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霧雪夜鎮(zhèn)
“瞧啊洛冥決先生?！备逗€坐在咖啡廳鎏金的靠椅上，愉悅地嘲諷道:“看看這座即將被巖漿吞沒的城市，像不像你那早已不在的故鄉(xiāng)T市呢？”
“不像。”
只見從遠方射來了一道強光，直接穿透了咖啡館那不薄不厚的彩繪玻璃，隨后這道亮光便化為了身著一席白色禮服的洛冥決。
“那你覺得這座飛翔在天空里的咖啡館怎么樣？像不像你心心念念的浮空城T市?！备逗€裝模作樣地喝上一杯蘇打咖啡，往咖啡里兌蘇打水恐怕估計只有他這個古怪的家伙會這樣做了。
“不像?！?p> “哦，洛冥決先生?。∧惚任蚁胂笾械囊獰o趣多了，好好看看我為你布置的一切，這座咖啡館不正是你當初最喜歡去的那一家嗎？”付寒鑰略有懊惱地把咖啡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放，眉頭緊鎖青筋暴起，一副要跟洛先生動手的形象。
“急了急了。”洛冥決搖了搖頭，毫不在意付寒鑰為了嘲諷他而布置的一切。
“看來我們兩個有必要用傳統(tǒng)一點的方式來解決問題了?！?p> “那你倒是說說是什么方式啊?！?p> “公平對決，強者為尊?！?p> “公平？這算是哪門子的公平？憑什么我要在你營造出的幻境里跟你動手？”
“看來你已經發(fā)現(xiàn)這個咖啡館是幻境的一部分了，那么就讓對決愉悅地開始吧！”付寒鑰狂妄地笑著，隨后大手一揮就不見了蹤影。
洛冥決略有擔憂地向后退了一步，四周的環(huán)境在一瞬之間變得幽暗異常，看得出來，這是付寒鑰的幽懼寶石正在構造一個新的幻象。只有能戰(zhàn)勝自己的人才能從幽懼寶石的幻象里走出，說實話洛冥決已經不僅一次遭遇到這種向死而生的挑戰(zhàn)了。
當昏黑的陰霾逐漸散去之時，洛冥決發(fā)現(xiàn)自己正處在一個積雪的屋頂之上，明明知道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些幻象，但那股刺骨的寒意還是幻痛著洛先生的骨髓，輕輕地哈上一口暖氣，如同白煙般消散在清冷得萬分潔凈的夜空，而這種降雪的夜幕里大抵是沒有月色的，但月光卻能若隱若現(xiàn)的透過云層，在潔白梅雪的推崇下營造出一片亮得刺眼反光。
洛冥決已經好久沒有回東百了，自從2035年T市毀滅之后他就再也沒有回到那個讓他五味雜陳的故鄉(xiāng)，哪怕是T市的廢墟他都沒有回去看上一眼。這是為什么呢？因為T市曾經狠狠地傷害過洛冥決，發(fā)生過很多讓他難以忘懷的事，這是事實無可否認，但如今十年之期已到，洛冥決還是蠻想回去看看的。
東百的冬天是能凍死人的，很多一頭栽在小胡同里的醉漢都扛不到第二天，十年之久沒有回到故鄉(xiāng)，這次初來乍到難免使他有些不適應，冷，實在是太冷了，洛冥決不得不利用創(chuàng)世寶石的力量營造出一層輝光熱能護盾來維持飛快流失體溫。
想到這些洛冥決抬起頭來向上望了望，月亮還是那個一輪皎潔的月亮，說實話無論過去多久月光都不會輕易發(fā)生改變，就像故鄉(xiāng)一樣永遠地輕緩而又溫柔。低下頭來便是雪景里面六層老式樓房旁擁擠的車流，行人們則在道邊略有艱難地踩著不深不厚的積雪，看得出來司機們在狹隘的行車道里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挪動著他們的汽車，否則稍有不慎就會發(fā)生令人懊惱的剮蹭。
這熟悉的景象不正是洛冥決心心念念的T市嘛，他是一個懦夫，一個沒能保護好自己故鄉(xiāng)的懦夫，十年前T市即將毀滅的時候他什么也沒有做，只是在遠處眼睜睜地看著，他卻像個沒用的廢材一樣。
可如今的他不再是廢材了，他得到了光之創(chuàng)世寶石并擁有了超凡的能力，保護一座不大的縣城只能說是不在話下，除非是死冥這個級別的強者親自來犯，否則洛冥決都找不到輸?shù)舻睦碛伞?p> 性格內向的洛先生雖然如今已經不同凡響，但他還是不敢與那些步履匆匆的行人搭話，只是像具路燈一樣落寞地站著，只是像個賢人一樣與世無爭地不停打量著四方，或許站在街頭就會有別人跟他搭話吧，可這又有誰知道呢？
突然間堆積著積雪的柏油馬路出現(xiàn)了一道道不可彌補的裂痕，幾條布滿著粗獷鞭毛的觸手破土而出，大地在劇烈地顫抖著，樓房的頂部也出現(xiàn)了搖搖晃晃的抖動，而洛冥決則不慌不忙地從屋頂一躍而下，饒有興致地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東西要從土里鉆出來。
熙熙攘攘的人群四散而逃，車流堵塞且慌亂的司機不得不拋下他們的車輛，這些人的驚恐與洛冥決那十分的沉著冷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或許這便是由足夠的實力帶來的自信罷，除了死冥那種級別的至尊強者，其余的雜魚們估計在他手里過不去十個回合吧。
一只巨型蜘蛛從凹陷的街道里探出了頭，緩緩地把自己的身體升了起來，并貪婪地呼吸著坑道里面不曾擁有的新鮮空氣。
“我勸你趕快把身子縮回去，這么做是為你自己好?！?p> “難說！我可是貪欲蜘蛛厲趁欲，付寒鑰大人幻想中的產物，我的實力與能力都是可以在一瞬之間改變的，所以說你有多強我就有多強。”
“照你這么說，我若想從這夢境里出來還得先戰(zhàn)勝自己不成？”
“難說！反正你不把我干掉我就把你干掉，干掉你之后還要毀了你的故鄉(xiāng)?！?p> “彳亍，那我洛冥決今天就會會你！”
“會就會，誰怕誰??！洛冥決，我今天不為別的就為壓壓你的氣焰，論單打獨斗我不慫你，論排兵布陣我更比你強！”
“好啊，那我們倆就比劃比劃，看誰得勝回朝，看誰全軍覆沒！”
“狗的，你就是趙連坡的一條狗！”
“那你又是什么東西！”
“難說！”
很明顯，洛冥決厭倦了厲趁欲滔滔不絕的嘴炮，決定提劍沖上去給他來上一個狠狠的教訓。洛冥決是何等級別的強者啊，哪怕是近技死神近技血影都得敬其三分，而小小的貪欲蜘蛛厲趁欲又拿什么跟他對拼呢？
“我說過，你的力量就是我的力量！”
貪欲蜘蛛飛快地伸出兩條鉗螯，像只溺水了的螃蟹一樣飛快地夾著，但這速度又怎能和和光速媲美呢？鉗螯的尖端與折疊短劍的劍刃相撞的瞬間，一時間風起云涌火星四射，地面出現(xiàn)了大面積的皸裂現(xiàn)象仿佛是被一種莫名的力量給震撼貫穿，一道金光閃爍亮起把略有暗淡的雪夜照得一覽無余，翻滾的云層被整齊切開，地面的積雪盡數(shù)融化，道路兩旁空蕩蕩的車輛被起浪掀翻，噼里啪啦地撞進了路邊的門市上。
重新得到創(chuàng)世寶石的洛冥決力量深不可測，僅僅是這隨手一劍貪欲蜘蛛的兩條鉗螯就化為了灰燼，失去雙臂的厲趁欲懊惱地大叫著，或許是在為自己的輕敵而懊悔，但下一刻它便身首異處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洛冥決出劍的速度無限接近于光速，敵人跟本就沒有捕獲圖像再傳輸?shù)酱竽X里進行思考的時間。
“唔啊啊啊……你這是殺不死我的，我說過……只有戰(zhàn)勝自己才能從夢境里解脫……”
貪欲蜘蛛破碎的軀體如魔方一樣離奇地重新聚合，他發(fā)現(xiàn)自己遠不是洛先生的對手，只得從洞口處把身子重新縮回去，洛冥決見狀便一個箭步沖上前蹦了下去，雖然自己沒有把握把他干掉，但也決不能把厲趁欲這個囂張的家伙給放跑了。
仿佛是踏進了一片沒有任何光亮的空曠地下車庫，昏黑異常以至于伸手不見五指的環(huán)境帶給人一種難言的壓抑之感，但即使是這樣洛冥決還得硬著頭皮砥礪前行，不過話說回來如今的洛冥決可是光之創(chuàng)世寶石的擁有者，為什么會擔心在黑暗中沒有光源呢？
隨手伸出食指向半空中一劃，一顆璀璨的明星便閃爍在洞穴的頂部，如果推測沒有錯的話，這座昏暗無比的洞穴便是厲趁欲的棲息地了，蜘蛛洞窟是用T市下水道改造而成的，殘破的蜘蛛網在高處搖搖欲墜，地面上的灰塵有著數(shù)尺之深，看起來這個地方應該是荒廢已久了，但貪欲蜘蛛沒有理由不在他的巢穴里，那這又是怎么回事呢？
正當洛冥決思考這個異常現(xiàn)象的時候，一團火光突然在他的身后升起，洛冥決的反應速度可是無限接近于光速的，這種程度的偷襲又怎能暗算成功？只見一道閃光與襲來的火舌擦肩而過，隨后又是迅然一閃，貪欲蜘蛛的上下半身便分了家，甚至被砍中的時候厲趁欲沒有絲毫余留的時間供他反應，只能贊嘆道一句:“好快的刀啊……”
洛冥決收劍入鞘，洋洋得意地轉過身來對貪欲蜘蛛的殘骸說:“怎么樣，在絕對實力的差距面前你就認栽吧?！?p> “還是那句話……你得戰(zhàn)勝你自己才能打敗我……”
貪欲蜘蛛的聲音在嚴重地顫抖著，被洛冥決提劍斬開的位置不停地發(fā)散著淡光，且不斷地侵蝕著他的身體，但這種程度的致命傷口卻要不了他的命，因為厲趁欲只是一個幻境中的幻象，只要施術者布置下的規(guī)則沒有被打破那他就不會被徹底打敗。
“可憐的洛冥決啊，我可以無數(shù)次被打敗，而且每次重生我都會變得更強，可洛冥決你不一樣啊，你只有一次機會！”看的出來，貪欲蜘蛛厲趁欲那刀刀致命的傷口隨隨便便的就能被幻境布置的法則給治愈。
“你說的沒錯，這回我倒是知道為什么死冥這種強得可怕的怪物都覺得付寒鑰是個難纏的家伙了?！奥遐Q雖然嘴上這么說但越是這樣他反而越感到興奮，單純的打打殺殺可沒什么意思，只有這樣的戰(zhàn)斗才能使其眼前煥然一新。
貪欲蜘蛛厲趁欲以最快的速度逃向了迷宮般的洞窟并再一次躲了起來，洛冥決沒有直接去追，而是憑著直覺在盤根錯節(jié)的洞穴里隨意地走著，打算用碰運氣的方式找到出口，這看似不靠譜的方法反而十分高效，不到十分鐘他就不知不覺就穿過了昏暗的蜘蛛巢穴來到了一片寬廣的水潭前。
幽靜的水潭深不見底，仿佛有一個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的小世界存在于里面，或許一花一世界，一樹一菩提，這看似不起眼的水潭里什么都有可能存在。直覺告訴洛先生敵人就藏匿在水潭里面，可是他卻擔心自己的白禮服受潮所以遲遲沒有繼續(xù)追擊。
“你還在等什么呢？”
“沫妁傾？怎么是你？”
“是我？這有什么不妥嗎？”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說，再一次見到你可真好?！?p> “哦，謝謝，那你就不要再猶豫了，放出手去做吧?！?p> 洛冥決知道這只是存在于他腦海里的幻象在自作多情，但他還是久違地笑了笑，畢竟心軟的這一刻誰都會有，隨后洛先生便義無反顧地蹦進了水潭里面。
在落水前他狠狠地吸上了一口氣，但這么做其實完全沒有必要，因為這座水潭只是一層不薄不厚的水膜，而它的下方則是一片異常寬大的空間，是一襲一望無際的幽夢月夜湖。
薄霧籠罩在湖面之上并與月光相互交錯，使這景色顯得不那么真切，仿佛是一場被輕紗籠罩著的夢，湖的白，白得純凈白得深沉，白得幽深也白得莫測，給人以一種即將沉墜下去的感覺，伴隨著月夜里獨有的寒涼光芒，回首往事時的一絲寂寥落寞的枯萎難免涌現(xiàn)心頭。
如果這番美景能和通情達理的沫妁傾一起欣賞就好了，洛冥決無奈地拍了拍他的白色禮服，發(fā)現(xiàn)沒有任何部位是被寒氣所侵蝕而變得潮濕的，可是不遠處的貪欲蜘蛛可不這么想，它像一尊佛像一樣正襟危坐在月夜湖的中央，即將肆無忌憚地宣泄著它的怒火。
“我看你被斬斷的鉗螯又長了出來，是等著再一次被我斬斷嗎？”
“難說！”
一條火舌向前迅猛如風地穿刺出來，洛冥決見狀隨手揮劍一斬，一道圣光劍氣便應運而出，劍氣與火舌相撞之時陣陣金光如四散的電流般到處飛濺，那不是別的，正是厲趁欲釋放的火舌被劍氣所刮散以至于完全碾毀。
貪欲蜘蛛不得不舉起它的兩只鉗螯來抵御洛冥決的劍氣，但這正是它暴露弱點的時刻，只見洛冥決以光速移動直接來到厲趁欲的身后，手起刀落就要把它的兩只鉗螯斬斷！
“你以為我會犯同樣的錯誤嗎？”厲趁欲大吼一聲，隨后四周的景色就全都變了樣。
洛冥決這時才發(fā)現(xiàn)，他所位于的地方并不是什么月夜湖，而是一團霧白色的蛛網之中。沒錯，之前的什么霧氣什么月光，什么湖水什么寒芒，原來都是些看似真實卻又虛無縹緲的幻象，真正存在于現(xiàn)實的，只有厲趁欲那飽含著毒素的蛛絲網罩。
洛冥決縱然很強，但體內若被蛛網里的厲趁毒素所侵染的話恐怕也撐不了多久，畢竟幻境之中厲趁欲的能力等同于洛冥決，不是我秒他是就是他秒我。
但即便如此，面對著數(shù)不勝數(shù)的蛛絲來襲洛冥決依舊不慌，只見他提起劍來直接沖了上去，說時遲那時快，在洛冥決再次顯露出來的那一刻厲趁欲的兩只鉗螯已經被斬于馬下！
光是具有波動性的，在遇到眾多障礙物的情形之下會繞到它們的后面，這便是光的衍射現(xiàn)象，而且蜘蛛網的縫隙實在是太大了，洛冥決提前元素化并從中穿過只能說是小菜一碟，至于順路斬下厲趁欲的一雙鉗螯，那只能說是毫不費力舉手之勞了。
“很強……我承認你很強……但你還是沒法戰(zhàn)勝我……因為你無法戰(zhàn)勝你自己……”
貪欲蜘蛛的身體開始出現(xiàn)了嚴重的抽搐，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了一樣，只見他用幾條蛛腿劃開了自己臃腫的腹部，一坨坨亮紅色的熔巖便從里面噴涌而出，肆無忌憚地涂抹著由蛛絲構成的地面，熊熊烈火如雨后春筍般接連冒出，把洛冥決給密不透風地團團圍住。
光的質量在此等級別的力場之下是可以忽略不計的，元素化之后的洛冥決輕而易舉地浮在了天邊之上，位于地面海拔為零的熔巖烈火根本就奈何不了他，隨后便是從天而降的一閃而過，厲趁欲被切開的軀體光芒四射，在不停的痛苦哀嚎之中湮滅于一團難以理喻的光圈之中。
“我會戰(zhàn)勝我自己的……一切都結束了。”洛冥決在冷冷地自言自語，仿佛在冥冥之中他的技藝又一次得到了提升。
什么熔巖什么烈火，什么蛛絲什么磐石，如一張正在被蟲群瘋狂啃食的風景畫一樣，突如其來地出現(xiàn)了數(shù)不勝數(shù)的千瘡百孔，看來這是厲趁欲被干掉之后蜘蛛洞窟的幻象也隨之破碎，但付寒鑰終究沒有露面，也就是說洛冥決目前還沒有從幻境之中逃離。
又回到了那條悄愴的街道，擺出一副同樣悄愴的模樣，搖搖晃晃地走著，身旁路人走路的姿勢也是和洛先生一樣，在悄愴之中不停的搖搖晃晃，神志迷離且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而洛冥決呢？此時此刻的洛冥決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嗎？
拯救了自己的故鄉(xiāng)，洛冥決大抵上應該為之慶幸罷，但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為他知道，無論是T市也好月光也罷，都不是些真實發(fā)生的，都只是在他人營造出的幻境里進行著拙劣的表演罷了。
可悲，真是可悲啊，可悲到難以理喻的極點罷了。