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似乎越加的暗了,林子夜的身影有些模糊,張陌塵下意識的去看林子夜手中的火把,昏黃的火焰無風自動,來回拉扯著好像一張鬼臉在朝著他獰笑。
張陌塵閉了閉眼,腦中一片眩暈,只感覺一陣涼颼颼的風刮過,四周的溫度急速下降,張陌塵大驚,雙眼猛的睜開,剛要開口警示林子夜三人,一股寒意從身下青石,從腳底,從心中,從腦海,又仿佛是一瞬間從全身各處全面爆發(f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轉(zhuǎn)眼布滿全身每一處骨骸,一股熟悉的無力讓張陌塵又想起死沉死沉這個詞。
邪門,太他媽邪門,張陌塵破口大罵,其實也不過就是在心中意淫一下,嘴巴都張不開,就別指望能出音了,可這依然阻擋不了張陌塵把自己從小截至到昨天,學到的還能想起來的惡毒的詞語一個接一個的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踏——”
張陌塵嚇傻了,腮幫子哆嗦了不停,不是他張二公子沒出息,以現(xiàn)在他的這個情況,隨便出來一只剛滿月的小花貓都能撓他個滿臉血,更何況是在這個寂靜無比如同墓穴深山的肚腹中。
“踏——”
張陌塵整張臉都開始哆嗦了,楊青若你平時不是最愛找我麻煩嗎?現(xiàn)在干嘛去了,還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異樣嗎?我是這么長時間都不說話的主嗎?那還不得憋死我?
魏清音魏大小姐,你距離我這么近,你都沒有發(fā)現(xiàn)我都成了一塊冰了嗎?你都沒感覺到冷嗎?
林子夜,我的哥呀,你還沒找到線索嗎?沒找到就別找了,趕緊回頭看看你弟弟,快被妖怪吃了,你再不回頭你英俊瀟灑的弟弟就沒了。
張陌塵仰天無聲吶喊:“你們看看我好不好?看看我好不好?”
“踏——”
張陌塵全身打著哆嗦,這一聲像直接踩在他的心上一般,沉重的讓他連喘息都無比的艱難。
腳步聲緩慢卻異常堅定,帶著無比的惡意,就像戲弄老鼠的貓。
張陌塵哆嗦的更加厲害了,不過這次是氣的,因為腦回路異常的張陌塵突然想到,要是讓別人知道,自己被三道莫名其妙的腳步聲嚇得差點尿了褲子,那他還活個什么勁啊,直接用這泡尿淹死算了。
人常說置之死地而后生,人常說視死如歸,人常說人生自古誰無死,人常說……常說……張陌塵真的怒了,連捶了兩下地面,臨死之前給自己打打氣都不行啊?說幾句澎拜激昂的感言都他媽的這么不順利!咦?……張陌塵試探的手指彎了彎,我靠,能動了,張陌塵打了個激靈,一骨碌爬了起來。
回復(fù)自由的張陌塵站起身來后又驚呆了。
什么都沒有,沒人沒鬼沒怪,林子夜,魏清音,楊青若都不見了,就只剩下他一個人,和面前的這道石門。
張陌塵根本就沒有一點猶豫,鬼使神差一般伸手輕輕一推,手掌剛碰觸石門,石門就猶如紙片輕飄的自動大開,里面亮如白晝。
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張陌塵臉上的血色肉眼可見的退了個干凈,身體一晃差點摔倒在地。
張廷松,大魏公爵。
十二歲,還是半大孩子,在一個清晨的早上,背著一個癟癟的包袱,孤身從伍。
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
戰(zhàn)爭何其殘酷。
多少次被兵士從死人堆里扒出來,軍醫(yī)縫衣服一般把被刀砍,劍刺,槍捅的窟窿給縫起來。
多少次和閻王喝茶喝到一半,硬生生的被拖回陽間。
鐵血無情,一桿鐵槍讓大魏最大的心腹之患沙海之漠聞風喪膽,沙海之漠百萬鐵騎止步于大魏邊境狂刀城前,寸步難行。
張廷松如定海神針一般屹立于大魏,長長的沒有邊際的防線之上。
至此,西邊防線固若金湯,張廷松三個字保了大魏西境二十年太平。
袞衣以歸,名震天下,容封鎮(zhèn)國公,世襲罔替。
這是人前的風光,人后是滿身的傷疤,無數(shù)的暗痛。
每逢風雨交加變天之日,便是徹夜的難眠。
糟糠之妻早逝,一生戎馬的鎮(zhèn)國公未再續(xù)弦,在鎮(zhèn)國公世子,張陌塵的大哥常年駐守西境之后,鎮(zhèn)國公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幼子張陌塵的身上。
常言道,愛之深,責之切。對于張廷松來說,愛之深,護之切。
從此絕世名將張廷松,徹頭徹尾成了一個護犢子的張荒唐。
荒唐二字不為別處,出自張廷松的口頭纏。
只要涉及二子張陌塵,不論你是天皇貴胄也好,英雄豪杰也罷,張廷松不問起因,不理原由,不審經(jīng)過。
“荒唐,我兒子什么沒有,用的著搶你的?我看這個東西本來就是……就是……前天我送給兒子的,怎么會在你這?我看你小子賊眉鼠眼,定不是什么好鳥,什么?我從哪里來的?哈哈哈……我打死你個兔崽子,整個國公府的東西那么多,我怎么記得住都是怎么來的?”
“荒唐,我兒子怎么會打你,阿塵可是連一只螞蟻都舍不得踩死的,什么?他讓仆從小廝打的,你找他們?nèi)パ?,來纏著我兒子干什么?噢,二公子命令的,說要打斷你的腿,咦,那你這站的好好的,腿不是沒事嗎?這幫沒用的東西,這么多人一條腿都沒有打斷,多敗兒子的興致,不行,兒子心里一定不痛快,我得回去哄哄兒子?!?p> “荒唐,我兒子喝花酒不給錢,那是你們那的酒不好喝,管家,管家,把人全叫上,等會砸場子去,……什么地方……哎,你是那個青樓的?……青樓怎么了,青樓的酒就一定好喝?……哎,你別走??!”
“……”
在張廷松沒有底線的縱容下,張陌塵一舉成為都城第一紈绔。
人前,人人尊稱一聲“二公子”,至于背地里怎么鄙視唾棄的,就不得而知了。
當然也總有那一兩個不信邪的,吃飽閑的沒事干好嚼個舌根什么的,被鎮(zhèn)國公親自打了幾次之后,便沒有人再敢以身試險了。
惹得都城一水不務(wù)正業(yè),不求上進遛鳥逗猴的公子哥們羨慕不已,恨不得回爐重新投胎,也做一回鎮(zhèn)國公張廷松的兒子。
因此,張廷松給人的印象分成了兩個極端。
一是父母長輩咬牙切齒,憤恨惱怒的張荒唐。
一是年輕一輩朝思暮想,求之不得的絕世好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