還有燭光。藏書閣不用想,肯定是白大人。
燭光把人影拉的長長的,這修長的人影還在忙碌不堪,戚銘飛飛跑起來,猶自嫌棄慢了。
“都是戚某的不是,害得朱大人這個點了還在收拾小生的亂攤子?”戚銘飛氣喘吁吁地開口,一揖到底。
朱霑側身躲過這一禮,趕緊還禮,抱的書實在多了,差點還摔了。
“戚大人以后再如此客氣,真是沒把朱霑當朋友了。朱某本來就是拿了俸祿,只是一時半刻守著這書山書海呆如木雞了,還好戚大人胸有溝壑,我打打下手,這是應當應分?!敝祀暦€(wěn)住了身子,第一次在戚銘飛面前說這么多話,看樣子是生氣了。
“朱大人真是謬贊了,這些日子真的多些兄臺照顧了。朱大人先去休息吧!這些明日為弟再收拾就可。”戚銘飛這才不那么客氣,他又摸摸自己的后腦勺,還是會害羞。
“也好,戚大人也早點休息!”朱霑把這些日子從藏書閣借閱的卷宗都分門別類,就差最后三大摞了。
朱霑回到自己房里都躺下了,看到戚銘飛房間的燈還亮著,燈光更亮了,看來是戚銘飛挑了燈芯,在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